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了杜小雅的對面,慕森沒有着急開口,而是淡定的與杜小雅對視着。這個有着嚴重心理疾病的女孩,剛剛可是差點兒害得他入室非禮的罪名成立。可是杜小雅現在看向慕森的眼神,卻是陌生的,她甚至還禮貌的對慕森微微頷首來表示友好的打招呼。
吳隊長看着杜小雅這種舉動,不禁連連搖頭。他仍然不相信這是真的心理疾病,他更能接受的實際情況是,杜小雅在裝瘋賣傻,打算以此來爲她自己的罪行開脫。
慕森還是那樣看着杜小雅,然後輕聲開口問道:“你認識杜小雅嗎?”
“不認識。”不出所料的,杜小雅很自然的回答着慕森這個問題。
“認識林菲嗎?”
“不認識。”
“你還記得河邊的賓館嗎?”慕森又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杜小雅一臉的茫然,似乎完全不理解眼前這個人到底在問些什麼奇怪的問題。
吳隊長這時候忍不住了,他低聲對慕森提醒道:“就這麼個狀態,你能問出什麼來?”
慕森倒不是很擔心,他嘆了口氣說:“其實我不想再逼她,可是現在看來似乎又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麼說,你有辦法讓她說實話?”吳隊長很激動的看着慕森。
慕森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也能讓旁聽的杜小雅父母聽見。只聽他對眼前的狀況解釋道:“現在的杜小雅,呈現的應該是第二人格。我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也或許她還沒給自己取名字。總之,當她感到心虛不安,想要逃避的時候,就會試圖利用第二人格的恬靜文雅來隱藏自己。這一人格,屬於潛逃型人格,比較被動。而當她試圖爲自己做些什麼的時候,放縱心中原罪的那個人格,是第三人格,也就是她自稱爲林菲的那個人格。嫵媚性/感,是個放/蕩的女子,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屬於主動人格,半攻半守狀態。但是一旦當她感覺到特別害怕、特別無助、瀕臨崩潰的時候,第四種人格就會出現了。那是保護前三種弱勢人格的一個強勢人格,暴力攻擊型人格。宏波,應該就是死在第四種人格手上了。”
吳隊長自打知道了杜小雅可能是殺人兇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心裡開始不斷的自我辯論。他相信證據、相信慕森,但是他也相信杜小雅是沒有那個能力殺死一個成年男性的。所以他一直在心底暗自糾結着、矛盾着。
這時慕森繼續解釋着說:“你們可能覺得這樣一個芊芊弱女子是沒辦法殺人的,可是我想告訴你們,她的第四種人格並不是女人,而是姨個男人。而且還是個很厲害、很高大、足可以保護前三種人格的一個強有力的男人。杜小雅之前說她記得賓館房間裡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其實那個聲音就是她自己。我跟吳隊長說過,那個聲音的主人,就是這個案子的關鍵。”
“你說她就是那個男人?”吳隊長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並很不自然的看向了坐在他們對面,此刻正侷促不安、無辜驚恐的女孩。
“還是讓專業人士給你們說說吧。”慕森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像莫子棽那樣把這個複雜的心理學病例解釋的那麼完美易懂,所以他直接將這個任務推給了莫子棽。
要想解釋一件不太容易懂的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舉例。於是,莫子棽就給他們舉了一個變/態心理學上關於意識分裂十分典型的例子。
法國變/態心理學泰斗---耶勒,他曾經診治過一個典型病例的家裡很貧窮,平時在一家小店打工,偶爾晚上會去聽水手講關於非洲的故事,但是卻從來沒有過想要去非洲旅行的野心,因爲那對他來說根本不現實。
