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鵬聞言微怔,要他不戰而逃,殊是不願。但也知道這盧少爺,他們確實得罪不起。只這一猶豫間,那兩個小廝便撲了過來。
雖是不曾系統地學過武,不過蘇明鵬本身的身體條件還是不錯的,跟着從前蘇家護院學過的那三腳貓功夫,也還派得上用場,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那盧少爺對着身後跟着的另兩個小廝揚了揚眉:“你們也過去,兩個人都收拾不了一個鄉下人,哼!”
蘇一一對他這種高高在上的口氣極度不滿,只是敢怒不敢言。現在不是呈口舌之利的時候,她早就看好了地形,準備從小巷後脫身,偏是蘇明鵬猶豫之下,被拌住了手腳,竟是走不脫。
她眼看着蘇明鵬被四個小廝圍着,那四人分明學過粗淺的拳腳功夫,蘇明鵬漸漸不支,身形顯得遲緩了起來。蘇一一大感焦急,轉頭四顧,繁華路段,竟是不見路人,想是見了這是非之地都避之唯恐不及。
暗暗估算着自己的實力,雖是習了幾年的內功心法,到底人小力薄,對付兩個小廝已是極限。可旁邊還有一個盧傳宗虎視眈眈,只看那手縱馬的手法,便知此人也習過武,蘇明鵬怕還不是他的對手……
她有些鬱悶,說來說去,到底還是年紀太小。要不然,結合前世學的跆拳道和柔道,怎麼着也能把盧傳宗給打趴下。
若是不能一擊而中,日後還是免不了麻煩。蘇一一併不想和盧傳宗動手,只想着溜之大吉。那邊的綢緞鋪子,應該有後門。若是從那裡逃出,那逸走的機率便大得多。
“小美人,你跟我一起回去罷!你從城外來,可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本少爺可是當今皇上的小舅子,跟着我吃香喝辣,什麼福享不到?”
蘇一一扁了扁嘴,皇帝那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小舅子可也太多了些!
“我跟你回去做什麼?你這年紀,我可不信你如今沒有娶親。”蘇一一扁了扁嘴,一臉天真爛漫的樣子,指了指蘇明鵬,“而且,你指使人打我哥哥,你不是好人。”
“這可不能怪我,是你那哥哥先動的手!”
“明明是你……那些小廝先動手的!”蘇一一怒道。
“是你哥哥先拿了小廝的鞭子麼……”盧傳宗笑眯眯地朝着她走來。
蘇一一計算着他的距離,手心裡的簪子,已經被她握出了汗。她如今力氣太小,若不能一擊致命,便再沒了機會。
殺人雖是大罪,但這條街早就沒了人影。只要盧傳宗躺下,四個小廝她可以和蘇明鵬一人對倆,總要沒了活口。只是這馬車伕……她擡眉悄悄地瞥過去一眼,卻意外地發現那一臉害怕的神色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淡然和不屑。
她心念一動,看着盧傳宗迫近了自己,已是失去了下手的最好機會。況且,這個車伕,還是個最大的變數。
“啊,救命啊!”她巧妙地滑了兩步,轉到了車伕的身側,一手早就扯住他破舊的袖子。只聽“嘶”一聲,袖子便整幅地被撕裂了下來。
“看你年紀小小,竟如此滑溜!”盧傳宗也不以爲意,那馬車伕在他眼裡,不過如同螻蟻,自然不放在心上。一隻手早就伸了出來,只管朝着蘇一一的髮髻抓去。
“老伯救命!”蘇一一尖叫一聲,頭部後仰,避開了盧傳宗的五指金龍。
蘇明鵬那時早已左右支拙,聽得蘇一一的驚叫,更是急怒攻心,想要衝過來解救,卻被一個小廝踢中了小腹,倒退出去了三步之地。
“老伯,你再不出手,可就真要出人命了!”蘇一一朝着盧傳宗一個側踢,角度之刁,下腳之狠,若非人小力弱,這一腳足可踢斷盧傳宗的命根子。如今這一下,卻只是讓盧傳宗退了兩小步,臉上更是兇相畢露。
馬車伕慨然長嘆:“可惜了。”
一伸手,便擋在了蘇一一的身前。盧傳宗的手,直直地抓來,卻只抓着了馬車伕的前襟。衣服本是補丁加補丁,哪堪他這麼凌厲的一抓?
這件破舊的外衣,便彷彿風中的枯葉,一片片地往下落。
可是露出來的那裡裡衣,卻是貨真價實的蜀錦。一個馬車伕,竟用大戶人家也不多得的蜀錦做裡衣?
