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宅子裡,白老孃追着白饅頭滿院的跑,“死丫頭,你給我過來?”這種場景每隔幾天就在白家上演,饅頭也習慣了天天這麼跑。以白老孃的身子,一會就不會追了。
果然,連家中的院中還沒繞五圈,白老孃就累的氣喘吁吁地,她插着水桶腰,罵道:“死……丫頭,老孃……非”
正罵着,小院的門被敲響了,饅頭便要去開門,太好了,不用捱罵了。白老孃揮舞着雞毛撣道:“敲什麼敲!門被砸爛了!”
一時門開了,卻是自己不認識的婦人,饅頭呆呆地盯着,白老孃拔好鞋,整好衣裳,見女兒還堵着門,一個雞毛撣就扔了過去,聽到動靜的饅頭,反射性的一側,雞毛撣就這麼砸向了那個婦人。
“唉喲!這什麼事?”
白老孃一見砸着了別人,忙跑上前,心中道可別砸壞了哪,這湯藥費又怕是要沒了。推開饅頭,白老孃連道對不住。
那婦人躲過白老孃的手爪問道:“這可是白老頭家?”
白老孃馬上點頭哈腰,一剛剛的一伸一拒中,白老孃就看見來人的手上帶着金鐲子,再看看亮亮的衣裳,定是大戶人家。“您是……”
話還沒問出口,一聲嬌柔的“娘!”就在背後響起。婦人側開身子,顯露出從騾車中探出半個身子的女子。白老孃立馬就認出這是自家的閨女,饅頭的大姐白蘭,馬上跑上前,道:“快回去,別栽了!”還伸手要扶女兒下車,卻不想被人推開。後面上來的小丫頭拿了凳子,跟白蘭同車的大丫頭首先下車,回身扶白蘭下車。
白老孃簇擁着女兒進屋,又吩咐饅頭道:“燒炕、燒水!”饅頭趕緊答應。炕燒上了,水才放上,饅頭一心想暖和些,想着湊到屋裡也暖和,這腳才踏進去就被人轟了出來,說什麼姑娘在換衣裳。讓她趕緊去燒水,姑娘還要淨面。
這還要換衣裳?大姐一日要穿幾件衣裳啊,饅頭知道自己進屋無望,只得坐回院子洗衣服,纔要清,就聽見:
“饅頭!還不把熱水端進來!”高八度的女聲催促着,白饅頭放下手中的衣服,在圍裙上擦拭幾下,跑進廚房,舀出幾瓢熱水。
匆匆地端進屋,老孃又衝她叫:“你是傻子,還是呆子?還不上茶?”白饅頭忙放下臉盆要出去!
“別忙!白大娘,姑娘回來是有規矩的!童兒,把杯子跟臉盆找出來,外頭的東西髒,姑娘要是病了,唯你是問!”
白老孃忙點頭哈腰應承,饅頭不是味地癟癟嘴嘟囔道:“她還不是用這個長大的!”
一句話剛落下,白老孃就瞪饅頭一下,那個大丫頭譏笑道:“大娘還是管管,怎麼說話的?”話音剛落。饅頭的身上就落下了五指山,靠!她也不嫌疼。
饅頭逃命似的跑了出去。陪着童兒端了洗臉水跟茶進來,卻見那個大丫頭,服侍大姐下鐲子,取戒指,還在脖下圍了帕子!饅頭心裡道:“好傢伙!洗個臉還這麼費事!不知道吃飯要不要人喂?”
饅頭的爹,白老頭是賣饅頭的,白老孃是個居家渾家。今天回來的這位,是她的大姐,原先賣給這裡的大戶人家,現在是少爺跟前的大丫頭。
“娘別在意!這都是規矩!”大姐白蘭細聲細語地道。白老孃忙點頭哈腰。大姐白蘭原先不叫白蘭,後來跟了少爺才改的這名。
饅頭翻了個白眼,你拽什麼?說到底你也就是個通房大丫頭,還沒上天就忘本了?
“這是主子們賞的點心!五妹嚐嚐!”
一盒點心出現在饅頭的眼前,樣子精美,可她不愛吃甜食,正準備接上,卻被白老孃搶了過去,“多謝主子們的賞!給她做什麼?讓她白遭了糧食!”
饅頭撇撇嘴,白蘭微微一笑,招手道:“五妹,來到大姐這!”饅頭又些不習慣,白老孃用力一推,她一個踉蹌差點撲到白蘭的懷裡。
這剛想往熱乎乎地炕上坐,卻被那個大丫頭拽住了,“你懂不懂規矩?坐這!”饅頭一看,卻是腳踏,什麼讓自己做大姐腳邊?被強按下去坐的饅頭,心中很是不服氣,大姐這手還在自己頭頂摸啊摸的!她是貓還是狗啊!這怎麼到了大戶人家就這德行了?
