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洞之中,唐九的手輕撫住俞代語那玉般的臉頰,只聽她輕聲說道:“代語,你爲什麼不等我回來?爲什麼多等一刻也不願意呢?你知道嗎,你再多等一刻,你便不會死,我便可以救活你了。”
聞得腳步聲響,唐九擡起頭來,望着迴轉來的蘭漪說道:“嗬,我還以爲你會偷跑呢,你倒還算有幾分膽色,知道我想要殺你,竟然還敢回來。”
“早就聽聞唐九姑娘的大名,乃是唐門新一代的使毒高手,我縱然逃得了一時,又怎能逃得了一世,更何況,如今代語的屍首在你手上,我不能讓你損壞,還有。”蘭漪朝蕭莫指了指道:“我哥哥,他也在這裡。”
“嘖嘖嘖,聽說,你喜歡的是他?你叫他哥哥?”唐九問道。
“是,我爹爹臨終前收他爲義子,所以我叫他哥哥。”蘭漪說道。
“那可真是有趣極了,代語爲了救他,中了我的毒也不肯浪費時間解毒,而你現在又爲了他,隨我到了這寒洞來,可見你心中是沒有代語一點位置的,可惜了,代語一片深情,竟給了你這麼一個狠心的女人,你說,你想要一個怎樣的死法呢?”唐九說道。
“就讓我死在這裡也罷,這裡有哥哥,有代語,我死而無怨。”蘭漪說道,眼中並無一絲畏懼的神情。
“哦?是嗎?”唐九忽然笑了起來,“景蘭漪,我還知道,你還有個兒子,那天你入谷來我可是看見了的,叫什麼來着?哦,對了,是叫茂兒吧。”
蘭漪的臉頓時變得煞白,茂兒她已經託付給了小五和夜,她是不怕的,但、這個唐九用毒出神入化,性格又陰晴不定,如此、又怎能保證茂兒的安全?不,不,自己可以有事,但茂兒,絕不能夠讓他有事!於是她說道:“唐九姑娘,代語他已經過世,人死如燈滅,你與他縱有恩怨,也都應該了結,我不知道你爲何要恨我,但、即便是你恨我,也不應該遷怒於一個小孩子。”
“別把自己說得那麼偉大!”唐九忽然便怒了起來,然後招手向蘭漪道:“你來,你過來!”
“做什麼?”蘭漪問道。
“倘若、倘若你肯做我的藥人,那麼,我便放過他們,如何?”唐九問道。
“你說話算數?”蘭漪反問。
“我可以起誓。”唐九說道,“要知道,我唐門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誓約,不過,這件事情你最好考慮清楚了再答覆我,一旦你做了我的藥人,便只會聽從於我的命令,在這世上再沒有情愛。”
“好,我答應你!”蘭漪說道:“只要你放過我哥哥,不要傷害代語,不要害我的茂兒,還有小五、夜、醉蝶他們,我答應你。”
“吃下去。”唐九說道,然後從袖中摸出一顆藥丸來,白色的,看上去倒頗象是一粒珍珠。
蘭漪並不多說,冷靜地接過藥丸,吞了下去,然後望了唐九一眼說道:“你不要忘了你的誓約。”
“放心,不會忘的。”唐九說道。
蘭漪還想要說什麼時,肚子裡卻如同絞紗般地疼了起來,頓時,豆大的汗珠滲了出來,在這寒洞之中竟然出汗,顯得是如此地不協,但、卻是實實在在的事實。
蘭漪雙手緊緊捂住肚子,顫聲說道:“唐姑娘,請你守諾,請你放過我哥哥和代語。”
唐九凝着眉,問道:“你現在疼得很難受吧,爲什麼不求饒?爲什麼不求我給你解藥?你不後悔你剛纔答應我的事情嗎?”
