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呼延靜並不甚熟悉,憑印象只能大略確定似乎是琪琪莎手底下的人,但呼延靜已顧不得那麼多——餓極了有奶便是娘,困極了又能下榻的地方便已別無他求,呼延靜此番便是有誰能給自己一個溫暖的被窩呼延靜便會跟了誰去,哪裡還顧得上考慮太多。
上了馬車,幾乎轉瞬的功夫,呼延靜便美美地坐於馬車內歪着脖子靠着馬車睡了過去,任馬車顛簸一路都未將其顛醒,不僅如此,呼延靜竟還極有節律地打起了鼾,鼾聲隨着馬車軲轆於高高低低的路上不時跳躍發出的聲音相呼應竟像一支有趣而滑稽的樂曲一般。其實呼延靜平日裡是極少打鼾的,看來今日呼延靜是當真累着了!
回到王宮,呼延靜對呼延飛仍舊耿耿於懷,竟當真沒有要求前往單于王帳,而是跟馬車去了呼延巴圖的去處——畢竟琪琪莎乃呼延飛的閼氏,呼延巴圖貿然前往過夜恐引起沒必要的流言蜚語,到時恐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呼延靜一夜酣睡,豈知呼延飛正帶了人出了王宮四處尋找呼延靜,徹夜未歸。
第二日一早,天矇矇亮,在下屬的勸說下呼延飛終於回了王帳卻仍是難以入眠,此時呼延飛眼下已然烏青。
“單于!”琪琪莎甜膩膩的聲音於王帳外響起。
“單于忙了一夜,剛剛睡下,還請閼氏莫要打擾,有何事稍後再說吧!”只聽守門的侍衛解釋道。
“讓我進去!”琪琪莎略有些不滿,“單于,我已經有右賢王的消息了!”
“什麼?”呼延飛骨碌一下自牀榻上翻身而起,“快放他進來!”
呼延飛並未睡着,聽到琪琪莎的聲音本想佯睡,不予接見,但聽到呼延靜的消息呼延飛卻一下子亢奮起來,只穿了寢衣披了件袍子便先一步往門外而去迎接琪琪莎。
“單于……”
琪琪莎見到呼延飛穿着單薄,面容憔悴,本想出言安慰幾句。呼延飛卻面色嚴肅地打斷琪琪莎:“你說已經得知右賢王的消息,那右賢王此刻身在何處?”
“是巴圖!”琪琪莎得此機會第一念想便是將功勞記在呼延巴圖身上,“昨日他曾看到右賢王出了王宮,便立即派人去尋,終於於城外一處荒郊尋到了右賢王,謝天謝地右賢王毫髮無損,此刻正在巴圖蒼穹內酣睡呢!”
“如此便好!”呼延飛放下心來,“那你先退下吧!”
“單于,”琪琪莎卻並未移動半步,“你可要照顧好自己,莫要着涼,好好休息!”
琪琪莎面上關心呼延飛,實際上乃拖延時間,以使呼延飛意識到琪琪莎立了大功。
“好!”聽到呼延靜安好的消息,呼延飛緊張的心一下子鬆弛下來,隨之洶涌而來便是綿綿不絕、鋪天蓋地的睏倦。此時此刻呼延飛腦中一片混沌,只想着快點打發走琪琪莎然後入睡,哪還能顧及到這些,“三閼氏還有何事?”
“沒有!”琪琪莎總不好直說,
顯得自己邀功似得,雖然琪琪莎的確很是在乎這點功勞。
“好,那天色還早你回去再休息會兒吧,我先睡個回籠覺,等醒來時想必右賢王便醒來了,到那時再去探望右賢王!”呼延飛頭腦之中似乎已有睡夢入來的感覺,嗡嗡地猶如一羣人在頭腦中爭吵一般,使得呼延飛更加神志不清,略有些語無倫次地道,“還有吩咐下人好好伺候右賢王!”
“那我先告退了!”琪琪莎見呼延飛似乎有些不耐煩,不敢再多說什麼,唯恐惹惱了呼延飛,遂戀戀不捨地離了王帳。
只要呼延飛承諾前往探望呼延靜,便有記起賞賜自己的時候,琪琪莎如此想着,決定另尋機會讓呼延飛好好賞賜自己一番。
待呼延飛醒來早已日上三竿,呼延飛睡得有些頭重腳輕,但心內卻是極爲輕鬆暢快的。
邁着輕快的腳步去了久違的額日古那蒼穹。琪琪莎似乎此事做得極爲隱秘,額日古那蒼穹之中只有琪琪莎與呼延巴圖與幾個侍婢、僕人,並不見蘇若晨與古力娜娜等人。呼延靜則略有些狼狽地坐於桌案前大快朵頤,見呼延飛前來,剛咬入口中的一口牛肉差點卡在喉間,憋得呼延靜白皙的臉有些發紫。
“你怎麼來了!”未等呼延飛開口,呼延靜便含了一口牛肉含混不清地道,語氣中略帶敵意與不滿。
呼延飛見呼延靜是這樣的態度,本已準備好的笑容僵在臉上,聲音低沉而有些失落地道:“我來看看你!”
