陳羲離開白小聲的住所後沒再回異客堂前廳,直接從後門離開去了自己租住的小院。老洪頭看見陳羲回來連忙迎上來寒暄,陳羲心裡有事客氣了幾句就回到房間裡。他進門之後就看見阿喵在屋子裡等着,顯然已經有些焦急。
“公子,你可回來了。”
阿喵有些激動的說道:“我發現陳天極的蹤跡了。”
陳羲眉頭微微一挑:“在哪兒?”
阿喵道:“阿狗最大的本事就是鼻子好使,那天陳天極離開十七條大街裡那個小院之後,阿狗就偷偷進去找到他的衣服聞了聞,這幾日阿狗就一直在各條大街上轉,終於給他聞到了……就在原來黑虎幫地盤上的一家客棧裡住着,我盯了半天,他出門之後我就趕緊過來等您回來。好像還有別人和他聯絡,應該都是很強大的修行者。”
陳羲點了點頭,沒繼續問陳天極的事而是問:“敖淺的傷好了一些嗎?”
阿喵道:“胳膊已經接上了,現在回去養着,藥門的確本事不俗,收了公子的那本功法做診金,當天就把敖淺的胳膊接上了。不過敖淺回來之後告訴我讓我離開,他自己在那個小院養着。”
陳羲嗯了一聲:“敖淺是個底細的人……你和他修爲都不是很強,卻能拿着一本高階功法做診金去求醫,這麼稀奇的事不被注意纔怪,藥門的人說不得已經盯上了。敖淺讓你離開他自己在那養着反而安全些,藥門的人會繼續等着看看誰來和敖淺接頭。如果他們確定敖淺身邊沒有什麼高手,過不了多久就會出手。”
阿喵一驚:“那要不要我回去提醒敖淺?”
“不用。”
陳羲搖了搖頭:“你繼續去那個客棧盯着陳天極,我稍後自己去把敖淺帶回來。你從異客堂後面大街走,順便看看有沒有人從異客堂後門出來。”
阿喵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陳羲盤膝做好,微微皺眉整理着回來之後看到的這些異樣。高堂的過去,其實他已經查的差不多了。要想讓敖淺手下那些人徹底對高堂失去忠誠,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直接去了解高堂的爲人。
這段日子以來,敖淺一直讓這些人調查高堂以前的事。很多秘密其實只要去發掘,就不再是秘密。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什麼天衣無縫的事,只要能找到一條線就能把整個黑幕都拽出來。
從發掘的情報來看,高堂絕不是很簡單的一個人。
很多年前,他和曾賢一起在黑道上闖蕩。後來刀客刺殺了曾賢,爲了救曾賢高堂也被刀客所傷。很多年後,白小聲初到天樞城後不久,高堂遇刺,是白小聲捨命救了他。在這兩件事之間,郭放牛被刀客追殺,是高堂出手相助,郭放牛是個講義氣的,自此之後就沒有離開異客堂。
這個看起來小小的異客堂大堂主,背後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陳羲將所有思路都連起來,整理出一條清晰的脈絡。關於異客堂的事他本來不願意牽扯太深,他來這只是爲了獲取神司的信任,然後儘快接近神司高層,查清楚當年是誰下令對他父母下毒手的。
可是,一旦他進來怎麼可能會不招惹是非。他只是想以異客堂爲臺階,將西南黑道上這些鬆散的勢力攪亂,現在卻發現異客堂背後似乎藏着的東西更加讓人好奇。
就在他想這些的時候,胡驢子上門求見。聊了一會兒後胡驢子就說,明日一早請陳羲代替郭放牛巡查一遍異客堂所掌控的幾條大街。這是異客堂的人每天一早都會做的事,所以也算不得什麼。
陳羲答應下來,胡驢子隨即告辭離去。
陳羲修行了一個時辰,看看天色已經到了午後,他起身往外走。那幾條大街上肯定會有什麼問題,他打算先出去轉轉。纔出門沒走多久,就遇到了站在街口的關烈。
“我請你吃飯,你能不計較我把你大哥修爲廢掉的事嗎?”
陳羲認真的問了一句。
關烈看着他同樣認真的回答:“那是我親大哥……最少請兩頓!”
陳羲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心裡也踏實了些。其實對關澤陳羲並不如何在意,哪怕就是關澤身後那龐大的關家,陳羲也沒什麼懼怕的。他擔心的只是關烈,他不想失去一個可以做朋友的人。
“其實對他來說,這可能反而是好事吧……你可能覺得我比較冷血無情,大哥被你廢了我卻還能笑得出來。”
關烈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出門之前他醒了,我去看過他,他認得我,叫我弟弟……已經好多年沒有從他眼神裡看到那種對待家人的親切了,你廢了他的修爲,也讓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可是他現在卻很一點都不悲傷。他已經忘記自己曾經是個修行者,我看着他吃了不少飯菜,吃的很香甜。”
兩個人隨便找了個酒樓坐下來,點了幾樣小菜,可他們倆誰也沒有動筷子。
關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其實有些事我不應該告訴你,但是你想必也已經猜到了……因爲關澤那種偏執陰暗的性子,家族決定用他的身體做實驗,將血河界珠以符陣植入他的體內,以他的戾氣滋養邪靈。大哥還以爲是家族長輩看重他,越發的跋扈乖張。他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出手廢了他的修爲,也許用不了五年,邪靈就會借他的肉身復活。那個時候他的軀殼就是邪靈的,而他已經死了。”
陳羲終於知道爲什麼關烈能笑的出來了……如果不是他廢掉了關澤的修爲,關澤五年後就會死。現在關澤是個普通人了,而且稍稍有些呆傻,可是他活着,而且以後可能會活的很快樂。
“你做了我一直想做但不敢做的事。”
關烈嘆息道:“我自從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就想救他,可我……不敢。”
……
……
關烈看着杯子裡的酒,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繼續說道:“你是在刀鋒上行走,太危險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幹什麼,可是我還是想勸你一句,儘快離開天樞城……你和柳洗塵的事瞞不住,說不得平江王已經知道了。他還裝作不知道,是因爲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失去柳家的支持……如果傳出來柳洗塵有了別的男人,平江王還能假裝不知情嗎?”
