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焚水大會。
當凌悠來到前排時,平一裘剛剛解答了袁皮皮的問題,所言鞭辟入裡,文理清晰,乍聽之下根本挑不出什麼毛病。
一時,前排的天才們都露出恍悟神色,很是贊同對方所說,然而袁皮皮似乎對他的答案不太滿意,蹙着眉頭一言不發地坐了回去。
見狀,平一裘頓時面露不悅。
要知道,之前袁皮皮可是連懟了他十七個問題,這本就讓他夠抓狂。如果能經此折服這問題狂魔,倒也罷了,可偏偏這廝好幾次都露出“你說得不太對啊”,“真相真是如此麼”……這種懷疑的表情。
這就讓人很不爽了!
尤其是,平一裘近日的肉身修煉陷入瓶頸,偏逢宿敵挑戰,心中正自壓抑……
敏感時節遇上這種事,他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這位師弟,是覺得我說的,有什麼問題嗎?”
帶着一絲怒意的話音落下,袁皮皮頓時面色一變,正要說話,一道淡淡聲音忽而從不遠處傳來。
“你瞎啊!我家小弟都這副表情了,顯然是問題大了去了,居然還問有什麼問題?”
聞聲,袁皮皮眼眸一亮:“老大?真是的,來得可真慢!”
“不好意思耽擱了點時間……”
凌悠擺手,正欲再說,一句怒意十足的話,卻是率先響起!
“你說什麼!?”
平一裘徐徐握住拳頭,身爲問仙榜前兩百位的人物,“眼瞎”這般不客氣的評價,他可,從沒領受過!
“嘖……不止眼瞎,還耳背?”
凌悠聞聲,無語地看着他:“這裡是焚水大會吧?既然擺下道兒,互相交流,就該有被懟的覺悟,怎麼?被提到難處,不痛快?還是說,你的本領,也就這樣?”
“你!”一句落下,平一裘陡然怒氣攻心,竟是怒極反笑,“說出這樣的話,你又,是不是有所覺悟?”
話音中,已飽含威脅,然而沒等他動手,凌悠已是嘆息一聲,於瞬息身影一掠,湊到了平一裘身前。
一拳暴出!
光芒激射間,平一裘暴退不止,那彷彿堅不可摧的肉身,此刻卻是道道肌肉抽搐着,青筋暴起!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修爲差兩個小境界,對方又專修肉身,於臨危之際防禦武技全開,光華流轉,附着周身……凌悠單靠一雙肉掌,不可能破得了他的防。
“還以爲你有多強實力,原來,也不過如此。”
平一裘暴退之餘,嘴角冷笑,“不過,能以凝真四重讓我退後幾步,你也算……啊!——”
話音未落,凌悠隨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後,二話不說,身影陡然再掠,彷彿輕飄飄地,在對方臉頰某處,拍了一下……
卻聽轟隆一聲!
這是防禦武技被破而生的爆響!
平一裘壓根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這一掌甩飛出去,直抽得麪皮腫脹!
身形在半空翻滾數次。
衣衫爆破,無比地狼狽!
場間人頓時一同譁然!
“那不該存在的弱點,之所以會有,全是因爲你……嗯,修煉‘不當’,多處不諧。”
凌悠一掌抽完,淡淡落下這句後,而後,隨手戳了戳自己身體某處,緩緩搖頭。
一眼超越之後,別說對方的防禦武技本就修得漏洞不少,就算沒有漏洞,也會因“+1”差距,而被凌悠看出漏洞!
就好像,真理也存在適用範圍。所謂無漏,也只是立足於當前站立視角的存在,高一層後,再看先前,諸多漏洞,缺陷,遺憾,不足……簡直不要太多!
正因如此,凌悠輕鬆窺得敵之不諧,一招破敵,而眼見他這般動作,剛剛還羞惱欲狂的平一裘,卻是猛地渾身一顫,旋即,目中露出了無比激動的神色!
“你,你的意思是……你,你知道?難道,你有辦法?”
凌悠並不搭理,只是轉身,對着袁皮皮諄諄教導:“以後別來蹭這什麼亂七八糟的交流會了,太沒水準。小心被誤人子弟啊。”
聞聲,袁皮皮眼睛發亮,連連點頭。
兩人直接離去,平一裘這纔回過神來,連忙放聲高喊:“等,等等!師弟……別,別急着走啊!和我說說,算師兄求你了,告訴我!”
他與仇敵決戰在即,卻一直突破不能,本就心憂,如今見凌悠先前動作,頓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哪還顧得上之前種種?
眼見凌悠等人如若未聞,腳步根本不停,這位問仙榜高手,竟是大急,連臉頰也顧不上捂,直接撇下場間其他人,一步步踉蹌着跟了上去!
瞬間,全場懵逼!
