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南的夏天較之京城來說, 悶熱得多,前幾日還是豔陽高照,這幾天就一直雨綿綿的, 卻絲毫不見涼爽, 反而比之前悶得多。
阮樂言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連綿不斷的雨絲, 心情莫名的煩躁。悶熱的空氣充斥在周圍, 衣衫緊緊的貼在皮膚上, 說不出的難受。
這幾日韓迦陵和顧念七一直都是早出晚歸,阮樂言沒有多過問,她知道他們在忙, 這也好,剛好空出時間給她, 讓她去思考一直困擾着自己的問題。
來蒼南這麼多天了, 她還沒有抽出空去那個廢墟看看, 眼下蕭瀟傷勢好了些,也許她可以去那裡看看了。
想到這裡, 阮樂言轉身尋了把傘就冒雨走了出去。經過庭院的時候,她看見李青山坐在輪椅上瞅着園中的雨水發呆。自他清醒之後,身子就一直沒有好起來,眼下也不知是這陰暗的天氣問題還是其他,阮樂言只覺得他的精神越發的不濟了, 兩眼無神, 顴骨高聳, 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阮樂言嘆了口氣, 輕輕的順着牆根走了出去。
街上行人很少, 阮樂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身後,確定沒有人跟蹤這才憑着記憶中的路線衝着廢墟走去。
很快, 那熟悉的地方就出現了,斑駁的牆面上青苔更加茂盛,缺了半塊的上馬石靜靜的立在在雨中,轉過那個小黑門,廢墟就在眼前。
漆黑的斷牆因爲雨的關係顯得格外恐怖,牆頭上的青草卻分外挺拔,與整個環境顯得極爲不協調。
阮樂言靜靜的立在雨中,閉上了眼睛。這麼多天來的夢境又浮上了心頭,那些破碎的片段從眼前出現,又消失,但中間缺失的那些東西,依舊像在霧中一般不可知。
耳邊雨水稀里嘩啦的打在油紙傘上,單調的音律讓人心煩,阮樂言惱怒的睜開眼,心肝兒卻狠狠的顫了一把。
不知何時,身邊多了幾個人。一色的斗笠青衣,腰上懸着的寶劍半出鞘,雨絲打在上面發出泠泠的清音。
阮樂言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雨不知何時停了,阮樂言蜷在牆角,心中後悔自己的莽撞,這下好了,想必自己又打亂了韓迦陵的計劃。
“咯吱……”門開了,刺眼的天光讓阮樂言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直到一個陰影停在了她面前。
“死丫頭,咱們又見面了!”拖長的腔調帶着隱隱的得意。
阮樂言擡頭,沒有意外的看見一張油光錚亮的臉。
“哼!”阮樂言扭過頭,不想說話。
吳逸少意外的沒有惡言惡語,反而在阮樂言面前蹲了下來。
“丫頭,你爲什麼會在那個偏僻的地方?”
阮樂言心中奇怪,這個痞子關心這個幹什麼?他不是來報復的麼?
“不用你知道!”
吳逸少摸摸下巴,砸吧着嘴說道:“你最好實話實說,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
“請便!”阮樂言淡淡的說道,她並非不怕,只是明白對付這樣的人,越示弱越麻煩。
半晌,身前的黑影沒有動作,阮樂言正疑惑時,只覺得頭皮一疼,接着就被迫對上一雙赤紅的眼睛。
“說,你去那個廢墟幹什麼?”
“我只是出來走走,隨便就走到了那裡!”阮樂言冷靜的說道,疼痛讓她忍不住眼淚直流。
“是嘛!那別怪老子心狠!”吳逸少說完,突然伸手往阮樂言嘴裡塞了一樣東西,阮樂言本能的抗拒,卻不想吳逸少捏住了她的下頜,那東西在口中一滑,就下了喉嚨。
“咳咳咳……”吳逸少鬆開阮樂言,任她伏在地上劇烈的咳嗽。
“你喂老子藥,老子還給你!你是大夫,這藥有什麼效果,你自己看吧!”吳逸少說完,就出去了。門哐噹一聲關上了。
阮樂言伏在地上,努力平穩呼吸,剛剛藥丸下去的時候,一股腥臭之氣,看來,此番兇險了。
果然,不出半盞茶的功夫,阮樂言就覺得腹中燒起了一團火,胸口卻似針扎一般的疼,她緊緊按住胸口,只覺得喘不上氣來。
原本她想用隨身帶着的鍼灸包來止痛,卻十分憤怒的想起在她進來的時候,身上所有的東西包括頭上的髮簪都被人搜走了。
很快,腹中的一團火就燒到了心口,伴隨着那針扎似的痛一起將阮樂言拖進了黑暗的深淵。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爲什麼吳逸少會對她出現在廢墟這麼個地方如此在意?
