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瑛兒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放下,以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靜芸,見靜芸一直看着她,便將頭埋得更低了,似乎生怕靜芸會自其眼中看出什麼,並責怪於她似得。
“你且先下去候命吧!”靜芸與瑛兒共處一室,不但瑛兒拘謹,靜芸也略有些不甚舒適,因而靜芸主動打發瑛兒道。
“是!”瑛兒如獲大釋,暗暗舒了一口氣立即轉身疾步向外走去。
瑛兒尚未行至房門處,靜芸卻又突然叫住瑛兒道:“站住!你且回來!”
“娘娘還有何吩咐?”瑛兒心中猛然一沉,身影一滯,緩緩轉過身來問靜芸道。
“說,”靜芸面色凝重道,“你是否是皇后派過來的細作?”
“娘娘,”瑛兒嚇得身上一顫,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失聲喊道,“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是被指派過來伺候娘娘的!”
“那你說,方纔你在門外偷聽什麼?”靜芸厲聲質問道。
“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沒有偷聽,奴婢的確是來送脊骨蓮藕湯的!”瑛兒忙不迭地哭訴道。
“那你入得此房門前可曾聽到我二人談話?”清露插嘴道。
“奴婢……奴婢只聽到一點點……”瑛兒顫顫巍巍地答道。
雖然瑛兒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但依然沒能逃脫靜芸的耳朵。聽聞因而所言,靜芸刻意壓制住心中的忐忑,板了臉,沉聲問道:“那你都聽到了什麼?”
“奴婢聽到靜貴妃娘娘說要去壽康宮!”瑛兒帶着哭腔說完,立即哭喊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刻意偷聽的,還請貴妃娘娘相信奴婢!”
靜芸並不理會瑛兒的討饒,繼續質問道:“那你還聽到些什麼?”
“除此之外,再沒聽到其他的!”瑛兒低了頭,已然哭成個淚人兒。
“當真沒有聽到其他的?”清露並不相信。
“千真萬確,”瑛兒抽噎着對靜芸表態道,“天地可鑑,倘若奴婢有一句假話,便讓奴婢不得好死!”
“既然如此,本宮便不追究了,今日的事,包括你見到的聽到的一切,均莫要向他人提起,知道麼?”在清露詫異而疑惑的眸光中,靜芸仍舊面色陰沉地吩咐瑛兒道。
“是,奴婢遵命!”瑛兒如釋重負,“多謝娘娘,謝娘娘不殺之恩!”
“慢着,”靜芸透過梳妝鏡左右看了看自己一絲不苟的頭髮,輕撫了一下頭飾,不疾不徐地對瑛兒道,“本宮不追究並不代表此事便這樣一了百了了!”
瑛兒聽聞此言,剛落下去的心重又提至嗓子眼兒上:“娘娘!”
“清露!”靜芸喚道。
“奴婢在!”清露欣然答應道。
“將瑛兒關押至元和殿,除了本宮親自傳喚,不准她近身伺候!”靜芸吩咐清露道,“今日由你看守,你便不必隨本宮去壽康宮了!”
“奴婢遵命!”儘管清露心頭恨極,幾乎咬牙切齒,但面上依
舊乖巧地應着。
清露與瑛兒出了門,行至元和殿,關了門,清露立即拋開乖巧的模樣,露出惡狠狠的嘴臉。
瑛兒素知清露發起狠來是何模樣,禁不住抽身欲逃。
清露見狀愈發氣惱,伸手攔了瑛兒,左手扯了瑛兒的衣襟,擡起右手使了吃奶的勁兒對其“啪啪”兩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竟打得瑛兒剎那間竟有些懸暈。
“清露姐姐饒命!”瑛兒顧不得雙頰火辣辣地疼,連忙向清露討饒道,“瑛兒再也不敢了!”
“誰與你姐姐妹妹的!”清露不屑地撂下一句話,轉而滿心幽怨衝口而出:“你以爲只一句‘不敢了’便能彌補我的損失?虧得你還能說出如此無情無義之言——今日因着你這個小賤人犯了錯,我竟也跟着受連累,真是活見鬼——靜貴妃娘娘罰你事小,不准我伺候在側該怎樣算!”
即便清露知道事情本身也怨不得瑛兒,但那有何用,靜貴妃娘娘是主子,清露於靜貴妃那被堵了話兒,沒地兒撒氣,瑛兒只能默默地充當清露的受氣包!
至此,瑛兒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嚶嚶地哭泣。
如此一來卻又惹得清露更爲心煩:“莫要哭了!你若要再出聲,當心我再賞你兩個耳光!”
