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設立的不過是個溫柔的陷阱,把她迷暈後,就給予當頭一棒。
“白暮雲!”她狠狠地咬緊了脣瓣。用力過猛,脣瓣咬碎,鮮紅的血水溢了出來,點染在她的脣角,配合着臉上的蒼白以及那片又氣又絕望的表情,再次深深刺痛了白暮雲的心。
叭地站了起來,強忍着就要奪眶的淚意,她轉身就往外走,甚至連打翻了椅子都未曾注意。椅子倒下時壓住了她的腳,她毫無感覺,繼續往前。
“黛兒!”白暮雲驚慌上前,拉住她,“有沒有砸疼。”
用力一甩,將他的手甩開,林洛黛咬着脣控制着情緒,卻還是無法抑制激動的顫音:“白暮雲,算我眼睛瞎了纔會愛上你!你給我記好了,我的孩子跟你沒有關係,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說完,扯門,恨恨地甩了上去。
過道里,響着林洛黛固執而倔強的腳步聲,白暮雲無力地將頭頂在了門頁上,整個人都陷入了無助和痛苦之中。他的拳握緊,任由心臟內那股刺痛溢出,慢慢延伸。除了心臟,他的指尖和腳尖也都隨之抽絲般痛起來,就像有細針扎進了這些部位,一起彙集到心臟,疼得他整個身體彎曲,壓在了門角。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股疼痛才緩緩退去。他吃力地爬起,這才聽到口袋裡響起的手機鈴音。
吃力地抽出,他用低啞的聲音道:“喂?”
那頭,響起了馮紹華的聲音:“我想了很久,覺得這句話還是應該告訴你。黛兒說,只有陪着病重的愛人靜靜生活,相依相偎,直到人生的盡頭,纔是將對兩人的傷痛減至最低的辦法……”
手機叭一聲,甩到了地上,他顧不得身體的孱弱,拉開門就往外衝。
門外,他和古清撞在了一起。
“少爺。”古清的臉上帶滿了從來沒有過的驚慌,“是不是您……是不是您……少夫人她現在在醫院!”
白暮雲心急火燎地趕到所謂的醫院時,立刻壓緊了眉,幾乎要擰斷!眼前,哪裡是醫院,分明是一傢俬人診所。大門關着,只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門打開。
從那裡,走出了葉瀾兒。
他急步衝了過去,一時揪緊了葉瀾兒的手:“你怎麼會在這裡!”
葉瀾兒朝着他綻開了脣角,卻笑得瘋狂,反手,拉上了他的臂:“暮雲,不用擔心了,一切問題都解決了。通過這一次,她一定會離開你的。”
“什麼……意思!”白暮雲原全不能理解她的話意,瞪大眼不敢錯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她的臉朝裡微微點了點:“手術,已經開始了。”
“手術?什麼手術!”
“少夫人!”古清的一句話提醒了白暮雲,他甩開葉瀾兒瘋了般衝向裡。裡面走出了幾個保安想要攔住他,他用幾記狠辣的勾拳將所有人打倒在地。隨後趕來的古清睜大了眼,根本不敢相信他會有這麼大的能耐。
平常冷靜淡漠的白暮雲,此時完全如一隻發怒的雄獅,完全不受控制。葉瀾兒跌跌撞撞地跟了進來,一向優雅的形象不見,腳上的高跟鞋掉了一隻。她踢掉另一隻,在白暮雲要去推手術室的門時跟了進來。
“來不及了!你現在若是阻止手術,林洛黛就會有危險!”
掌極力一捏,推的動作硬生生收了回來。白暮雲慘白着一張臉衝了過來,將葉瀾兒的脖子掐緊,狠狠地壓在了牆上:“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的吼聲極大,暴怒異常。這是葉瀾兒所沒有見過的表情,她嚇得不輕,一張臉灰白一片,全無人色。但她卻咬牙倔強地吐出了聲音:“除了這樣……還有別的辦法嗎?我是在幫你……你爲什麼……”
臂一擡,白暮雲要再度加力。古清已經跑了過來:“少爺,就算把她殺了也於事無補啊。雖然葉小姐辦得不對,但她也是在救少夫人啊。”
白暮雲的手這才緩緩鬆開,整個人僵在那裡,身體搖了兩搖。
一切已成定局,說再多又有什麼用?
“少爺。”古清上前扶住他,他的身子這才一軟,把大半的重量壓在了古清的身上。
還在喘氣,那股來自心臟和四肝肢的疼痛再度壓了過來,他受不住,噗一口噴出血來。
“暮雲,你怎麼樣!”葉瀾兒衝了過來,伸手去扶他。他在半空中接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握住,向乎要折斷!“你知不知道……黛兒說……傷害減到最輕的方式是……陪着病重的愛人……一起走完人生……根本……不需要這樣……你讓我以後……怎麼面對她!”
