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驕傲也得討薪

盛大的宴會裡美食如雲,賓朋滿座。

音樂聲很好聽,讓我特別想進去看看。

然而宮殿門口裡有一隻可怕的大狗,阻止我。可是那進去的念頭如同烈火,不停得燃燒着乾柴似的我。我便走上前去,和大狗做頑強的鬥爭。大狗慢慢妥協。

此時忽然想到王美晨,我竟然打一哆嗦,又趕緊回過神來。宮殿裡的宴會依然熱鬧,好像在呼喚,我只好想象自己進去了,如同真的,快樂隨即瀰漫全身。

此時心裡忽然響起一個聲音:“誒!”

我的心撲通一下,臉上馬上火辣辣得熱。王美晨的笑臉在眼前晃動,之前牆壁上的美女也在衝我笑,說道:“你會遭報應的……”

我趕緊安靜下來。把思想像電腦一樣關掉,禁閉眼睛。面前陷入黑白交織的景象,我開始數羊。到了半夜,終於抵不住瞌睡,沉沉睡去了。

早上起牀的時候,太陽正好。陽光透過落地的玻璃牆照進來,滿屋子都明亮而富有朝氣。梳洗整齊,我站在玻璃牆前,面對着院子,一邊感受陽光的溫暖,一邊思考下一步的行動。片刻之後,我打定主意:繼續做保安,在其中感受豐富的社會生活,人生體驗,然後把這些內容作爲素材,交織成作品的內容。

那麼,首先要把之前老闆答應好的兩千塊錢工資搞到手。

近年來常有民工討薪的內容出現在新聞裡,所以恰好這樣,體驗這一社會現實,豐富小說內容。

這樣一想,感覺好開心。

於是,我離開永日齋,乘上公交車。下車後又緊走幾步,重返發生“車庫門”事件的小區,直接來到了宿舍。

此時的工地,剛剛下了一場雨。四處冷得要緊,完全沒有夏日的熱烈氣氛。宿舍裡面,什麼人也沒有。看來我到達的時間還有點早,大家都還沒有下班。我把書包放下,離開宿舍。吃晚飯的時候到了,得找家飯館,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我沿着人行道轉悠,尋找着合適的館子。這個小區剛剛建成不久,入住率不算低,不過商業活動並不旺盛。小區一樓,全部設計成面街的門市。只是開張的店鋪稀稀落落,還不到一半。其中可以吃飯的館子,只有兩家。一家是江西炒菜,也賣些包子油條一類的北方食物。另有一家就在幾步開外,設計很新穎。塗着雪白塗料的牆上,正對着大門掛着一個用木片編成的“窩”字。推開潔淨的玻璃門,可以看到屋子裡面收拾得很乾淨,桌椅裝飾都顯出一分青春的活力。

一個二十七八歲,戴着眼鏡的姑娘,從廚房出來,問我想吃點什麼。我點了一份餃子,坐下等候。餃子很快端了上來,香氣四溢。我拾起筷子大吃起來,感覺味道還不錯。吃完飯,又溜達了一圈,我回到宿舍,隨便找了一張牀,呼呼大睡起來。

因爲之前曾打電話給隊長,他親口答應給自己工錢,所以我以爲討薪過程會很簡單。沒有想到,保安公司真是一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態,真應了趙本山說的那句話,是“耗子給貓當三陪——掙錢不要命”。

在宿舍裡,我正迷迷糊糊得睡着,一隻手從背後伸了過來,扒拉着我翻了個身。我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隊長。看到是我,他面無表情得說了一句:“來啦。”然後就轉身出去了。我接着睡,這樣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第二天早晨,我一早來到隊長宿舍,找他討要工錢。隊長笑呵呵得說現在手裡資金緊張,讓我稍等幾天,等資金一到位就發給我。我聽後開心得答應,去食堂吃早飯。

吃完早飯,我在小區裡溜達,跟以前認識的朋友碰了碰面。一個隊友讓我替他值一值班,我想也沒想便替他值了。後來他每天讓我替,我想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替他值班還可以掙點工錢,何樂不爲呢,便一直答應。這時候已經快要過年了,隊裡的同事都開始要工錢回家了。小區裡的業主們,也紛紛告訴我這裡工錢很難拿的,要提早準備。我的心情,越來越忐忑。一等見到隊長,就跟他討要工錢,而每次他的回答都是一樣的。我逐漸感到在這裡上班,是拿不到工錢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班是如何也上不下去了。