“五妹長大了!也要有個女孩樣,將來好找婆家!”饅頭聽了白蘭這話,噎得不行了,她今年才十二歲,說什麼嫁人,這位都十八的人都不愁嫁,拿自己說什麼話。
這開了頭,白老孃就跟白蘭說上話了。白老孃是很關心大女兒能否成功被少爺收房,能給官家當親家,那是白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饅頭的二姐就是因爲有大姐給官家做丫鬟,才嫁了個店鋪的掌櫃的,打那以後白老孃更是盼着女兒能成功被少爺收房,好讓其他幾個女兒都能嫁給好人家,最好是讓她的寶貝兒子也能娶上好媳婦。
“那是,有老爺、太太的恩典,自然是好的!還請在老爺、太太跟前求個恩典!”
白蘭抿嘴一笑:“這是自然!”
饅頭聽得直彆扭,不過這兩邊扯開了話題,也就沒她什麼事,她偷偷瞄了眼被娘放在炕上的點心盒,打算順手牽羊,可是白老孃眼睛厲害,當家拍掉她的手,罵:“瞎眼的蹄子!這是你吃的?”
饅頭沒順成,被娘罵了幾句,還被趕出了屋子,當然她永遠忘不了那個大丫頭鄙視的眼色。白饅頭有多厭惡這個眼神呢?就是看到了綠豆蒼蠅那雙大大的眼睛,就想到了那個丫頭。
饅頭坐回凳子上搓洗着衣裳,大冬天的這麼冷,手都凍地通紅,大姐捧着手爐還真是舒服啊!看着自己粗短的雙手,在想想大家那白白細細的手指,真是……饅頭嘆口氣,繼續揉搓衣裳。
“五妹,回頭給我燒洗澡水,還有把我的衣裳洗了,出去這麼老半天身上都臭了!”推門進來的是白饅頭的三姐,白霜。這名字可是白老頭自己取的,爲什麼呢?因爲三姐是霜降那天生的,至於白饅頭,就因爲她生的那天,白老頭第一次賣饅頭,結果全賣完了,便起名叫白饅頭。可是她明明是雨水那天生的,就叫白雨也不錯啊!可是……沒有可是,一提起名字,饅頭只要稍有不滿,就被白老頭罵。
饅頭忙答應着,又將手在圍裙上擦乾,進廚房盛了開水,要侍候三姐洗手。白霜將雙手浸在熱水中,舒服的“嗯”了神,那聲音甜甜地,真是好聽。
“三姐!大姐回來了!”饅頭小心地將幹帕子遞了過去,偷偷地觀察白霜的表情。果然白霜變了臉色,只見那柳葉彎眉頓時倒立:“可是讓我去拜見姨奶奶啊?”
這白霜從小就跟白蘭不對盤,準確的來說是白蘭給人當丫鬟,尤其是確定是少爺跟前的大丫鬟時,就處處相對。饅頭忙搖頭:“沒!我只是……”
“只是什麼?只不過是個沒名分的丫頭,顯擺什麼?”這句沒名分的丫頭,聲音格外地大,白霜幾乎是扯着嗓子嚷出來的。用意很明顯,就是要激怒裡面的那一位。可惜這次沒成功,白蘭派了丫頭童兒來請白霜過去說話。
“怎麼你家姨奶奶命我去拜見?”白霜冷冷地問道。
童兒點點頭,“就說,我身子乏了,就不去了!”白霜不雅觀地打了呵欠,就歪下身子了,童兒見狀馬上退了下去。
“三姐,你不是要洗澡嗎?我這就給你擡水去!”饅頭知道這話要傳到白老孃的耳朵裡,她就慘了,趕緊跑吧!
果然,饅頭還沒踏出三姐房門,白老孃那生了六個孩子的腫脹身體就出現了,“你是金枝玉葉,還是娘娘!還要老孃來請你不成?”饅頭正奇怪白老孃怎麼會用這種口氣同白霜說話,悄悄地瞄一眼,老孃的身後果然有大姐帶來的大丫頭。
“都說身子乏了!”白霜也不起身,隔着牆丟給白老孃。白老孃吃了癟,賠笑地轉過身:“菱姑娘,這……”
菱姑娘卻不在乎,一頭闖了進去,就聽見她那輕蔑地聲音:“姑娘還沒說乏,您這是乏哪了?看你是姑娘妹妹的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是什麼東西?饅頭,把她給我轟出去!”軟綿綿地聲音是白蘭地。
“轟我?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東西?”
“比你不是東西的東西強!”白霜不但是性子烈,這嘴也是不饒人的,那丫頭好像還沒被旁人壓下去過,纔要分辨,就聽見白霜道:“五妹,那掃把把她轟走!”饅頭一聽便要進去,白老孃一把將她抓住,大聲道:“饅頭,你還不去請你二姐回來?”饅頭一聽趕緊跑了,還好,自己不用摻和到裡面。
饅頭不停的掏着自己耳朵,白老孃那哪是正常的聲音,明顯地是在吼,她的耳朵現在還嗡嗡地。這白老孃吼的也好,省得自己當炮灰。去二姐家也好,二姐夫是個寡言,二姐沉默,那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