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叔,你嚇死我了!”不知何時,聾叔竟然站在了我的身後。我看着聾叔,心突突的亂跳。
“嗨,爺們兒,咋這麼膽小。這就是墨坊,聽小鈴說你喜歡筆墨,下午就帶你去採松枝,過幾天社火需要大量的墨,也該準備準備了。”聾叔乾癟的臉發黃,露出了滿口黑牙說。
我點點頭說:“好呀!”
這時,我看到姬爺一閃進入了耳房,很是詭異。死亡噩夢纔剛剛開始,今天是第一天,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天還是沒有晴,黑樓顯得很陰暗。
大廳裡,杜月華忙活着,小蘭在院子裡追着小貓亂跑。
柳鈴兒從房裡走了出來,她微笑着說:“晚上睡的好嗎?我們這裡有些潮溼,怕你不習慣。”
“很好啊!我沒有感到潮溼,頭挨着枕頭就睡着了。”我口上這麼說,但心裡還是發毛,一連串的噩夢別說有多恐怖了。但確實睡得很沉很死,不然也不會進入地獄十九層。
“嗯!好了,去吃早飯吧!吃完就要上路了。”柳鈴兒說着,拉着我的手往大廳裡走去。
柳鈴兒說吃完就要上路,難道吃的是斷頭飯不成?我一陣疑惑。
大廳的八仙桌上擺滿了飯菜,其中有一大盆湯,一碟涼拌耳朵,還有幾個小菜,以及醃肉。姬爺和聾叔正襟危坐,杜月華和小蘭挨着聾叔坐着,我和柳鈴兒坐到了姬爺的一邊。
看到桌上的飯菜,我就想到了早上看到的蒸煮死嬰,涼拌人耳……,不覺得喉嚨裡噁心,蛔蟲在腸道里涌動。我急忙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無奈竟然毫無疼痛。
我看到柳鈴兒皺着眉,她噘着嘴低聲對我說:“你掐我幹嘛?”我這才發現自己掐到了柳鈴兒的大腿上,怪不得不痛。
桌上的涼拌耳朵,醃肉,以及肥嘟嘟的肉片,還有那一大盆肉湯,我看都不敢看,只見有一碟子豆腐,上面撒着蔥末,這纔拿起筷子吃了幾塊。
柳鈴兒他們大口吃着,涼拌耳朵嚼的嘎吱嘎吱脆響,吸溜吸溜的喝着肉湯,我實在是沒有胃口。小蘭拿着筷子夾了一塊醃肉,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杜月華生氣的用筷子拍了一下小蘭的頭,把那塊醃肉一把抓起塞進了小蘭的嘴。小蘭眼睛裡冒着淚花,但是沒敢哭,噘着嘴嚼着醃肉,吃的滿嘴流油。
我用筷子扒着米飯,米粒很乾,沒有熟透,就像吃沙石似的。柳鈴兒好幾次給我夾肉,我都急忙避開躲過了。
吃飯的過程中除了小蘭的碗筷聲,安靜的要命,沒有一個人說話,我也只能憋着。豆腐的味道很怪,帶着綿綿的嚼勁,吃的時候裡面還有脈絡相連,帶着一股甜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不會是人腦做的吧?我就着涼拌豆腐吃完了米飯,起身藉口上廁所離開了大廳。
我急忙跑到了門外,覺得胃液在翻滾,剛走到水渠邊,吃的米飯豆腐就噴了出來。胸腔非常的難受,我到路邊的小賣鋪取了一瓶礦泉水,買了一個麪包隨便啃了幾口。
本來以爲死亡噩夢就是恐怖,沒想到連吃飯也這麼噁心。看姬爺吃的津津有味,就知道他還沒有清醒過來。
我回去時,聾叔正在磨鐮刀,等一會兒就要到山上去砍制墨所用的松枝。柳鈴兒給三個揹簍拴了繰繩,她母親杜月華拿了乾糧和水壺,還將一包東西悄悄給了柳鈴兒,神神秘秘的很可疑,難道杜月華和柳鈴兒都清醒了?聾叔不像清醒的樣子,但也不敢保證,聾叔這人太會僞裝了,活着的時候,幹了那麼多惡事一直把我們矇在鼓裡。
制墨要用松枝,噩夢記憶告訴我,魘魂鎮靠着雲鬼山,山上有千年雪松,還有許多原始動植物,最危險的還要屬榔頭。