“所以平江王會悄悄把我除掉?”
陳羲問了一句。
不等關烈回答,陳羲又搖了搖頭:“如果平江王足夠陰狠的話,就不會除掉我,要麼派人盯住了我,要麼把我抓走關起來。等到有朝一日可以和柳家翻臉的時候,就把我推出來,告訴所有人柳洗塵揹着他在外面勾引了男人。這是個特別好的藉口,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背地裡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不過話說回來,我算不算搶了聖皇子的未婚妻?”
關烈一怔,苦笑一聲:“你倒是看的透徹,爲了聖皇之位,其實什麼都可以不顧的。”
陳羲點了點頭:“我知道自己所處的環境有多危險,但是我必須繼續做下去。”
“到底爲什麼?”
關烈問。
“要債。”
陳羲回答了兩個字。
陳羲看了他一眼後用接下來的一句話更加震撼了關烈的內心:“我是滿天宗宗主陳盡然的兒子,我有責任替我爹孃去要回來一些欠債。”
關烈的臉色顯然變了變,搖了搖頭:“也許他們更希望你活着。”
“我知道,我會盡力多活一陣子。”
陳羲笑了笑:“一個小人物讓天樞城裡不少大人物這麼惦記,我是不是也能驕傲一些?”
關烈看着他,越發的不懂這個人:“我不知道爲什麼你總是這麼自信,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自己可能不明不白的就死掉?天樞城裡每年死掉的看起來天資不俗的年輕修行者多如牛毛,你就不能放下?”
陳羲回答:“那不是放下,是逃避。”
“你太偏執!”
關烈聲音提高了一些,顯然有些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謝謝。”
陳羲忽然認真的說了一聲謝謝:“你真的是一個可以做朋友的人,可是作爲朋友,我還是希望你能離我遠一點。”
關烈白了他一眼:“怕連累我?”
陳羲不說話。
關烈笑起來:“你也見過不少我們這種出身的人了,見過了柳洗塵,見過了關澤,也見過子桑小朵,還有我……你現在知道我們這些人從一出生就沒有什麼東西嗎?隨着年紀一點點變大,對這種沒有的東西渴望有多強烈你知道嗎?柳洗塵去了滿天宗,我去了滿天宗,還不是因爲就想抗爭那麼一下,不管成功還是不成功最起碼抗爭過……自由,我們沒有自由。”
關烈擡起頭,笑容裡有些傷感:“所以我忽然很羨慕關澤,明天他就要被送去冀州關家的一個莊園裡了,那裡沒有修行者,都是普通人。他遠離了那些齷齪骯髒,而我卻還要繼續往下陷。也許五年之後,十年之後,我就會變成現在自己最討厭的那樣的人。”
陳羲心裡一震。
或許幾年之後,我就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樣的人。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關烈心裡的苦濃的讓陳羲的心都跟着一同難受。
“也許,我應該試着再反抗一下。”
關烈看向陳羲:“就如你一樣。” Wωω¸T Tκan¸c o
……
……
一刀堂有個蔡小刀,有個殺了前任大堂主一家後來成爲大堂主的蔡小刀。蔡小刀一直想做一件事,就是先把一刀堂裡那些不服氣的人全都弄死,他纔不是真的想去找陳羲報仇……這樣危險的事,在他沒有絕對的把握殺死陳羲之前他不會去做。
好歹算計一下,與其和異客堂的人爲敵,還不如悄悄的把一刀堂裡那些不聽話的人都弄死容易些。
所以蔡小刀最近喜歡串門,一刀堂剩下的幾個堂主家裡他都去拜訪。帶着不少禮物,客氣的好像是個外人。他只是想看清楚每個人家裡都有多少人,到時候殺起來就不會有遺漏。
他走出一個堂主家門的時候,忽然感覺鼻子裡癢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擡起手去揉,似乎有什麼東西嗖的一下鑽進他鼻子裡。他沒看到,那是一條細小如頭髮一樣的白絲,也很短,只有兩三釐米長。而且那白絲不是實體,所以鑽進去的時候他只是感覺有些癢而已。
白絲鑽進蔡小刀鼻子裡之後他就僵硬了一下,然後眼睛裡好像有一團霧氣似的。他使勁晃了晃腦袋,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比之前強大了不少。他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