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也意識到了曹氏的異樣,可是她一想到曹氏和趙元慎真正的關係,又覺着這一切都很正常。
趙元慎到底覺得尷尬,許嘉彤見他們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就道:“殿下,在花廳備了香茶,您先過去吃茶。祖母累了,我和啞娘服侍她歇息。”
趙元慎告了辭,留下她們二人說話。許嘉彤在曹氏身邊坐下,讓啞娘去洗了熱布巾過來,曹氏方纔說這一番話,一定出了一身的汗。一定要擦拭乾淨了,不然她身上那些被火焰灼傷了地方,又要生疹子了。
“祖母,雖說中間隔着那件事,可您也不是毫無準備,怎麼見着他,那麼緊張?後來您話都沒說幾句了。”許嘉彤一邊服侍她一邊問道。
曹氏心裡還在尋思着,她對當年那個孩子並沒有什麼祖孫之情,從血脈上來說,無論是許嘉彤還是那個孩子都和她關係不大,她說過,她不計較。可是這並不能說她被某個人蒙在了鼓裡,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而曹氏顯然和許嘉彤的關係更爲親密,在這件事上更是真正的盟友,有些話,有些事,她必須讓許嘉彤心知肚明。
“盛王殿下的右手上不曾有紅痣,小指甲也是完好的。”曹氏心神不定,心裡有什麼就直接說了出來。
許嘉彤一聽,也立刻脫口而出:“右手的小指甲少了一塊兒,還有紅痣,怎麼和父親說的一樣?殿下手上是沒有,有的是別人。”
“誰?嘉彤,你一定要說實話。”曹氏抓住她的袖子,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許嘉彤道:“耶律拓池,就是那個契丹小王子,我昨天親眼看見的,頭一回看到指甲只長了一半兒的,嚇了一條,特意仔仔細細地看了。”
爲什麼曹氏和許孝祖都提起這麼一個人,陡然間被曹氏這麼一提,許嘉彤覺出了異樣,可是這種異樣也只是一閃而逝,無法抓住分毫。
“耶律拓馳,契丹小王子?”曹氏喃喃地道,轉身朝她笑了笑,像是之前的事都沒有發生過,“你先去和殿下吃茶吧,我累了,先歇會兒。”
許嘉彤着急去見趙元慎,也就沒有深究。而趙元慎卻沒有在花廳,他去了後面湖邊的水榭。
當年這宅子建的時候就是看重了這裡依山傍水的地形,一切按地勢而建,甚是開闊。既然戴元冠這個身份遲早要結束,戴家大面上的家業不適合建的太多,可是他還是建了這座宅子。
在這座宅子裡,他從不談公事,每每心煩了,就來此住上幾日,有時候只是呆上幾個時辰,就要重新回到那些繁雜的瑣事中來。可饒是如此,對那馬不停蹄的勞累奔波,他也都甘之如飴。在這裡,他可以暫時不理外面的紛繁複雜,只是一心一意地沉溺在這個安靜的地方。
後來,他準備將那偌大的家業分給許嘉彤一部分的時候,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這裡。其實,以她的脾氣,再得了這宅子之後,生了氣,說不準就不准他這個前主人入宅門一步了,讓他徹底失了這方清靜之地。
可是他就是想要給她,讓她擁有這方天地。
“來了?太夫人可好?”趙元慎問道。
許嘉彤頷首:“祖母年紀大了,之前又受了傷,身子有些虛,說上一會兒話就要歇歇,您別介意。”
方纔曹氏待趙元慎有些冷淡,許嘉彤怕他介意,自然要爲曹氏說些好話。畢竟雖然有着那層關係,也分開了這麼多年,和陌生人的差別也不大了。
趙元慎沒有說話,他指着湖心道:“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和你一起在這裡泛舟。”
“沒想到,您還有這份閒心。”許嘉彤笑笑,對他的態度好了許多,有些事情,不那麼計較,反而會好過很多。
前些日子,她就像陷入了一灘泥淖,她越是掙扎,越是想要拳打腳踢,她就陷得越深。深夜裡誰不知道的時候,她有時想到傷痛時,別人並不曾對她和她身邊的人做什麼,她就已經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還是這樣放寬心好,若是有朝一日,能與他泛舟湖上,開懷而笑,縱使再無男女之情,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二人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只是相視而笑,縱是沉默無言,也是莫逆於心。
不知何時,管家在他們後面探頭探腦的,忍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硬着頭皮上前來了,他對趙元慎道:“王爺,宮裡出事了。”
“殿下趕快回去吧,一會兒請宅子裡的車伕送臣女過去就是了。”許嘉彤頗爲識趣,既然已經決定了脫出這個泥潭,對這些事她就不該有那麼重的好奇心了。
“路上小心。”趙元慎自知事情緊急,好在這宅子裡的人都可靠得力。
趙元慎一路策馬狂奔,這時候離落鎖的時候近了,他先回了盛王府聽消息。他隱隱有預感,應該是明州一事,姚雲行昨日遞了摺子上去,也許是出了變故。
“怎麼回事?”趙元慎看向趙棋允。
趙棋允一面看着身後的小太監取下趙元慎的披風,又替他除了語帶,退了下去,他才道:“是明州出了事,姚大人遞了摺子上去,歷數宋志海的罪狀。摺子也都是大家看過的,言語犀利,又不失準確,王上剛看的時候,也說體察入微,一定要着人深查下去。可是到了今兒午間就變了,奴婢差人打聽了,說是姚大人摺子中所言不盡不實。之後到了傍晚,項王殿下就進宮了,爲宋志海喊冤,還說這前前後後發生的很多事,都是在陷害他,還暗指常秦一事不公。”
“王上怎麼說?”趙元慎將淨手的布巾放在一旁的銅架上,動作嫺熟,機密之地除了趙棋允和從前的龐泰,都是不許進的。
“王上也知道當中之事不簡單,可是證據在側,也總不能強撐着。奴婢覺着姚大人斷不會是那疏忽之人,更不會有貪功的心思,這事大概是有人走漏了風聲,才讓他們有了湮滅證據的機會。”趙棋允口齒清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