一個問仙榜前兩百位的天才,前一刻還高傲無比,盛氣凌人,可被抽臉後,卻不但不怒而反擊,反而一臉急切地追隨而去,生恐落下,甚至……眼眸深處,還露出了幾分哀求討好?
嗯。
哀求,討好……
對一個抽了他臉的人?
全場不禁面面相覷。
很快,同樣面面相覷的,便又多了許多“場外”之人——不要說在場外等待得忐忑不安的雲閣了,就連那些親近凌悠的胭脂軒女弟子……在見到凌悠等三人出來的情形後,也全都陷入了震驚!
但那不怪他們,實在是眼前一幕太奇葩了!
但見平一裘臉上頂着個巴掌印,以一副明顯受害人的樣子追出來,卻,向巴掌印完全吻合的“扇他之人”——凌悠——不斷賠禮道歉,請求賜教……
更過分的是,凌悠居然還一臉無語,頗爲無奈道:“受不了你……居然還真追出來了?算了算了,既然你都這樣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還是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
平一裘眼睛一亮,連臉頰也顧不上捂,連連點頭,語氣中充滿驚喜:“師弟請說!”
身家性命全都交託在未來的一戰,平一裘哪裡還會顧得上什麼節操。
“得得得!”眼見這人又露出討好神情,凌悠實在受不了,一臉嫌棄,連連推開他臉,快速說道。
“我記得……你講道時曾說過,你練的,是人階六品的武技,《鍛體金身訣》吧?嗯,這門武技確實厲害,煉體強身,小成就能讓你衝入問仙榜,但在我看來……你練的,簡直是亂七八糟。”
“首先,你那什麼‘皮骨分離,各自淬鍊’的想法,根本就是錯的。皮爲骨護,骨爲皮撐,兩者本應共生共榮,你卻硬生生將之拆開,如此修煉,自然會形存易失,看似肉身強勁,實則破綻百出,不該出現的罩門簡直遍地開花……”
“其次,肉身爲渡世之筏,修煉時,我覺得更好的方式是……”
“再來……”
“還有……”
一條接着一條妙語落下,只聽得平一裘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能鞭辟入裡,在一套肉身武技上,全盤超越他這個煉體天才……這少年對煉體之道的瞭解,該有多深?
他絕對是將《鍛體金身訣》練到了大成,纔能有這般感悟吧!
厲害!
太厲害了!
震驚之餘,平一裘更覺慶幸,心說幸虧剛纔果斷扔了架子啊,否則現在,怎能享受到這種
“被下指導棋”一樣的指點?
他卻是不知道,凌悠完全是佔了在他基礎上“+1”超越的便宜,才能“有此奇效”,效果之好,不僅震驚全場,就連袁皮皮都向凌悠投去了略帶哀怨的表情,心說老大你在肉身修煉上這麼牛你早說啊!害我白跑一趟!真是的!
他卻是不知,不久之前,凌悠對此還是兩眼一抹黑呢……
當下,凌悠說着說着,有些興起,轉而望向風憐兒,淡淡道:“風師妹剛纔的幻痕步失利,其實也有部分,是出於我剛纔說的原因……太散,身形未一,如若做到以下幾點的話……”
隨口說了幾點大成級風痕步的精要,凌悠轉而看向雲閣,話音淡淡:“那麼……似這等貨色,縱然修了什麼眼,你也定能來去自如,甩得他連影都找不到!”
一聲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雲閣身上,只令得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與此同時,平一裘也隱隱回過味來了,三兩句問清事情之後,他看着雲閣,目光變得無比冷冽。
就是這個人,差點斷送自己的大機緣?
當真大膽!
受着各方冷眼,威壓,雲閣終於抵擋不住,心緒亂到極點,竟是一聲狂喝,霍然指向凌悠:“你以爲,這樣,就算贏了嗎?”
“太天真了!我雲閣,只是小卒!你真正要面對的,是內門霸主勢力,‘天破盟’!盟主司空幹,乃殺公子九衛人物,驚才絕豔!你今日小勝一陣,根本算不得什麼!那邊,可有的是時間,有的是局,一天接着一天,永無休止!”
“累,也能把你累死!”
一陣歇斯底里的狂吼落下,場間向着凌悠的人都蹙起了眉頭,雖然雲閣說話難聽,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雲閣所說的‘天破盟’確實勢力龐大,如果真的各種針對凌悠的話,那麼,他再天才,也必然疲於奔命!
雖然……今日事後,無論如何,雲閣,還有他周圍同伴的悽慘下場已經註定,可是凌悠,確實也不能算就此完勝。
“嗯……這是個麻煩。”
凌悠聞聲,捂着下巴想了想,而後點頭道:“成天和你們這些雜魚打,確實煩,我也膩了得說,也是時候,來一場說打就打的決戰了,所以……”
凌悠一擺手,滿臉隨意地看向雲閣。
“麻煩向你們那位司空盟主轉告一句話吧……幹,你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