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番外 浴火重生
寧靜琬跪下,“謝真人指點,弟子謹記,衆生皆平等,以後絕不會逆天而行,再啓用起死回生之術！”
話雖如此,心中卻頗有些不以爲然,生命是最寶貴的東西,誰會傻到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連這個也有必要提醒她?怕她一時頭腦發昏,意氣用事?
她自幼聰慧,又深受外公薰陶,知道錢沒有了還可以再賺,要是命都沒有了,那就是什麼都沒有了,在她心中,命比什麼都重要！
這世上,任你是富貴也好,貧賤也罷,就一樣東西是公平的,生命,每個人都只有一次,誰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這世上她相依爲命的人就只有外公,就算有一天,外公年事已高,要撒手人寰,也絕對不會允許她用自己的命去換外公的命！
再次啓用起死回生之術,有覆族之患,所有靈氏族人都會死亡,就算她救了外公,外公也還是逃避不了覆亡的命運,換不換又有什麼意義?
玉真人也太杞人憂天了,她寧靜琬絕對不會爲了外公以外的人獻出自己的生命！
寧靜琬漫不經心的神色盡數落入玉真人眼中,玉真人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多言！
“靜琬,你手上的那隻戒指,是你先祖乞求解除靈氏詛咒之時,慈悲上天賜予的靈物,你記住,魔鏡中熒光變綠之日,就是咒語幻滅之時！”
原來如此,寧靜琬大喜過望,這一趟仙山之行,總算小有收穫,是沒有白來一趟,“弟子謝真人指點！”
玉真人微微頷首,拂塵一揮,淡笑不語,眸光帶着通達世事的滄桑！
就是那次,寧靜琬在回程途中邂逅了赫連真一行人,那一次不淺不淡的相遇,在她心中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想不到卻在赫連真心中留下了影子！
可世事難料,她不過是個凡人,就算精通星相術,又豈能真正知曉過去未來?又豈能參透人心,看透世事?只知前路多艱,卻不知上天會在哪一處給自己最意外的打擊！
外公過世,她痛苦不堪,數次想啓用禁術,孤注一擲,只要能救回外公也好,再看一眼外公慈祥的笑,聽他慈愛的喚“琬兒”！可是如果真的這樣做,最後不但她會死,靈氏有覆族之禍,外公也會死,這局棋,怎麼走都是死局,沒有生機！
人不能永遠活在過去,她終於從失去外公的痛苦中走了出來,承擔起她的責任,她需要獨自去面對一切！
陰霾過去,生活終於漸漸開始向她微笑,當逐漸看見曙光之時,忽然有了一次意想不到的巨大轉折,讓她從夢中驚醒！
鳳長歡去世的那日,她看着昔日意氣風發張揚跳脫的臉如今一片死寂,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想起玉真人的話,切記,不可再啓用起死回生之術,可是她知道,她別無選擇,她不能揹負着一生的愧疚活下去！
她愛自己,也愛孩子,她剛剛做了母親,孩子還沒有來得及看上一眼這個繁華的世間,就要永遠離開,還有她會永世沉寂,不得超生,也就是說,她和孩子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寧靜琬無聲微笑,原來冥冥之中真的自有註定,玉真人提醒她不可再啓用起死回生之術的時候,她還不以爲然,漫不經心,如今才知道,玉真人絕非杞人憂天,而是早已料到會有今日之禍！
以前覺得這世上有誰會傻到爲了別人的命獻出自己的命,現在才知道,世上果真有你不得不爲別人犧牲自己的時候,心甘情願也好,百般不捨也罷,結果早已註定！
曾經她問外公,既然起死回生之術後患無窮,爲什麼不直接失傳,反而要代代相傳?外公說,先祖嘔心瀝血的智慧不可輕易失傳,存在的即是合理的,總有一天她會明白！
如今,她真的明白了,果真有用到起死回生之術的一天,救命之恩,以命相換,這個道理,她懂！
那晚,月光如水,她在鳳君寒帳前徘徊許久,也終於沒有勇氣踏出最關鍵的那一步,從來沒有這般糾結過,好不容易纔顫抖着做了決定,寧靜琬輕輕一笑,原以爲會萬般痛苦,誰知竟會如此平靜,她知道,她的孩子並不會孤單,很快他母親就會去陪他！
她平靜地告訴他,她可以救已經去世的鳳長歡,代價不過是她的孩子,不出意料的,很快,他就做了決定,她聽到他的話之後,只是笑,或許痛到極致就不會再感覺到痛了,人能麻木是一種幸福！
鳳長歡醒來之後,因爲腹中三個月大的孩子,她並沒有馬上死去,而是延續了三個月的生命,上天從來都是最公正的,一命只需要一命來換,不需要兩個人！
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孩子給了她三個月的時間讓她結束塵世的一切之後,無憾離去！
