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些年也是心力交瘁,嘉嵐也還需謀個出路。()既然你已有天命相助,便靠着自己和這天命。”許孝祖是不想在她身上有所付出的。
這在一塊兒說話就說放手不管了,以後恐怕更不會簡單。
“我已有宮中貴人莫名青睞,實在也不能奢求更多。只是不知若是有朝一日,父親覺得我還有可用之處時,是否會有所改變?”許嘉彤不鹹不淡地道。
許孝祖吃準了她的無能:“縱使你佔了先機,憑你之力又能如何,你那點用處,可有可無。”
“您爲何覺得我一定不會有出頭之日?”許嘉彤從前就覺着他的態度很是奇怪,眼下情景更是讓她確信了那時的直覺。
許孝祖冷冷地道:“既然你一定要問,我也不必再瞞你。方纔我責罰嘉嵐,是因爲她把有些話說給了外人聽,可並不是說她所說的話都是子虛烏有的。你的生母的確犯了大錯,這也是我始終沒有把她的牌位奉入宗祠的原因。你有這樣的母親,我是不會讓你有出路的,我爲何放任你一直留在私宅,缺乏教養,也是出於此。”
杜氏犯了大錯?自從聽了許連平的話之後,許嘉彤也是想過這種可能的,她能在許嘉嵐和林氏面前硬氣,也是吃準了許孝祖這樣的人是不會把自己原配的醜事宣之於口的,哪怕這個人是自己寵愛的填房和親生女兒。
所以當許嘉嵐言之鑿鑿的時候,她也能確信即使許嘉嵐知道些什麼,也只是從隻言片語中捕風捉影罷了。
當許孝祖說出這番話時,她並沒有太驚訝,只是因爲母親犯錯,就把親骨肉逼入死路,更讓她心寒而已。
“若是我有現成的法子那些非議您身世的人閉嘴,您可會高興一些?”許嘉彤笑道,她從不知道坐以待斃四個字怎麼寫。
許孝祖看向他,虎眸一亮:“你有何辦法?”
許嘉彤從袖中取出一封信,揚了揚道:“這是祖母的鳴冤書,上面細說了當年她是如何在戰亂之後生下您,又如何在家族爭鬥被人打壓,連帶着您被污衊爲庶子的經過。這些自然是爲了您的身世周全說的瞎話,祖母這麼做,萬一有一天被人發現了,是會身敗名裂的。她老人家說了,她擔着這樣大的風險,總要能收到些回報。只要您肯助我,就讓我把這封信交給您,您自然可以去堵住那些人的嘴。”
“你如今身在定安侯府,我就算不照你說的做,一樣可以拿到這封信。”許孝祖笑道。
許嘉彤也笑了笑道:“您的身世光有祖母說,外面的人信,您的那些同僚可未必相信。可有了族譜就不一樣了,來之前我已將族譜謄抄,當中還附了祖老爺和祖太太還有族中幾位族老的證言,他們還按了首印。祖母的信只有加上這樣一份輔證,才更加可信。這份族譜我沒有隨身帶着,而是放在了一位您一定動不了的人那裡。”
許孝祖沒有想到她會做這樣的準備,反應慢了一些:“你放在了戴爺那裡?你與戴爺當真有交情?”
“談不上交情,可是戴爺這樣的人物,總是會賞識有用的人。”許嘉彤笑道。
許孝祖道:“那些閒話終究是閒話,也奈何不得我,你也就是這點能耐。若非你祖母心疼你,給了你這封信,你還能做什麼。”
“憑我比姐姐更有出人頭地的資本,這麼多年了,您刻意要把我養得什麼都不會,可是這又如何,我還是將三房鬧得人仰馬翻,讓家裡的族老們認可了我,就是老太太也對我有了期望。還與錦繡坊的段師傅學了織錦術,與戴爺相交。”許嘉彤上前了幾步。
目光掃過書房裡華麗精緻的陳設,許嘉彤繼續道:“姐姐呢,她有父親、母親的悉心栽培和鼎力相助,還有強大的外祖一家支持,她又做了什麼。她那個樣子,您以爲項王會真心中意於她?除非項王殿下長了九個腦袋,能在她招風惹雨之後砍幾個下來抵罪,他始終是另有所圖。您這些年爲了滿足這位殿下,想必已經心力交瘁了,您就不想把日子過得更容易些麼?”
“你也是這般說服老太太的吧?”許孝祖畢竟是瞭解李氏的。
“是又如何,道理總是道理,只要許家能夠中興,父親您能夠光宗耀祖,究竟是誰來促成這一切,只要是姓許的,何必要算得那麼清楚。”許嘉彤道。
許孝祖有一會兒沒有說話,許嘉彤有一點踩中了他的心,不管是誰出人頭地,不管是不是他偏愛的那一個,都是他許孝祖的女兒。可是……他心裡的坎兒,又如何是能輕易邁過的。
“你把信留下,旁的來日方長。”許孝祖還是沒有應承。
八成是吃準了早晚能拿到那附了諸位族老證詞的家譜,而根本不想答應她的條件,許嘉彤冷笑,不過她也不是靠着一封信和一本謄抄的族譜來西都的。
“父親也太小看我了,這封信是我孝敬您的,祖母本來已經不滿您這些年的慢待了,是我磨了她很久給您備下的見面禮。至於那族譜,改日我也一定奉上。”許嘉彤將那封信輕輕地放在了書案上。
許孝祖沒想到她這麼快放手,心裡“嘶”的一響:“看來你還有別的籌碼。”
“那就是我自己啊,這次待選即便我不能得到一門富貴的親事,我也會憑着一技之長留在宮裡。而王后娘娘壽辰之時的那場宮門賭局,就是第一次見證。我會讓您拭目以待,讓您看明白把寶押在我的身上,或是兩個人都押,更合算。父親早些歇息,女兒告退。”許嘉彤福了福身,轉身離去。
許孝祖忽然大笑了兩聲,聽起來有些陰惻惻的:“許嘉彤,你不像他們,倒是像我,這樣……也好。”
“他們只是我的親人,我自然更像自己的父親。您放心,我是您的親生女兒,怎會讓您一人專美於前,以後做女兒的一定會爲您分憂。”許嘉彤回頭笑了一下。
取得許孝祖的信任要比在李氏那兒成事難得多,可是她許嘉彤也不再是被拘於方寸之地的可憐野丫頭,她有了那來自鳳凰宮的莫名的幸運。
她不像祖宅的那些人,她會比她們謀劃得更周密。她也不會像許孝祖,因爲她不會滿足於齷齪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