這時候,盧傳宗也覺得不對了。急急地想要撤回手時,卻發現自己的拳頭彷彿被吸住了似的,意收不回來。
蘇一一看到這裡沒自己什麼事兒,才朝着蘇明鵬奔過去。一個小廝正掄着拳頭往蘇明鵬身上砸,她趕去得正好,用腳一撩,小廝腳步不穩,拳頭便失去了準頭,砸到了磚面上,頓時痛得齜牙咧嘴。
蘇明鵬翻身而起,也顧不得臉上鼻青眼腫,一陣拳打腳踢,雖是全不成章法,倒也勢如瘋虎一般,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猛之勢,把蘇一一守護得嚴嚴實實。
“四哥……”蘇一一叫了一聲,卻發現蘇明鵬似乎根本沒有在聽,只顧撲上去與對方撕打成一團。
“讓他打着出氣。”一個沉穩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蘇一一轉過頭,老車伕已經褪去了那種蒼老的感覺,儘管仍然白髮蒼蒼,可是那樣的氣勢卻與之前的那種怕事膽小勁兒,截然不同。
“可是我四哥……”蘇一一擔憂地指着蘇明鵬,他的眼角和下顎都充了血,顯得十分狼狽。
再這樣打下去,估計別人倒下兩個,他自己也得跟着倒下了吧?
“沒關係,他心裡窩着一把火,這把邪火不燒出來,對他以後會有莫大的隱患。”老車伕淡淡地道。
蘇一一覺得有些道理,“哦”了一聲,這才轉頭去看彷彿死豬似地躺在街邊的盧傳宗:“他死了沒有?”
“你希望他是死的還是活的?”老車伕彷彿心情很好,一點都不把眼前的打鬥看在眼裡。
蘇明鵬以一敵四,越戰越猛。而四個小廝卻越打越是膽寒,早就沒有了鬥志。有一個拔腿想逃,卻被老車伕拎小雞似的,又拎回了戰圈。蘇一一算是看出來了,老人家是讓這些小廝,給蘇明鵬練手呢!
小廝們哪裡還敢戀戰,卻偏偏又離不開戰場,硬着頭皮的結果,到得後來簡直是互相扯皮,誰也不肯下死力。蘇明鵬打得神智幾無,只顧報以老拳,全不管落在哪個部位。
蘇一一看出這幾人沒了鬥志,不會是蘇明鵬的對手,頓時放下了心,才理會起老車伕的調侃:“若是沒有人證,自然是斬草除根的好。如果不能除根,不妨暫且放手。”
“小丫頭這話,深得我心,哈哈!”老車伕開懷大笑,“沒想到,老夫隱居十年,居然還能碰到這樣有趣的人。”
蘇一一扁了扁脣,這叫有趣麼?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小廝們接連倒下,蘇明鵬最後一拳打趴了第四個小廝,自己也仰面跌倒。蘇一一急忙奔到他的身前,看他早已雙目緊閉,人事不醒。
試了試他的鼻息,雖然微弱,卻還勻稱,這才放下了心。
“放心,這小子的命硬着呢,死不了,緩過勁兒就好!”老車伕閒閒地說着,皺了皺眉,“這街上不少人看到你們的衝突,若是讓他們就這麼地死了,你們遲早會有**煩。少不得,容這小子多活幾日。不過,這幾個小子助紂爲虐,卻不能輕饒。”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你老人家既然把主犯給放了,還去給從犯量什麼刑?莫如一同放了也罷,下回誅了首惡,再誅從犯也就是了。”
“唔,說得有理!”老車伕剛要踢出的腳,又收了回來。
“一客不煩二主,往後這盧傳宗,就交給您老人家了。”蘇一一討好地笑,掏出自己的絹帕,裝模作樣地替他撣下灰塵。
“哼,這件事全是這小子惹出來的,要不是他逞強,老夫裝裝孫子,也就過去了。偏他統共學了那三招兩式,還要強自出頭。見過蠢的,可沒見過這麼蠢的!”
蘇一一苦笑,若是蘇明鵬沒有昏倒,聽到老車伕這番評語,不知道是不是會鬱悶地吐血三升,再度昏迷?
“如果到您老人家這般年紀,興許他不會這麼衝動。但是年輕人,熱血一些纔不枉了年輕一回。”蘇一一既然別有用心,自然要替蘇明鵬臉上貼金。
“小丫頭打什麼主意,就直說吧?這裡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老車伕似笑非笑地睨了好一眼。
蘇一一笑道:“老伯既然明白,那小女子就直說了。既然老伯看我那四哥頗爲順眼,不如收了他當弟子可好?”
老車伕愕然瞪視着她:“我以爲你是想讓我解決了這盧傳宗。”
“既然四哥成了您的入室弟子,我們的事,自然就成了您老的事,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老車伕瞪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一一立刻趁熱打鐵:“既然您老答應了,擇日不如撞日,待四哥醒來,便行拜師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