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故淵道,“萬物皆有靈性,你想去秋狩湊熱鬧我可以帶你去,只是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妄造殺戮。”
“你說這話的語氣倒是像我娘。”她一言爲定道,“好吧,你帶我去我就答應你。”
景故淵笑了笑,晚膳後喚來顏闖只說是讓他去準備一些秋狩的事宜,她好奇之下問了秋狩的日子,一問才知道是半個月以後,“你們這邊的人習慣了做什麼事都要提前那麼多天去準備麼?”狩獵也不過是一把弓再配上十幾支箭,拉上一匹馬就能出發了,實在想不明白還用準備什麼。
景故淵意味深長的笑道,“總是要有備無患的。”
顏闖一旁插嘴道,“王府這已算是好的了,換到皇宮裡頭皇上出行要準備的器皿攜帶的茶水食物隨性的人手,名單都要一一的篩選過經宮中總管一層一層過目最後還要由皇后點頭應允才行,何止要提前半月。還有別府的皇子要攜帶家眷,衣飾……”
她擡手阻止顏闖滔滔不絕的說下去,她只得了結論,“你們這邊的人就愛把簡單的事弄得複雜,不論去哪裡都愛弄排場就是了,生怕人家不知道是龍子龍孫出遊。”
景麒對於景故淵要帶他秋狩的事是興奮不已,拍着小手一整天都像是隻猴子靜不下來,從前景綿衍和餘秋雨春狩和秋狩都有隨聖駕出遊,只是景麒年紀小都是留在府裡交由奶孃來照顧。
景故淵柔聲道,“夫子說你近來上課總是不專心,教你的弟子規反覆讓你讀了好幾遍依舊是背不下來。叔叔向來以爲勤學不如好學好學不如樂學,所以從不去逼迫你讀書。只是若是帶你去秋狩,你皇爺爺必定會問起你近來學問可有進步,你若是答不上來,你皇爺爺定是會不開心。”
景麒歪着頭想了想。乖順聽話的道,“麒兒會聽夫子的話,把弟子規背好的。”
景故淵摸了摸他的頭,誇讚道,“乖。”
伊寒江好笑的看着這一大一小的互動讓她眼前浮現一隻狐狸吊着一根蘿蔔做餌引誘一頭驢子向前,她附耳小聲道,“你這叔叔還真是會循循善誘。”
景故淵淡笑卻是不語。
她讓總管在園子里弄了一個靶,有事沒事就拿着賀延送的那把弓練射箭,王府裡的人都以爲她對賀延送的禮是愛不釋手,她也不辯解巴不得他們都那麼想好傳到賀延的耳朵裡。
很快就到了秋狩那一日也算天公作美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景故淵只帶了顏闖在內的四個侍衛,而她則挑了蕊兒在內的三個侍女加上照顧景麒的奶孃也不過寥寥八個下人,光看這服侍的人數就覺得寒酸。總管只覺得襯不起景故淵的身份便道,“王爺,不如多帶幾個人手吧。”
景故淵道,“不必了,也不過就去三日。”
伊寒江見到下人把景故淵平日用慣的銀盃銀碗換成了他生辰時皇上賜的一整套漁翁嬉荷的琥珀杯碗。銀器是用來驗毒的她曉得他特意更換不過是不想讓皇帝知道,她笑着故意道,“出去一回膽子也大了麼。”
景故淵笑道,“有一位醫術高明的夫人,我還怕什麼呢。”
她道,“不需要進宮與你爹一同出發麼。”
顏闖扶着景故淵上馬車。他道,“不必了,在東城門等就行了。”
景故淵抱着景麒聽着他朗聲背誦着弟子規。偶爾打斷他故意抽出原文中的幾句來問,看景麒是否明白文中的意思,不讓他死記而是要他融會貫通。
皇帝出行由皇宮到東城門的這段路一早就是有人淨街暢通無阻。在東城門等了一會就聽到外頭車轔轔馬蕭蕭,她慵懶的撩起車窗上的簾子,見大隊的人馬揚起了足下塵埃真是有夠誇張的。
顏闖驅馬奉行景故淵做事不惹人注目的宗旨想跟在了隊伍後頭。她探頭出外視力極好見那賀延騎着那匹黑馬洋洋得意的走在隊伍前頭。“老頭子沒份來,要是伊北望知道我去了秋狩一定氣得跳腳。”
景故淵道。“這次秋狩跟着父皇出行的大臣不多。”
她放下簾子坐回車裡頭道,“誰讓老頭子不會做人,人家混的風生水起,他混了那麼久還是個禮部尚書。”
景故淵笑道,“孔大人是忠貞之士不願阿諛奉承,這是朝廷的福氣。”
她反話道,“之前被捕入獄差一點就要流放邊關禍及全家,何止是朝廷有福氣,孔家也挺有福氣的,若不是因爲祖上積德福澤深厚,或許老頭子現在已經在邊關牧羊了吧。”
皇帝貼身侍衛騎馬過來揚聲說道,“皇上請王爺王妃同乘共輦。”
這可是多少人期盼的榮寵,景故淵卻是不假思索,柔和的婉拒了只因不想行事高調又惹來非議,“你去回稟皇上,就說故淵承蒙父皇厚愛,只是君臣不同輦,故淵不敢有違祖訓。”
伊寒江看着那侍衛調轉馬頭回去回覆,她笑道,“讓我猜猜,你爹那輛車子裡皇后和慧妃都在吧。”他是小心翼翼,不過是在和他人道明自己曉得分寸不敢逾越。
景故淵提醒道,“同行的還有父皇新納的妃子怡妃和嫺妃,那是母后孃家的遠親,出身世家,最好不要和她有衝突的好。”
她手指絞着長髮玩着,笑道,“看樣子你是料準了我會和她不合,也是你們這邊的世族大家自視甚高,自然認爲我不配與她們攀談。看你那母后高高在上的模樣,她的親戚也好不到哪,只是有一點我還真是自愧不如,居然會挑女人送到你爹枕邊,何其大方。”
景故淵早已是捂住了景麒的耳朵,認真的看着她道,“這樣的話外頭不要說。”
她道,“我自然是知道人前人後兩個樣。”說完伸手取來放在一旁賀延送她的弓拉着弦玩了起來。景麒見了眼兒一亮立馬從景故淵的懷裡轉而鑽到她懷裡,看着景麒胖嘟嘟的小臉她道,“想玩?”景麒重重的點了頭,她心情頗好一把抓過他嫩嫩的小手勾在弦上教他怎麼玩了起來。
黃昏時分纔到了離皇都二十里外的一個林子。伊寒江迫不及待跳下馬車,見落日斜銜處,一片嵐山映半環,半縷青煙柳影,只見天水相接,半江瑟瑟半江紅。侍衛已經開始安營駐紮,時候不早只能休息一晚明日秋狩纔開始。
景麒見她瀟灑的跳下車子也有樣學樣,也不看看自己的身高立直了也就比那輪子直徑長那麼一點,勇者無懼小腿一使勁就往外跳,嚇得奶孃面無血色。嚷了一句,“我的小祖宗!”