蘭漪搖頭,“不,我不後悔,我、一點、也不、後悔。”巨大的疼痛已經讓蘭漪站都站不穩,她無力地趴在地上,但卻倔強地不肯低頭、求饒。
唐九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說你癡,其實、我又比你好得了多少呢?”說罷,又袖中掏出一粒藥丸來丟入蕭莫的口中,蘭漪驀地睜圓了眼,想要阻止,“不要……”
但唐九的動作極快,蘭漪又肚子疼痛不止,渾身就象有千條萬條蟲子在爬一樣難受,又如何阻止得了?眼見得唐九在蕭莫的喉頭一捏,那藥便咕嘟嘟地被蕭莫直吞下腹去,蘭漪怒指着唐九說道:“你、你不守信用!你明明答應我、答應我放了他們的。”
唐九纖手輕揚,又是一粒藥丸丟了過來,“吞下它。”
“不!”蘭漪搖頭說道,“唐姑娘,你、你不講信義,我、我即便去做了鬼,也不會讓你好受的。”
唐九忽然一手扼住蕭莫的咽喉道:“我叫你吞下藥丸!”
蘭漪趕緊道:“你、你放開我哥哥,我吞便是!左不過再來個腸穿肚爛就是。”於是飛快地揀起藥丸吞了下去。
看到蘭漪吞下藥丸,唐九忽然笑了起來,“現在,你扶了你哥哥出寒洞去吧。”
蘭漪一愣,隨即問道:“做什麼?”
唐九又冷了臉,“你不是要我放過他嗎?你不把他搬出去的話,讓我怎麼放過他?”
“可是、可是哥哥他還沒醒,不能夠出寒洞。”蘭漪據理力爭。
“我討厭別人總是違逆我的意思。”唐九說道:“你搬的話,他還有機會可以活着,你不搬的話,我不介意讓他馬上去死。”
“好、我搬,我馬上搬。”蘭漪知道唐九喜怒無常,眼見她一時笑,一時怒的,哪裡敢拿哥哥的命來跟她擡槓,於是忍着腹痛,走上前來,從冰牀上扶起蕭莫,一腳深一腳淺地扶着他向外走去,一邊問道:“還有代語呢?”
“你能夠同時搬動兩個大男人嗎?”唐九反問道。
“好,我先把哥哥搬出去,再來搬代語。”蘭漪答道。
蘭漪攙了蕭莫一步步往寒洞外走去,轉了個彎之後,便被守在外面的小五和夜看見了,馬上上前來接住,蘭漪長長地吁了口氣道:“好了,你們照顧好我哥哥,我現在去把代語接出來。”
“謝謝你蘭漪小姐。”小五感激地說道。
“不用。”蘭漪安慰地朝他笑了笑,轉身往寒洞而去。
然而、轉眼間卻聽得蘭漪的一聲驚叫聲傳來,夜望了一眼小五,小五也望着夜,二人均是驚疑不定的神情,夜於是對小五說道:“你照顧好蕭公子。”
抽出隨身佩帶的劍往寒洞裡衝去,小五心下也是驚詫不已,不知道蘭漪的驚叫聲是出了什麼事了,於是拖了蕭莫出了寒洞,與醉蝶並排放在了一起,也衝進了寒洞。
入眼處,是內洞的洞口處正有兩隻碩大的五彩斑斕的蜘蛛在結着網,一旦發現有人想要進洞去,便揮舞着長長的觸腳,拿了那大大的黝黑的嘴對準來人,不用想,唐九手下的東西絕不會是無毒的。
夜拿了劍想要把那網劈開,卻無奈根本就刺不破,而那蜘蛛吐的絲極粗,結網的速度也是極快,轉眼間,洞口的網已經結了一層,而它們卻還在不知疲倦地結第二層,第三層。
蘭漪呆呆地站在那裡,望着洞內的唐九,只見那唐九半抱了俞代語的屍體坐在冰牀上,嘴裡也不知道絮絮地說些什麼,蘭漪心下焦急,大聲道:“唐姑娘,你、你收了這些蜘蛛,你出來吧。”
沒有聽到唐九應聲,蘭漪於是又道:“唐姑娘,有什麼話,出來好好說不行麼?”
終於,那唐九出了聲,說道:“走開!你們都給我走開,代語他睡着了,你們不要吵着他睡覺,你們再不走開,我就對你們不客氣了。”
蘭漪不想放棄,她想要代語入土爲安,可是眼前情形,那唐九竟是要生殉他了,“代語、代語……。”蘭漪淚流滿面,腿一軟便跪到了地上,夜和小五也跟着跪了下來,送他們的公子最後一程。
終於,那蜘蛛織成了厚厚的網,三人再也看不見裡面的景象了,只是他們都知道,以後、他們也都再不會看見唐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