只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想答案了。
再次醒轉過來的時候,阮樂言只茫然了片刻,那體內的毒就跟她一樣,迅速的清醒了過來,劇痛再次襲來,冷汗爬滿了她的臉,十指在青磚的地面上摳出血跡。
阮樂言喘息着蜷在地上,冷汗從額頭上一滴一滴的砸在青磚地上,很快就地上就多了一塊深色。身體雖然疼痛,阮樂言卻覺得腦子無比清醒。
自己肯定是在遠離了李青山的宅子才被跟蹤上的,按照吳逸少的話來推測,甚至有可能是在廢墟被吳逸少撞見的。所以他纔會驚訝,纔會追問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難道,那廢墟與這亂麻一團的私鹽案有關係?
越來越複雜的思緒引得阮樂言的腦袋也跟着一起疼了起來,心口的火已經跟着那疼痛一起變成了一種近乎將心臟放在火炭上炙烤的感覺,呼吸越來越艱難,鼻子一酸,有熱熱的東西流了出來,“滴答”一聲砸在地上,開出一朵紅色的小花。
腦袋越來越沉重,熾熱的感覺慢慢的順着胸口一路爬進了腦袋裡,阮樂言覺得頭快要炸開了,鼻血滴滴答答的落下來,熱熱的。眼前開始模糊,僅有的一點天光漸漸消散。
也不知是第幾次昏迷過去又醒來,阮樂言已經完全脫力,疼痛沒有散去,每次醒來,都會以比之前更兇猛的襲來,她望着頭頂的黑暗,自嘲的想,原來,死去活來也不過就是這個感覺。
周圍沒有聲音,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吳逸少沒有再進來,更沒有其他人來過,也許是晚上了吧,阮樂言感覺得到一絲涼風吹在了自己的臉上,緩解了那要命的熾熱。她轉頭望去,果然,那小小的窗縫裡,透出了一片點綴着點點光亮的幽藍夜空。
夜風從那裡不斷的吹進來,阮樂言的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漸漸的,她看見一個白影模模糊糊的立在左近的牆壁前,漸漸的,影子清晰,卻是韓迦陵嘴角含笑,搖扇而立。
“迦……陵……”
阮樂言心中欣喜,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翻身就爬了起來,她衝着那白影,跌跌撞撞的衝了過去,眼看着就要撲進白影的懷抱,她卻覺得額角一陣劇痛,黑暗,唰的就籠罩了她……
“媽的,想尋死?給老子澆醒嘍!”
迷糊中,阮樂言聽到那個拖腔拖調的聲音,接着,臉上一涼,卻是一盆涼水兜頭澆了下來。
她想睜開眼睛,可是渾身卻提不起一絲力氣,也就只好那麼躺着。
“喂,裝死呢?別給老子裝,起來!”
“你……到底……要……要幹什麼?”阮樂言拼盡力氣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幹什麼?你給老子下藥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今天,說,你爲什麼會在那裡?跟你一起的那幾個人現在在哪?”
阮樂言慢慢的睜開眼睛,刺目的光線讓她有些暈眩,要命的疼痛又來了,她咬着下脣恨恨到:
“你不得好死!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我阮樂言就是死,都不會放過你!”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阮樂言覺得自己像飄起來了,眼前一片炫目的色彩,鋪天蓋地而來。她笑着閉上了眼睛。
吳逸少摸着下巴,冷笑:“嘴犟?那你就犟着吧!”
說完,他一邊轉身準備出去,一邊拿聲拿氣的學道:“我阮樂言就是死,都不會放過你!啊呸!哼!我看你能犟到什麼時候!”
“哎……嘶……”就快走到門外的吳逸少突然回頭:“等等,死丫頭,你說你叫什麼?”
可是,地上的人早已不省人事,只有那發上的水,一滴一滴的落下來。
“來人吶,給老子找個大夫來!快!”吳逸少扯起嗓子喊道。
“他媽的!快!給老子弄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