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是這孩子的親孃,時刻不能離他左右。何況娘娘幾近生產,這時候若是他哭起來,驚到了娘娘,臣妾和臣妾的夫君都吃罪不起。”杜氏看着襁褓裡剛剛醒來、打了個哈欠的孩子,怎麼都不肯放手,直接讓玉常碰了個軟釘子。
馮泰聽到動靜出來了,他攔在了杜氏和玉常之間,硬是是將孩子抱了過來。杜氏不想放手,可是馮泰硬生生地去抱,她若是不放手,定然會傷到孩子,她也只能放了。
“泰公公,你這是做什麼?孩子還小……”杜氏爭辯着,母子連心,她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定安侯夫人,娘娘要見這孩子,退一步說是給你們侯府的恩典,進一步說這是懿旨。這可不是在大營裡了,凡事都得有個規矩體統,您可不要再執拗了,不然對您和這小公子都不好。您也別往心裡去,娘娘方纔發作了,實在是不方便見您。”馮泰說着把孩子交給了玉常抱了進去,他卻攔在了門口無論如何都不讓那個杜氏進去。
杜氏聽着內殿深處隱隱傳來的聲音,吳王后這時候應是發作了,憑她的經驗來說,這聲音分明已經發作了一會兒了,這個時候卻還要見孩子,纔想着“帶子”之說,實在蹊蹺……
“孩子,我的孩子……泰公公,你就讓我進去吧,我就站在門口,看着就行。我看那門口有幔帳和屏風隔着,娘娘看不到我,行行好,讓我進去。”因着入宮需要打點,杜氏是背了銀兩纔過來的,這時候她一包沉甸甸的銀子放在了馮泰手上。
馮泰卻是不接,又塞了回來,搪塞道:“這銀子可沒有命重要,娘娘不讓您進去,若是奴婢放了進去,那可就是奴婢的罪責了,奴婢擔待不起。您且在這兒等上一會兒,說不準一輩子的富貴就要落到你們定安侯府頭上了。”
“不行,我要進去,一定要進去。你攔着我是麼?那我就顧不得那麼多規矩了。”杜氏說着卻要硬闖。
這時候若是闖進去了,大不了被治罪,可是杜氏相信吳王后到底不敢殺了她,等到趙鈺回來,看在杜氏一族的面子上,她也不過是個閉門思過一年的下場,這哪裡比得上愛子重要?
“大膽杜氏,來人,還不把定安侯夫人拿住,送到偏殿裡去歇息?”馮泰一發話,先前跟着杜氏的那兩個年長宮女立刻上前,將杜氏扭住了。
這二人是吳家給吳王后準備的體己的人,身上都有功夫,還都不弱。杜氏雖然從前功夫也是不俗,可此時未出月子,生產時又受了風,哪裡是她們二人的對手。杜氏掙扎了幾下,就被那二人死死地控制住了。
這當中定有蹊蹺,杜氏頓覺無望,大聲喊道:“我是定安侯夫人,你們也敢碰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定安侯夫人,您是神志不清了吧?王后娘娘正在生產,您這大喊大叫的,若是驚擾了娘娘,驚擾了小王子,您可知該當何罪?怕是把定安侯府都滿門抄斬了,也難抵其罪。您可千萬不要一時火上頭,就害了一家人的性命。”馮泰冷冷地笑了一下,屬於太監的那股子陰鷙一下子露了出來。
杜氏打了個寒顫,這時候她已經無法反抗,她知道似乎有什麼事就要發生。她自小生在杜家,雖說是出了五服的遠親,可因模樣生的好,又是這一代女孩兒裡唯一喜歡習武的,自幼被帶在長房教養。那高門大戶裡見不得光的事兒她不是沒有見過,這時候要她的孩子進去,恐怕這孩子凶多吉少……
杜氏在偏殿裡如坐鍼氈,心中閃過無數種可能,可是她一顆心都撲在襁褓中的幼子身上,旁的竟是一刻也想不齊全了。
寢殿內,吳王后聲嘶力竭的一聲驚呼之後,身下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穩婆麻利地剪短了臍帶,看着那孩子神色卻是不好。
“說,是位小王子麼?”吳王后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嘴脣還白着,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問道。
吳王后甚至連是不是位小公主都不敢問,這個時候她實在問不出口,萬一被她說中了……她也並非冷血之人,就算只是個女兒,那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若要捨棄,談何容易……
若是天可見憐,能夠一索得男,這個孩子若是一位小王子,那該有多好。那樣的話,她可以看着自己的兒子一天一天長大,建功立業,當上世子,甚至是日後的大同王。
而杜氏也可以陪着她和許孝祖的兒子長大,不必忍受母子分離的痛楚,還能子孫滿堂,享受天倫之樂。
玉常方纔在另一邊用滾燙的熱水洗那染了血的布巾,這時也放下布巾剛忙跑了過來,她定定地看着那個渾身是血啼哭不止的孩子,看着那孩子兩腿之間,她閉上了眼睛。
這是吳王后的噩夢,也何嘗不是她玉常的噩夢。玉常不是那愚鈍之人,若是吳王后生下的是位公主,真的走到了換子那一步,她還有什麼活頭?怕是這屋裡的人都未必再有活頭。
“是小王子對不對?”吳王后期待地問道,她很想坐起來親眼去看,可是偏偏這時候她沒有力氣去看,也下意識地不敢去看。
那穩婆上前去,抱起孩子略微清洗了一下,轉過身來磕磕巴巴地道:“娘娘,是……是爲公主……娘娘您正值盛年,以後還會有子嗣,這一回……”
吳王后面如土灰,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她定了定神,坐了起來,坐在那裡直勾勾地看着那個用明黃絲緞包裹着的孩子,好半天就那麼靜靜地坐着,不發一眼。
“是公主?怎麼會?相師可是說了的,本宮懷的是一位小王子,是大同將來的世子殿下,唯一的世子殿下。玉常,你說是不是?”吳王后問道。
“娘娘說的是,是小世子。”玉常心領神會地道。
“那本宮生的可是一位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