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我對於生活採取的是一種遊戲的態度。就像當時的一個面試官所說,那時候的我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味道。這種生活態度一直持續到在網絡文學的創作中,我慢慢明白我“遊戲的是人生”。

而後進入京翰,在教學部主任的領導和母校環境的薰陶下,我的事業心逐漸生長。那時候我每天早晨六點起牀鍛鍊身體,很苦很累但一直堅持,上班認真,下班後也同樣鍛鍊,曾經發狠得決定“死也要死在訓練場上”。到後來甚至夢想成爲聖人,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但是後來終於受不了了,認識到聖人難做,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再後來離開京翰,進入保安隊,這裡的環境讓我感到自己如同進入軍隊一樣,我的理想主義再次產生了。入職不久,青島進入夏季,很快迎來了第一場夏雨。在紛揚的雨水中,我站在車庫門口,想起之前看的電影《建黨偉業》。心中浮現出毛爺爺年輕時候在北京訪友拜師的情景,眼淚就不由自主得在眼眶裡打轉。將近百年過去了,同樣的中華同樣的雨雪,同齡的自己也是同樣得在追尋着建功立業的理想,自己心中的澎湃激情當與青年毛爺爺等同。

之後在拘留所的時光裡,我在鬥爭中成長,也在成長中思考。打量現實,我再次認識到自己的平凡。一個平凡的人,在同樣平凡的世界上,過平凡的生活,有着明白的過往,和清晰的現在,以及一眼就可看透的未來,是自己的宿命。因此,能夠要到工錢,回到永日齋,,在夏季此起彼伏的知了聲中,和千千萬萬的人們一起,端起酒杯,暢快飲用,拿起筷子,吃着熱氣騰騰的餃子,之後在溫暖喜慶的氣氛中,守着電視機看看喜歡的節目,是那個時候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

所以,如果保安隊不給工資,我無論如何也沒有心思繼續工作下去了。

我不再繼續上班了。每天早晨起牀,吃過飯後,就守在小區等候隊長。隊長一來,就跟他要錢。但是隊長也有他的辦法。他總是東奔西跑,很少能夠讓我碰到。一旦碰上,他便和和氣氣,有時滿臉笑容得說讓我稍等,錢馬上就到,我的工資不多,不是什麼問題。

面對他的搪塞,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繼續等待。

等待的時光算不上痛苦,並且頗有值得回憶的內容。

我總是尋找向陽的地方等待。自覺這樣看着明媚的陽光,纔有一絲的安全感。並且在溫暖的金色陽光之中,隨意得在曠野之中獨立,也不失爲一種舒適而又健康的享受。

有一次,我找到了一個草叢,就在草叢之中站了一個下午。我站的地方是一個大坑,坑上放置着許多大石頭,是供旁邊建築工地上使用的。站了一會兒,一個工人過來,拿着大錘頭,在石頭堆上砰砰得打砸。此時的我正處於他的正下方,聽到聲音擡起頭來,於是看到了一幅堪稱壯觀的畫面。

這副畫面,值得大書一筆。

那是臨近傍晚的時間。太陽在遙遠的天空,閃耀着金黃色的光芒,成爲這位工人工作的背景。他的身體,在這樣的背景之中,也被染成金黃。手裡的大錘雖然很重,打砸的時候也必然會震得虎口疼痛,他的身體卻始終堅強得站立着,不曾有一絲的彎曲。手裡的錘頭一上一下得揮舞,動作決絕而乾脆。自始至終,他都保持緘默,不吐一個字眼。只是頑強得站立着,重複得打砸着,沉默得揮舞着。

這只是非常常見的一個工人,他的工作場景,人們在日常生活之中,也必然常常可以見到。然而,我卻覺得,這個畫面,書寫的是一種工作的精神,體現的是一股不屈的力量,蘊含的是一分激昂的活力,而這一分活力,正是人之爲人的所在。

古之先賢創造“人”這個字的時候,眼前心中的模特,必定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在後來這樣想。

還有一次,長達幾天的時間,我總是可以在相同的時間,看到幾位大叔大媽,在兩個小區之間的一個未建成的房間裡做操。房間四周罕有人煙,只有一片野草地。

做操的時候,總有一個人要喊話,衆人跟着他一邊喊一邊活動身體。詞語有趣極了,有幾句叫“太極氣功,非常有用;舒筋活血,一身輕鬆”,挺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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