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漆漆的,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花鳥蟲魚都已進入香甜的夢境,夜裡活動的蟲兒已然呼朋喚友盛裝登場。遠遠近近,呱呱的青蛙猶如永遠不知疲倦的樂師,一曲接一曲地不停彈奏着浩大的音律;高高低低,啾啾的蟲兒也跟着起起伏伏地合唱;奏到興奮之際,甚至不會鳴叫的魚兒偶爾也蹦跳幾下似乎急於表達其情緒如何激昂一般。
拓跋洋拿了火把深一腳淺一腳地於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行走着,一男一女兩位個子稍高一點兒的孩子跟於其身後不發一語。不時地,一陣清爽中帶點溫熱的夜風攜了絲絲花草的清甜拂面而來,撫亂他們鬢角的髮絲,竟讓他們隱約覺得處於這無邊黑暗中心情似是比白日裡更加感到愜意鬆弛。
“洋,”拓跋琥忍不住開口道,“你這是要帶我們到哪裡去!”
拓跋琥微蹙了眉心,頭上的髻環已略有些鬆散,但臉上依舊白淨水嫩。
“莫要講話!跟着我走便是!”拓跋洋神秘一笑,面上流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執着與認真。
“不然咱們便回去吧!倘若讓可敦與攝政王發覺,定然會責罰於您的!”又過了一會兒,隨行的大男孩也勸說拓跋洋道。
這個男孩子看起來要沉穩許多,但臉上的稚氣仍舊清晰可見。
“休要多事!倘若你壞了本可汗的興致,本可汗定不饒你!”拓跋洋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但並未真正生氣。
“可汗,你看!”普跋突然手指左前方放低了聲音對拓跋洋道。
“啊!”拓跋琥面色驚恐,“什麼人”還未說出口,卻被拓跋洋捂了口去。
“噓——”拓跋洋熄了火把,拉了拓跋琥與普跋往草叢中蹲了下來,“莫要聲張!咱們先瞧瞧他們要做甚麼!”
“何人在此!”領頭的蒙面人似是聽到了什麼動靜,壯膽似得喝道。
四周仍是一片靜謐,悉悉索索的蟲鳴絲毫未曾因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呼喝而出現任何停歇。
“你等可聽見什麼聲音?”那頭領滿面疑惑問身邊的蒙面人道,濃黑的鬍子被火把閃爍的火焰鍍上了一層橙黃色的光芒,隨着那頭領上下開合的口有節奏的抖動。
“大哥,你是太過謹慎了吧!”大嘴不以爲意地笑道,“都這個時辰了,哪還有人在這荒郊野外的?”
大嘴說着便想上去拍幾下那頭領的肩膀,以示安慰,不過,不知出於何種考慮,大嘴雖半擡了手,卻未挪動半步。
不過經大嘴如此一說,其他人亦覺得頭領是有些大驚小怪了,於是紛紛道:“對呀!或許是大哥太多心了吧,除了蛙叫與蟲鳴,我等倒未聽聞任何動靜!”
“或許是我太小心了!”那頭領搖了搖頭,仍有些疑惑地道。
“仔細一點總沒錯,畢竟此處乃並非我水月國的領地!”大源打圓場道。
“原來這些人乃水月國的士卒,”拓跋琥輕聲問
拓跋洋道,“他們來此處作甚!不會是刺探我拓跋軍情來了吧!”
“水月國雖貌似強盛,但內憂外患不斷,怕只是外強中乾罷了,不足爲懼!”拓跋洋一本正經地道。
雖然那幾名錦衣蒙面人所言拓跋洋等人幾乎句句聽得清楚,而拓跋洋等人所言對於那些蒙面人而言,比蟲吟更加低微,再加上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微風本身便撫草而動,蒙面人絲毫沒有察覺有六雙眼睛正於暗處跟着他們。
“嗯,大源此話有理!”那頭領藉着大源給鋪的臺階順勢而下,“咱們繼續吧!”
那錦衣蒙面人頭領名爲錦瑞,乃霍莽底下的人,此人還算粗中有細,武藝亦不差,也樂意聽取他人的說法,只是偶爾稍有些猶豫不決,沒怎麼有主心骨兒,最致命的是他以及他手下的這幫弟兄心不夠狠辣,因此錯失了許多獲得榮華富貴的機會,多年來一直窩於霍莽手底下做事,不曾有所發展。好在霍莽雖然對他們嚴苛,但還算願重用於他們,也使得他們內心並無多少怨言。
大約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錦瑞等一行人行至一白霧繚繞的湖畔。
“應該就是此處了!”鐵頭適時停下腳步提醒道。
“此處?”錦瑞亦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道,“倘若當真落入這湖中倒她大命了!”