“這裡不歡迎你!”呼延靜快速嚥下口中的牛肉,似乎覺得自己所言不夠準確,復又提高音量吼道,“我不歡迎你!”
“右賢王!”琪琪莎正要上前給呼延飛行禮,卻被呼延靜一句“你怎麼來了”驚立當場,又見呼延靜竟然公然頂撞呼延飛,琪琪莎便也淡定不住了。
但呼延靜畢竟身份尊貴,又是呼延飛的好兄弟,即使琪琪莎閼氏的身份亦不能多少什說,因而琪琪莎只是不滿地喚了一聲,後半句“不得對單于無禮”卻硬生生又憋回了心中。
呼延飛見呼延靜如此,好心情一掃而空,但又不忍斥責呼延靜,遂自衣袖中取出一個並不甚大的錦盒,放到呼延靜面前,轉身離去。
“單于!”琪琪莎追了出去。
“琪琪莎與呼延巴圖尋找右賢王有功,特此重賞!”呼延飛自然明白琪琪莎的心意,撂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呼延飛想不明白,爲何近來自己身邊最好,最懂自己與自己最愛的人卻一再傷害自己。對於一般人呼延飛惱怒之後可殺可罰,對於呼延靜等這些人呼延飛卻是束手無策。
呼延飛走後,呼延靜打開錦盒,竟是一副圍棋,以上等白玉與墨玉精雕細琢而成的圍棋,呼延靜之前曾多次向呼延飛求取此棋,但呼延飛始終不捨得贈予呼延靜,其他人更是連看都不捨得拿出來給人看。只允許呼延靜可日日前往與呼延飛以此棋子下棋。沒想到今日呼延飛竟忍痛
割愛將這玉棋主動贈予了呼延靜,可見呼延飛對呼延靜感情深厚至極。看到這副棋子,呼延靜對呼延飛的恨意幾乎一掃而空,但卻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仍執拗地等待呼延飛再次前來“請”自己回王帳。
“靜好!”陽光極好,蘇若晨亦心情明媚,近晌午時分,蘇若晨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應當前往答謝呼延靜,“你可知右賢王大帳所在何處?”
“單于王帳!”靜好答道。
“單于與右賢王共處一室麼?”蘇若晨有些驚訝——呼延部落到底是有多窮,單于與右賢王竟擠於一個蒼穹之中!
但不管蘇若晨如何胡思亂想,終究還是接受了此事,遂準備了點禮品去了王帳。
或許是心中第一印象作祟的緣故,對於呼延飛蘇若晨並不待見,總覺他是一個任性妄爲之人,但自從自己被琪琪格毒打,這兩日蘇若晨已打定主意想辦法依傍呼延飛這棵大樹,以求安穩度日。因而此去答謝呼延靜亦正好主動接近呼延飛。主意打定,蘇若晨便也不再心緒如麻。
“單于?”蘇若晨制止了守門侍衛進去通報,輕輕敲門,輕聲喚道。
“誰!”呼延飛粗着嗓子吼道。
“是我!”蘇若晨對呼延飛的行爲吃了一驚,但仍是語氣平穩地迴應道。
“進來!”呼延飛略略調整了下情緒。
“單于!”蘇若晨開門而入,裡面只見呼延飛不見呼延靜。蘇若晨心中奇怪,莫不是自己走錯了路,或是靜好本身便是愚弄自己,想想靜好這般嚴肅之人豈能做出如此輕浮之事,遂忍不住問呼延飛道,”右賢王何在?若晨遇險,幸得右賢王搭救,今日此來特意答謝。“
“出去!”呼延飛再也忍不住開口咆哮,“你給我出去!”
蘇若晨哪見過呼延飛這個架勢,甚是震驚,緘了口不再作聲,回身便往外走去。
“回來!”呼延飛心中爲呼延靜與蘇若晨惱怒,卻又捨不得趕蘇若晨走。
蘇若晨不明所以,僵立原地。
等了半晌,蘇若晨仍舊並無靠近呼延飛哪怕一步之意,呼延飛突然衝上前來一把拉住蘇若晨。
“啊!”蘇若晨恍然尖叫,待呼延飛愣神的瞬間,蘇若晨逃脫。
呼延飛僵立半晌,悵然若失地回身坐回座上。
想到自己與呼延飛鬧翻的初衷,呼延靜便想到了蘇若晨,不知道蘇若晨如今怎樣了。
呼延靜遂離了暫居的額日古那蒼穹,去了達格尼蒼穹。
此時蘇若晨方自呼延飛那兒回到蒼穹,心亂如麻,面如土色地坐於桌前,面前靜好爲蘇若晨準備的奶茶尚冒着熱氣。
“若晨,你可好了?”呼延靜主動開口問道。
“是!”蘇若晨連忙收起自己的尷尬,感嘆道,“沒想到琪琪格竟是這般狠毒之人!“
蘇若晨想起自己對如此狠毒之人竟如此大意便背脊發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