聽聞這話,瑛兒果真不再敢發出哪怕一點兒聲響,只是身子仍是如遭了雷似得抖動着,紅着眼圈,眼淚如滾豆兒一般落了下來。
清露心中既煩悶又無聊,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轉身於積了厚厚的塵的狹小的元和殿一角尋了個雖然陳舊但還算結實的木凳子,低了身使勁一吹,便見那遮天蔽日的塵土撲面而來。
“咳咳!”清露被嗆出了眼淚,便抹着眼邊咳着,邊往回閃身欲離去,卻被另一條已經廢棄了的桌案腿兒絆了個趔趄。
“這兒如此髒亂怎麼也沒個人打掃一下!”清露盯着已經被淚水與塵土弄花了的妝容,皺了眉抱怨道。
突然清露計上心來:“瑛兒!既然貴妃娘娘吩咐你禁足此地,那自然要由你將此地打掃得一塵不染!還不快去挑水!”
瑛兒並未搭話,只是靜靜地起身順從地向着門外而去。
見瑛兒方欲轉身,清露卻又突然喝住瑛兒道:“慢着!過來!”
瑛兒不知其欲何爲,只得緩緩向清露身邊挪動而去。
清露見瑛兒慢騰騰地像只老龜,毛利毛躁的上前一步狠狠地拉過瑛兒的衣袖,將瑛兒拖拽至角落中那個迷了清露眼睛的凳子跟前。
“擦乾淨!”清露面無表情地吩咐瑛兒道,似乎將自己當成了主子一般。
見瑛兒立於原地一動不動,清露一把拽起瑛兒的衣袖用作抹布向那凳子擦去。
待清露擦完,瑛兒受驚般地收回衣袖,清露再次吩咐道:“還不快去!”
瑛兒順從地走出門去,卻聽房中“咔嚓”一聲,緊接着便是“咚”的一聲,再就是清露慘烈的“哎呦”聲了。
“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金安!”龍謙恭敬地對太后行禮道。
“來了?”太后斜靠於鋪了厚厚的軟墊的木椅上,神情慵懶而華貴,只是眉頭略蹙,對龍謙並不似往常那般熱情。
“是!”龍謙自然亦覺察到太后神情略有些不同尋常,略一思考,主動恭順地走近太后,殷勤地問道,“近來母后身子可還好?”
“嗯!”太后懶懶地道。
“這秋季是進補最好的時節,兒臣叫人給母后熬碗乾貝燕窩粥可好?”龍謙更是熱切地詢問太后道,濃濃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不用了!”太后繃不住臉,終究還是露出了笑模樣,整個壽康宮的氣氛也隨之輕鬆了起來,“皇上突然對母后如此熱情,所爲何事?”
“母后多慮了,”聽聞太后此言,龍謙臉上稍有些不自然,不過轉瞬即逝,甚至連對龍謙的性情瞭如指掌的太后都未曾覺察,“難道是兒臣之前對母后不夠孝敬,所以母后纔會口出此言?”
自從“何念”出現,不論龍謙於朝中是否順心遂意,至少龍謙於太后面前笑容是明顯多了一些,言語間流露出的幽默亦時常可見。
“呵呵,皇上近來倒是越發貧嘴了!”太后抿嘴輕輕一笑,不過極快地收斂了笑容,正色道,“說笑歸說笑,不過皇上不會不知道哀家今日叫皇上過來所爲何事吧!”
“母后指的是……”龍謙揣測道,“兒臣納念兒爲嬪一事?”
太后素來不干涉朝政,能讓太后開口的無非是皇上自身以及後宮之事,而平日裡太后修心養性,一般的事太后也只是順其自然,並不理會,若說近來發生的大事無非是龍謙與“何念”之事了,不過此事龍謙亦是剛剛做出決定太后便知曉此事,亦是令龍謙難以置信的,因而龍謙纔會試探般地出口詢問。
“嗯,”太后勸道,“此事哀家本不想幹涉,只是此事不但太過有違祖制,而且倘若皇上之意如此,後宮定然大亂,後宮一亂,皇上便多了許多沒有必要的煩雜之事,甚至影響到前朝議政,皇上這又是何苦呢!”
“兒臣也曾想過此事的後果,只是她與別的嬪妃不同!她當得起朕對其如此厚愛!”龍謙斬釘截鐵地陳情道。
“這個哀家清楚,”太后由林囿扶着立直了身子,語重心長地對龍謙道,“何家二小姐的確是皇上鍾情多年之人,倘若真正的何念還活着,皇上對其如此哀家亦無話可說,但是眼前這位畢竟並非真正的何家二小姐,皇上如此欺瞞自己又是何必呢!”
龍謙沉默。
“何況倘若皇上堅持如此,便是置此女子於後宮湍流的風口浪尖之上,即便這個女子有些手段,但倘若一踏入後宮便成爲衆矢之的,皇上敢說自己不是在置她於水深火熱之中麼!倘若一個不留神丟了性命也是未可知的事!”太后想起當年自己摸爬滾打的經歷仍舊有些後怕。
“朕會保護她!”龍謙堅定地道,一如當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