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勁鬆狐疑地看向許孝賢,明顯認爲與他脫不了干係:“天能突然下雨,這人也能突然瘋了,把人帶上來。”
“一個小廝,瘋了也就瘋了,犯了這樣的錯,打死了也就了結了。祖老爺非要審,還要在祠堂審,也不怕髒了這地方。”許孝賢知道此時阻攔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也只能打幾句嘴仗。
鄭氏惱怒地道:“該說的五姑娘已經說過了,不知道白定爲什麼會進去。難不成祖老爺、祖太太不信五姑娘,倒要信一個小廝了。”
“要是我還沒有老糊塗,他可是大公子的貼身小廝,他敢對自己主人的親妹妹做出這種事,不知是誰給他的膽子。”陸氏在一旁陰惻惻地道。
“放開我,拉着幹啥?你小爺我還有差事要辦,誤了事,看大公子不剝了你們的皮!”白定用力掙扎着。
兩邊的人用力扯着白定的胳膊,白定蹦着高兒地邊走邊跳,神情焦急得很,好像真的有很緊急的差事要辦。
“瘋言瘋語。”許孝賢一臉嫌惡,指着他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敢對五姑娘意圖不軌,還不思悔改,要是再敢放肆,連你的家人一同發賣了。”
許勁風瞪了他一眼,示意旁邊的人放開白定,神色和善地朝白定招了下手道:“白定,你過來,我問你,要去辦什麼要緊的差事啊?”
白定縮手縮腳地走過去,神色慌張,吱吱唔唔地道:“沒有,沒有,不,不,不能說,保證了不能說的,說了要被打死的。”說着手比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哦?你說說,這裡沒人敢爲難你。若你說的對,我還會讓他們放了你。”許勁風道。
白定忽然很害怕,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向後退了兩步:“不行不行,要打斷腿的,小的還要照顧父母,不能沒有腿。”
許嘉彤上前福了福身道:“白定本性善良,不然也不會選到大堂兄身邊,不如讓我問問他。”
陸氏點點頭,對許勁風道:“讓她試試,到了西都,三教九流都要面對,就讓她理理家。”
“四姑娘,這人言語無狀、行爲乖張,可不要讓他傷了你。”許勁風話裡有話地囑咐道。
許孝賢和鄭氏頓覺如坐鍼氈,許連平和許嘉晴如今的境地,本就與許嘉彤密不可分,白定是真瘋還是假瘋,他們也還無法確認。
再將白定交給她問話,豈不是在往刀尖上撞。可是他們卻說不出半點反對的理由,作爲這件事的苦主問幾句話並無不可,何況還有兩個明顯在偏幫着許嘉彤的族中長輩。
許嘉彤上前對白定道:“白定,你不必害怕,祖太太和祖老爺是族中的大長輩,他們的話這兒的人都要聽,他們說了不會傷害你,就是不會。你怕你說了之後有人會不高興,爲難你的家人,那就更要在這裡說出來了,讓他們做主。你若是不說,等從這兒出去了,就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最大?”白定目光閃爍地問道,好像一個猶豫着要不要向長輩告狀的大孩子。
“對,他們最大,說話最管用。”許嘉彤點頭肯定地道,言簡意賅、通俗易懂。
此時的許嘉彤就像是在和一個真正的瘋子說話,只是他並不驚惶、害怕,反而表現出幾分憐憫。在場的人除了許孝賢和鄭氏,都覺得她能如此對待一個已經時日無多的小廝,寬和、大度也大氣。
“最大的好,最大的好,我說我說。”白定孩子似的拍掌叫好,他轉頭沒心沒肺、傻呵呵地道,“大公子讓我去找那個天煞的方瑞,就是打歪大公子五顆牙的方瑞,大公子讓我帶他去佛緣閣。可是我沒有找到他,找不到他就交不了差,大公子會打死我的。我不要捱打,不要不要。”
許孝賢、鄭氏對視一眼,二人大驚,白定被看得緊,昨晚他們沒能接近,可是許連平他們是見過並問了話的。當時許連平賭咒發誓,說白定送完飯就是不知道去了哪裡,出了這樣的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休要胡說!大公子還在禁足,讓你去找方爺做什麼?我看你根本沒瘋,分明是受人指使往他身上潑髒水。”許孝賢跳腳,目光掃向許嘉彤。
“他爲什麼讓你去找方爺?是不是想明白了,要和方爺講和?”許嘉彤絲毫不加理會,繼續問道。
白定忽然一個機靈,壓低了聲音道:“他讓我把方瑞帶到你的房間裡去,趁你們不注意,從外面把門插上,然後再大聲呼喊,把所有的人都叫來。怎麼樣?我家公子是不是很聰明?可是我沒找到方瑞,唉,公子又要打死我了。”
這一說諸人皆驚,許嘉彤這才明白了那天爲何會在前往佛緣閣的路上遇上方瑞,那時同行的陸氏也曾質疑過這一點。
而許孝賢和鄭氏這回卻出乎意料的近乎同時變得面如死灰,這種把人往房裡關的拙劣手段,涉事的幾個人裡,除了他們的兒子,又有誰能想的出來?白定的話也不像瞎編的,這神乎其神的口氣和用詞分明屬於他們那不學無術的兒子。
陸氏看着有些理不清的許勁風,哭笑不得地道:“他還算明白,知道咱們這樣的家族不會和方家換婚,把自己的堂妹推給方家,木已成舟總比私相授受嚴重,到時他解脫了自己,還幫了自己的親妹妹。三老爺、三夫人,看看你們養出的一雙好兒女,愚不可及、無恥至極!”
“這是那兩個糊塗孩子的主意,還是說,根本就是你們的主意?”許勁風目光如電,一針見血地道。
許連平居然在這種時候都沒有跟他們實話實說,許孝賢心裡五味俱全,蠢,太蠢,這個兒子廢了!
“孽子,孽子!”彷彿耗盡全部力氣,許孝賢近乎聲嘶力竭,“我許孝賢愧對宗族,愧對宗族。”
“老爺,您別這樣,這些話不足爲信。先打他一百板子,讓他把真話吐出來。”鄭氏面目猙獰地道。
鄭氏對許孝賢很是失望,這種時候只有拿出氣勢來,對白定的話全然不認,再弄個死無對證,才能扭轉局勢。
“啪”的一聲脆響,白定袖子裡掉出一樣硬梆梆的小物件,流光一閃,赫然是一枚小金鎖。
別人不認得,許孝賢和鄭氏卻又一次變了臉色,雖還說不出究竟哪裡不對,可這單就這金鎖是許連平的,就已昭示着接下來發生的事將更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