可是有一次,他在精神衰弱中忽然走到了海邊,想乘船去非洲。然而他並沒有那麼遙遠的路費,所以就只好跑到船上去做苦力。在這期間,他還給一個皮匠做了徒弟,學到了手藝。
在他到達非洲的過程中,他從來不記得自己原來的家庭和工作,甚至不認識那個自己。
可直到有一天,他又一次聽水手講故事,他纔好像猛然醒了過來。這時候的他再看看周圍,完全都漠不相識。相處幾個月的水手他不認識,那個皮匠說他是自己的徒弟,他也完全不相信。就連學到的手藝,他也不記得了。他將六個月以來的海上生活和非洲之旅忘得一乾二淨。
當然,這個例子還只是兩重人格。而杜小雅,是多重人格。莫子棽這時看着杜小雅繼續朗聲解釋道:“意識的感受其實原本是一盤散沙,因爲‘自我’,纔將它們綜合起來,連貫成一個完整的人格。這個綜合力需要心力去維持,如果先天或者後天的原因導致這個綜合力出現問題,那就會出現意識分裂的現象。杜小雅,那個梳着馬尾、穿着揹帶褲、年輕活力的女孩,也許是她最想成爲的主性格。但是從小沉浸在單一愛好中,孤僻好靜的性格又造就了眼前這第二人格。長期乖乖女的形象致使道德束縛捆綁,第三人格林菲出現。而她這樣古怪的性格和行爲無疑會遭受很多質疑和流言蜚語,甚至是被欺負。忍受欺凌的過程中,攻擊型第四人格出現。也許她打心底認爲男人的力量一定會比女人更強,所以她的保護人格是個男人。不用吃驚,當她第四人格出現的時候,她的聲音、她的舉止形態、她的思維邏輯,都會完全的男性化。這就是爲什麼她第一人格會隱約記得賓館房間內有個男人聲音的原因。”
吳隊長就好像是在聽一個非常神奇的故事,眼巴巴的看着莫子棽半天也合不上嘴。
莫子棽非常理解的說:“我知道這很難理解,可是在心理學範疇內,這絕對算不上什麼驚世駭俗的病例。其實吳隊長之前說的鬼上身,也完全可以用迷狂症、人格意識分裂來解釋。所以當有人聽說,一個人‘鬼上身’時,說話聲音都變的天差地別了,就覺得這有多麼的詭異離奇,其實,非常正常。”
吳隊長沉默了片刻,然後爲難的說:“可、可即便真的是這樣,咱也不能只憑你們的說法定罪啊。她自己不承認,有什麼用?或者說,那個‘男人’不出現,咱們抓的人就不對呀。”
“沒錯。”慕森讚賞的誇了吳隊長一句說道:“吳隊英明,我們要抓的是杜小雅的第四人格。而她現在這個樣子,我們根本就抓不了她。”
“那怎麼讓那個‘人格’出來??”吳隊長自己都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很彆扭……
慕森緩緩的斂起桌上的文件夾、資料夾等物,然後擺弄整齊,淡淡的說了一句:“很簡單,讓她害怕就行了。”說完,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將手中拿着的那一摞文件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突如其來的“砰”的一聲巨響,別說是杜小雅,就連吳隊長也被嚇得一激靈。他剛要質問慕森,就聽杜小雅由於受到驚嚇“啊”的一聲尖叫了起來。並且十分害怕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目光驚恐無比,四處躲閃。
慕森冷冷的看着杜小雅,拿起那一摞文件,再次繼續拍打着桌面。杜小雅又是一次比之前更加淒厲的慘叫。看得出來,她對這突如其來的驚嚇感到非常的害怕。
可慕森並沒有理會杜小雅的尖叫,他也不理會那馬上就要衝進來的杜小雅的父母,他走出桌外,拿着那些厚厚的文件,用力的在杜小雅附近的桌子上、牆上,狠命擊打。每一次都讓人感覺他幾乎馬上就要打到杜小雅了,而杜小雅的尖叫聲也在驚嚇中越來越大。
在外面在也看不下去的父母,爲了女兒,不顧警員的阻攔衝進了審訊室。可是就當他們忽然破門而入的時候,近乎崩潰的杜小雅終於在一聲尖叫之後猛地站起身大喊道:“給我住手!!”
慕森停下了不斷擊打的動作,如願以償的呼了口氣。然後將文件都扔到了一旁,自顧自的整理起了自己剛剛因爲動作過大而掙亂的袖口。
而審訊室內除了莫子棽以外,所有人都完全驚呆了。因爲杜小雅剛剛爆發的那一聲怒吼……是男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