“對,”大源附和道,“倘若自那崖頂落如這碎石堆中則必死無疑,但落入這湖中便不同了,或許有一線生機倒也有可能。”
“她是仍舊否活着與我等何干?”草團不耐煩的聲音打破了嚴肅的氛圍,“咱們要的是兵符,只要找到兵符一切僅是煙雲而已!”
“你能確定兵符果真在她身上麼?”大嘴看不慣草團張牙舞爪的模樣,出言反駁草團道,“我倒更相信她口中所言——兵符早已爲人所奪了去!”
“即便如此那又能怎樣,你能查得出是那個奪了兵符,然後將其捉回來麼麼?”草團並不懼怕亦不氣惱大嘴,倒是斜睨着細小的眼睛不屑地對大嘴道,“倘若查不出、捉不到便少於此處叨叨!”
“你——”大嘴本也對草團之言並不服氣,聽聞此言更是開始吹鬍子瞪眼, “你充其量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那我這‘五十步’終究是比你‘百步’強!”草團撇了嘴道。
“好了!”這本也是錦瑞最爲焦心之事,聽聞兩人如此爭論不休,錦瑞終究是忍無可人,打斷他們道,“倘若找不到虎符,咱們便都連五十步、一百步的機會都沒了!你等還有這閒心思在此胡亂嚷嚷!草團、大嘴,你們二人先下去!”
“是!”兩人領了命進得水去。
拌嘴歸拌嘴,草團與大嘴這兩廝做起事來倒也絲毫不馬虎。
“哎呀呀!”大嘴誇張地大聲喊叫道,“這水涼的……!”
下面的話便聽不清了,只聽見隱隱約約牙關相磕的聲音。
“感情這湖中之水乃是完全來自泉水來着!”草團這話明顯是自牙縫中擠出來的。
聽聞這二人的反應,案上等候的衆人皆覺得面前的微風突然冷冽了起來,似乎攜了一股子透心涼一般沿着領口袖口貼身而入,順着脊背爬到了頭頂,使得全身的汗毛都一根根地豎了起來,甚至有幾個人竟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這裡不會是傳說中……”瘦子越想越怕,不敢再說下去。
“呵呵,”大源不以爲意道,“有墩子擋於前面,即使有何貓膩出來亦不會把你怎麼着,你便放寬心好了!”
“對,此處應是多處山泉泉眼之水彙集於一處而成,再加上日照稀薄便成了這極寒的所在。”錦瑞一句話打消了瘦子的疑慮。
“這‘寒冰池’即是我等今日此來的目的地所在,沒想到被這幾個卑賤的東西先一步給糟蹋了!”拓跋洋遺憾而氣惱地道,“他們定然會將大哈嚇得奪路而逃的!”
“‘寒冰池’?‘大哈’?”拓跋琥睜大眼睛疑惑地問道。
“噓——”拓跋洋驚覺拓跋琥聲音過大了一些,連忙擡手捂了拓跋琥的嘴,向那幾個蒙面人望去,見那幾個蒙面人毫無發現他們的跡象,方纔鬆了一口氣,得意地道:“‘寒冰池’乃是本可汗給這個泉水湖泊所取的名字——在這炎炎夏日之中,此湖之水仍舊清涼徹骨,飲來如瓊漿玉露般甘甜清冽,而且每到正午時分,烈日透過厚厚的濃霧照射下來的陽光斜插入這湖中,便見這湖泊美得猶如一塊無瑕的琥珀一般,本可汗可是對其一見鍾情,遂給它賜了名。”
拓跋琥迷了眼,滿面含笑描述着,似是身臨其境一般。
“至於‘大哈’,”拓跋洋愈說愈起勁,“則是這湖中生長的一條巨大的怪魚,魚嘴扁而大,雙目位於同一側,身子扁平,背上細鱗反着銀光,摸起來卻不粗糙,魚鱗之上白色黃色與藍色的紋路清晰,猶如一幅特意繪製而成的水墨畫一般。‘大哈’身體四周皆是薄薄的鰭翼,如水波一般隨水曳動。身子下面似乎還有類似腳蹼一般的東西,用以撥清波與保持平穩……”
儘管拓跋洋對此喜愛異常,但拓跋琥與普跋聽之臉色變了又變。
“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經常揹着可敦與王叔跑出來此處探險?”拓跋琥並未如拓跋洋想象中一般崇敬地讚歎拓跋洋所言之“大哈”,而是面色嚴肅地詢問其私自逃出外面遊玩之事。
“這……”拓跋洋聽聞拓跋琥此言竟一下子退去方纔得意的神色,一臉無辜與可憐巴巴地央求拓跋琥道,“是!但阿姊千萬莫要將此事告知王叔,亦莫要莫要讓可敦知曉,倘若可敦知曉此事,她定當會告知王叔,那本可汗仍免不了一頓責罰了!”
“嗯……這個可以考慮!”拓跋琥邪邪一笑,“不過……有何好處沒有?”
“好處自然是有的!”拓跋洋急道,“你只管答應我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