說完這句話,他連喘了數次,心口痛到幾乎要停止工作,整個身體都跟着垂落,最後無力地鬆開了她的手。
他打算好了要告訴她實情,要和她一起商討解決孩子的方法,他相信,在知道實情後,她一定會爲了他而活下來。
這一切,都毀於此一刻。
葉瀾兒急閃了眸子,臉上涌出了內疚,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她捂緊臉跪倒在他面前:“對不起,是我不該私做主張打人把她架來。我只是不想你爲難,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得安心,對不起,對不起……”
再多的對不起都無法挽回什麼,林洛黛已經進入了手術室。
半個鐘頭後,門叭一聲打開,醫生走了出來,拉開口罩:“手術已經完成,病人麻藥退後就會醒來。”
白暮雲慢慢轉身,在古清的扶持下走了進去。室內,滿是血腥味,林洛黛如死去般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護士拿一個黑色的袋子裝了血糊糊的東西走出來。白暮雲伸手擋住了她:“裡面……是什麼?”
“是死胎。”護士答。
他的手擡了擡,護士將袋子打開,裡面一個兩三斤重已完全成形的胎兒躺着,沒有了呼吸。胎兒的身體和臉都是青紫一片,還連着臍帶。
淚叭叭地掉落,滴在了未成形的孩子身上。雖然他不應該來到世界上,但終究是他的骨肉。白暮雲覺得身體越發孱弱,似乎死亡就要提前到來,噗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少爺,去醫院吧。”古清不忍,出聲請求。他擺手拒絕,伸手摸進袋子裡,想要撫摸那個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尖利的聲音突然響起,震得在場所有人頭皮發麻。在所有人未反應過來之前,原本應該躺在牀上的林洛黛直接撲了下來,倒在了手術牀下。
所有人都嚇得不輕,醫生更是直呼:“怎麼會醒!不是至少兩個小時以後藥纔會退嗎?怎麼回事!”
當醫護人員把她扶起進,地上露出了一大圈血水,她跳下來時扯破了傷口。那些血刺痛了白暮雲的眼睛,他衝上前就去抱她:“黛兒,不要這樣,黛兒,冷靜。”
林洛黛的指一緊,狠狠地掐在了他的臂上,眼底涌出的是極致的恨光:“白暮雲,你這個畜牲,竟然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白暮雲,我要殺了你!”
她的手一擡,用力地掐上了白暮雲的脖子,那嘶厲的吼聲刺入了每個人的心中,大家紛紛豎起了汗毛。
白暮雲並不反抗,任由她掐緊。醫生已經取來了鎮定針,給她注射了下去。片刻,她軟軟地倒了下去。
看着身上一片血紅的林洛黛,白暮雲方猛然清醒,抱着她一聲聲呼喚:“黛兒,黛兒,黛兒,你醒醒!”
“家屬請讓開,我們要緊急施救。”醫生白着臉推白暮雲,在古清的幫助下方將他拉了出去。葉瀾兒一直站在門口,看到了這一幕幕。她拍過不少戲,但絕對沒有這一幕來得血腥揪心,她像一根枯木,一動不動,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驚恐。
“快,馬上把少夫人安排到最好的醫院去,一定不能讓她出事。”白暮雲喘氣交待。古清點頭立刻安排。葉瀾兒叭一聲跪在了白暮雲面前:“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去向她解釋,我跟她說這件事跟你沒關係,要恨就讓她來恨我!”
閉眼,蒼白的臉上涌滿了無奈,好久,他才伸手輕擺:“不用了,事已至此,說什麼都無法挽回。這樣也好,由她去恨吧,過程會痛苦些,但只要恨到我死那天,一切就結束了。所有人都要記住,今天,是我派人把她送進了這裡的。”
無力蒼白的話語,說得在場的人心疼至極。葉瀾兒捂着臉,盡情哭泣,搖頭懺悔:“是我不該,我以爲這樣就是對你好,知道你想把她推開,更知道你擔心她的身體,所以纔會這麼着急。暮雲,求你,別恨我!”
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樣做的目的遠不止說出來的這些。她真正希望的是林洛黛能快點離開,她才能安心地獨自佔有白暮雲僅有的這半年時間。
從第一次明知道林洛黛站在樓梯邊沿不安全而不提醒,到在醫院慫恿白暮雲給她動手術,以及今天聽到了白暮雲和她的通話內容,找人將她強行綁到醫院,都是如此。
她愛上了白暮雲,哪怕只有半年的時候也想擁有。她被這個想法支配着,最終私自做下了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