此時她所做的一切,已無關情愛,她對鳳君寒的心早就死了,甚至也不會再想起他,只是,這世上,除了情愛,總還有別的令人留戀的東西！
她日復一日地消瘦下去,無論怎麼滋補都不見覆原,她還是放不下初始的熱忱,他終究是她愛過的人,京中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之日,就是她生命終結之時！
她不想在景王府留下她來過的痕跡,只是她再也沒有力氣離開這裡,把魔笛埋在底下之後,將所有人趕出內室,輕輕一揮袖,打翻燭臺,看着火苗一寸寸吞噬桌案的紙張,轉眼成了灰燼,在火光中翩翩飛舞！
很快,外面響起驚叫聲,還有救火聲,人聲鼎沸,嘈雜不堪,她只是靜靜地坐着,紋絲不動,閉目微笑,彷彿聽到了自己生命流逝的聲音！
灼熱,吞噬,她都感覺不到痛,她也想不到自己會如此平靜地面對死亡,脣角帶着一絲美麗的笑意,她知道,身體消亡之後,她的靈魂會回到瀛洲仙山,跟隨玉真人,想起玉真人提到靈氏之時,眼中泛起的悲憫目光,她知道,玉真人不會讓她做孤魂野鬼,遊蕩人間,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場熊熊大火併不是結束,而是鳳凰涅槃,責重生！
意識再度恢復清明之際,她真的看見漫山遍野的紅色曼陀羅,那個美得不似人間的瀛洲仙山,她輕笑,玉真人真的將她的靈魂召來了這裡！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不止她的靈魂,還有她的身體,也就是說,她還活着,並沒有灰飛煙滅?
玉真人把靈氏最後一個人救回來耗費了百年功力,寧靜琬不敢置信,與靈氏家族的淵源,讓玉真人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是否應該感謝先祖,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玉真人手中拂塵一掃,幽幽嘆息,“靜琬,雖然將你救回,可終究無法徹底驅除你身上的苦難,導致你救的那個人死亡的原因,遷移到你身上,不過被我靈力壓制住,暫時不會發作！”
寧靜琬震驚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明白他的意思,鳳長歡是因爲奇毒伏魔散而死的,他的痛苦自己會感同身受,他身上的毒性被引到自己身上來,現在被玉真人壓制住,也就是說,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失明?
不過,寧靜琬很快就釋然了,自己還能活着,已經感激上蒼,感激玉真人,眼睛失明就失明吧,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不用付出代價！
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之時之時,心境比什麼都要平靜,現在忽然有了重生的生命,那芯封的往事又如潮水般襲來,開始劇烈地疼痛,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那場傾注了她所有愛意與希翼的愛情,到頭來不過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他從未入戲！
寧靜琬自嘲,自己的繾綣心意,可悲而又可笑！
他的確她動過心,動過情,可是後宮的滿園春色,百媚千紅對天下每個男子都有致命的吸引力,誰都不捨得拒絕吧?他從未說過,他可以給她唯一,是她自欺欺人而已！
慕雪嫣說的對,女人就像水果,環肥燕瘦,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囊括所有的味道,是她傻,以爲可以等到他的唯一！
爲了救鳳長歡,他可以幾乎毫不猶豫地捨棄孩子,若是有一天,需要除去她以保全皇室高貴的顏面,只怕在短暫的猶豫過後,他還是會一如往昔的堅定明澈,孰輕孰重,他很清楚！
寧靜琬想到此,忽然笑了,如初冬暖陽,美豔不可方物！
一場情債,一場孽緣,最終讓她心如死灰！
曾經的榮華富貴,如同雲煙,曾經的風花雪月,如同幻夢！
想起過往,如同置身萬丈深淵,懸崖峭壁,一陣陣陰森的風呼嘯而過,吹起一地蒼涼,忽然渾身都覺得冷,滿目紅豔妖冶的曼陀羅也燃不起半分暖意！
玉真人說,在這裡,沒有時間的流逝,無因無果,無始無終,無情無愛！
寧靜琬緩緩微笑,“今日弟子才知道,陰陽占卜終是算不出人心,求真人大發慈悲,幫我忘卻前塵往事,紅塵牽絆,如蒙真人不嫌棄,弟子願隨真人清修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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