伊寒江眼明手快伸手穩穩的接住,這孩子愛粘着她看她做些危險的事他膽子也變大了什麼都跟着學。景麒呵呵的笑着,伊寒江揚眉道,“你叔叔沒教你做什麼事都要掂量自己的本事麼。下一回你要是再這樣,我就不接住你了,直接讓你屁股開花。”
顏闖把輪椅從馬車裡拿了出來。人前景故淵依舊是雙腿殘疾無法行走,只能由顏闖扶着慢吞吞的坐到了輪椅上。景故淵轉了轉輪椅,地面上滿是些小石子和鬆軟的泥土,得靠着顏闖在背後使力輪椅才動得了。
景故淵一臉嚴肅的看着景麒,“下一回不能再做這樣危險的事了,要是你不聽叔叔的話。叔叔就立馬讓人把你送回去。”
景麒何曾見景故淵對他這樣嚴厲過,只能怯怯的點頭,兩手圈住伊寒江的脖子整個人掛在她身上。
景故淵道。“先去拜見父皇吧。”
皇帝的輦車雖然大,但一個男人夾着四個女人,表面上雖然和平共處皇帝面前不敢爭風吃醋擔那妒婦的罪名,但心裡……她同是女人,若說把丈夫分出去毫不介意的打死她都不信。只怕那輦車雖大在那四個女人的心裡卻是狹小得可憐,小的擁堵。
侍女將皇帝新納的妃子扶下了車。盛裝打扮之下那樣的年輕貌美已是皇后和慧妃這種入宮陪伴皇帝資歷長久的“老人”無法相比的了。再蕙質蘭心容顏老去,維繫的也不過是舊時那一點點簿涼的情意和名分了,終究是比不上新人受寵的。
皇后下了車馬,瞥過皇帝一左一右有美成雙哪裡還有她的位置,眼裡極快的閃過黯然然後輕咳了一聲,怡妃和嫺妃倒是還知道分寸,退到一旁將位置讓給了皇后和慧妃。
慧妃面上閃過一抹諷笑只笑皇后是引狼入室,眼角瞧見了景故淵,對皇帝道,“皇上,是故淵。”她自然而然的走到皇帝身邊,笑道,“以前就說他太過文靜了,勸他常出來走走卻是不聽,成家立室了果真是不同了。”
伊寒江放下景麒讓他走到皇帝跟前行禮,皇帝一把將景麒抱起笑道,“不過是幾日不見你好像又是重了,有沒有乖乖的聽叔叔的話學學問。”
景麒道,“麒兒會背禮儀和弟子規了。”
皇帝龍顏大悅,“是麼,那一會皇爺爺可是要考你的,你若是答得上皇爺爺就有賞,若是答不上皇爺爺就要罰了。”
景麒看着不遠處的馬兒悠閒的低頭吃草,“麒兒想騎馬。”
皇帝笑着答應景麒道,“行。”然後看向景故淵便是斂起了笑,佯裝不悅道,“方纔讓你與朕同車你不願意,一會飲宴時讓你與朕同桌,你不會再拿祖制來壓朕了吧。”
慧妃笑道,“皇上不是不知故淵最是孝順你了,你平日也誇他守禮謹慎,他不恃寵生嬌皇上該讚許纔對,怎麼倒是擺臉色嚇人了。”
皇帝道,“朕就是氣他父子之間禮數做得太過周全了。”抱着景麒走了幾步,回頭朝着景故淵道,“還不快跟上來。”
慧妃笑道,“一會你多說幾句好話,你父皇也就沒事了。”
景故淵柔聲道,“故淵知道。”
晚上吃得太多,肚子都撐了起來圓滾滾的一摸當真像是有了幾個月的身孕一樣,想着得做些什麼來消消食,看着外頭月色不錯,便道,“景故淵,陪我出去散散步。”
景故淵是連外出都不忘帶上書本,也不過就翻了幾頁,見她一直揉着肚子,笑道,“你近來胃口好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