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氣十分的熱,憋了好幾天的潮溼空氣,終於讓整個天空都陰沉了下來。
重顏從牀上坐起來,映畫走了進來:“公主……哦不,女皇,來洗漱吧。”
她端過來水盆,放到專門擺放盆的地方,然後拿起來溫熱的溼毛巾輕輕爲重顏擦着手心,洗了洗之後,又輕柔的爲她擦着臉。
重顏看着外面的天氣,擔憂的問:“今天天氣恐怕不好吧?”
映畫點點頭:“昨日和映書還說,今日恐怕是有雨的,不知道出殯的事情到底會怎麼樣。還好皇陵距離都城不遠,今日就可以回來。”
重顏點了點頭:“那些女眷都來了?”
映畫將毛巾放到水裡,遞給重顏漱口的杯子:“一早就來了,正在靈房裡,哭喪呢。映書在那邊照應着呢,您不用擔心。”
自從重顏成爲了女皇這件事情板上釘釘,映書映畫對重顏的態度再次恭敬了起來。重顏倒是以爲懷念她剛剛來到古代的時候,映書映畫告訴她關於宮裡的規矩和情況,與她簡直就是好姐妹,怎麼突然職位變大了,也生分了呢。
但是她也沒有辦法。
重顏站起來,由着映畫拿出來一件雪白的衣服,再爲她頭上綁上白色的絲綢:“您一會要過去看看嗎?”
重顏點點頭:“去看看吧,不多久就出殯了。”
她穿着那一身的縞素,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時候,大家也沒覺得很奇怪,因爲重顏平日裡就是喜歡穿白色的衣服,如今的不同,恐怕也只有頭上帶的那條絲綢。卻更顯得重顏整個人的俏麗。
她沒有施半點妝容,素面朝天,站在靈堂裡面,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你們哭你們的,不用管我,母親快要出殯了,我過來看看。”
那些人聽了重顏的話,立即放聲大哭,哭天喊地,好像母親有多麼的親近那樣。重顏冷笑一聲,卻沒有讓人聽見。
她本來就知道這種事情只是個形式罷了,她這個做女兒的都不會哭,更何苦是那些平素就不怎麼見到母親面孔的人們,她們此刻哭成這樣,也不過是討重顏一個歡心罷了。
她撫摸着那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母親的遺體就靜靜的躺在裡面。
她看着靈牌,冷清的笑了。
其實已經是死人,活着
的,你哭成什麼樣子也只是討了自己一個安心罷了。
更何況是這些根本表演的人們。
她忽然想起來以前跟媽媽去給姥姥上墳的情景。
她與姥姥並不親近,小時候不過兩三歲,姥姥就因病離開了人世。
倒是媽媽時常去墳上看看。
那是她大一回家的那個暑假。
媽媽領着她,帶着一籃子的值錢,還有一小瓶酒來到了墳地。
墳地並非是那種城市裡面的類似於八寶山的墓地,而是自己家莊稼地的一個邊上,一個小小的土包,沒有任何的墓碑。
上面已經生了雜草。
媽媽和重顏一起把草拔了乾淨,又開始倒酒,燒紙錢。
那一陣,家裡出了很多變故,媽媽的心情一直不好絮絮叨叨的跟姥姥說着,重顏插不上話,在一旁靜靜的聽。
媽媽越說越激動,最後哭了出來:“娘啊!你怎麼就去的那麼早,留下我們這幫兒女在人世可怎麼過!”
她跟姥姥說着,讓姥姥保佑着一家人,再保佑在外地上學的重顏,還有讓平素裡打架的弟弟家不要在爭吵了。
重顏打趣說:“你給姥姥安排那麼多活,她多累啊。”
可是說着這話,重顏自己的眼淚也掉了下來,並非因爲姥姥,而是在心疼媽媽。
想到這裡,看着這樣的場景,重顏也顧不得自己女皇的身份,流下了眼淚。不知道媽媽,在現代過得好不好,自己這十年都不在,她是怎麼過來的。
她別過臉去,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忽然,一個小太監過來:“女皇,該出殯了,時辰到了。”
重顏點點頭:“吩咐下去吧,我去準備一下。”
小太監立刻跑了。
重顏沒有搭理任何人,走出了靈堂。
剛回到冬宮,就看見了若言揉着紅腫的眼睛,在門口坐着,一羣人勸着也無濟於事。
重顏趕緊過去:“若言,怎麼了?”
若言哇的一聲就爆發了出來:“姐姐!姐姐,他們不讓我去看母親!可是若言想去看看母親!就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重顏無法斥責若言,他本來就是個依賴母親的小孩,可是也無法苛責宮人們,他們只是盡到了自己
應該做的事情。
離國曆來就是男子地位底下,女人們的喪事,除非是丈夫,男人們都不能去看的。
重顏喚來映畫:“一會讓若言跟着我坐一輛馬車,一起去皇陵。”
映畫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對了,女皇,陪葬的事情……”
重顏揉了揉眉心:“他們也不是不知道,還是派人過去通知一聲吧,問問有沒有自己願意過去的,若是沒有……我再想其他的對策。”
其實重顏自己心裡是不願意有人被活活埋在墓室裡面的,那是一種殘忍。
映畫答應了。
重顏牽着若言的小手,一路往宮門口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有人跪下問安。
整個宮廷都沒有了平日裡的那份生氣,更多的,是一種凝重的,寒冷的氣息。白色的燈籠掛了起來,一整個宮裡,到處都能看見。
一輛金色的馬車,由八匹黑色的馬拉着,一個車伕在上面,看見重顏,立刻走了下來。
今日過來哭喪的女眷也都跪下來恭迎重顏的到來。
重顏面無表情點了點頭,拉着若言上了馬車。
皮鞭揮舞的聲音,抽在馬身上,馬車開始跑動。
前面,就是女皇的遺體。
若言此刻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剛纔,他看到了那口棺材,但是規矩他也知道,本來能過來已經是姐姐爲他破例了,此刻再要求,就是爲難姐姐,所以他也只是在馬車裡哭。
重顏輕輕抱着他:“若言,人總有一天是要離開人世的,我們活着的人要爲了那些死去的人而更好的生活,不是嗎?”
若言還只是哭泣。
“難道,你想母親在天上,天天看着最疼愛的若言日日哭的昏天黑地嗎?母親會心疼的無法安睡的。”
若言詫異的擡頭:“母親會知道嗎?”
щшш ✿ttкan ✿¢O 重顏點點頭,撫摸他的腦袋:“死去的人,都會到天上,看着自己的親人朋友們,保佑他們好好的生活,看到他們好,他們就能安息,若是一直哭,他們就要輾轉難眠了。所以若言,爲了母親,做個小男子漢好不好?”
若言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我知道了,姐姐,母親在天上看着我,以後我絕對不給你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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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