榔頭是什麼東西並不太清楚,可能是一種猛獸,也可能是昆蟲之類的,估計也夠我這次喝一壺了。
何況身邊還有三個陰鬼,聾叔的陰險,柳鈴兒的狡詐,還有杜月華的僞裝,無論哪一個,都有可能讓我喪命,因爲煞陰和鬼不能在噩夢裡相互攻擊,不然兩方都會灰飛煙滅。面對我這個靈魂,就是他們要剷除的對象,所以這次雲鬼山之行,凶多吉少。畢竟每個鬼魂都想活着走出夢魘。
“爸、媽,我也要去!”小蘭手裡拿着一根竹竿,渴望的看着聾叔。
聾叔撿起地上的一塊硬土砸了過去,正中小蘭的鼻子,鼻血噴了出來,小蘭痛的哇哇大哭,母親杜月華卻笑着說:“打得好,出門見紅,入山逢神,不見榔頭,不遇棒槌。”
杜月華舀了半盆涼水給小蘭洗着鼻子,之後領着小蘭往屋裡走去。
一切拾掇好後,我們四人一起往雲鬼山走去。
“媽,聽說去年採松枝,許多人死在了雲鬼山,咋回事?”柳鈴兒好奇的看着杜月華問。
杜月華嘆息着說:“去年鄰村的幾個年輕人進了雲夢澤,可能遇到了榔頭。還有幾個人在夢樓被碎屍了,估計是棒槌乾的。”
聾叔陰着臉,他鼓着腮幫子生氣地說:“閉住你的臭嘴,別榔頭棒槌的,嘴癢了就用頑石磨一磨,還沒進山就嘰裡呱啦的,吵死了。”
杜月華急忙住了嘴,和柳鈴兒擠着眼睛。
一路上幾乎沒有碰到什麼人,一進山谷,荒草半人高,土路長期沒人走,長滿了雜草,貓頭鷹不時的叫着,顯得有些詭異。
樹林裡有很多蒼蠅大的蚊子,咬一口腫一片,又痛又癢。
柳鈴兒不斷的用樹枝驅趕着,翻過了山樑,我們鑽進了一片茂密的雪松林。
高大的雪松猶如寶塔,密集的樹枝遮天蔽日,本來就是陰天,林中顯得有些昏暗。地上滿是腐爛的落葉,還有一些動物的白骨,安靜的樹林讓人發寒,盼望能見到幾隻小鳥。
山林的入口處立着一塊水泥板,上面用紅漆寫着:封山護林,禁止放牧,猛獸出沒,到此止步!!!標語後打着三個血紅的感嘆號,表示此處是禁地。
“爸,這塊石板什麼時候立的?我記得前年來的時候好像沒有啊?”柳鈴兒撥開了蒿草,只見草中一堆白骨,嚇得她撲進了我的懷裡。
“這是幾天前剛立的,有幾個外地的獵人到林中打獵,結果全部被分屍了,死相很可怕,好幾個至今沒找到……”聾叔說着用腳踢了幾下白骨說:“不用怕,這是獾豬的骨頭。”
我仔細一看確實是一個豬頭,兩隻耳朵沖天,兩根獠牙外露,死相難看至極,黑毛貼在白骨上,但是豬頭竟然沒有腐爛,真是怪哉!
“聾叔,既然林中有野獸,我們還是在這裡砍一些松枝行了,不然……”不等我說完,聾叔打斷道:“不行!魘魂墨必須用千年雪松的松枝,不然煉煙煉不出,黑度、細度、灰分、油分都達不到要求。我們是作坊式生產,最注重的就是質量,所以……”。
“是啊!我們魘魂墨,幾百年的歷史了,不能在我們這一代變了色!”杜月華用鐮刀砍着樹枝,往樹林裡走去,聾叔也緊跟着去了。
“走吧!”柳鈴兒抓着我的手,走進樹林我就感到了寒氣逼人,灰色的書皮皴裂,像一個個張開的小口。
“鈴兒,棒槌和榔頭是什麼東西?”我感到好奇,看柳鈴兒是否知道。
“傻瓜,哪有棒槌和榔頭,是霸畜和癆洞,是雲鬼山的惡神,每年都要祭祀,不然村裡就會死很多人!”柳鈴兒說完低着頭,她害怕的說:“茂茂,我不想進去了,我們返回吧!這次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霸畜和癆洞一定會出現的。”
聽到惡神我的心臟抽搐了一下,我們老家就有惡神吃人的事,老人們說的神乎其神,我做噩夢的時候經常夢到,對此十分的牴觸。
神有善神,也有惡神。善神造福,惡神造孽。
凡是惡神,都要進行祭祀。如果不祭祀,惡神就會製造災難,比如瘟疫等天災。善神則不同,不會和人斤斤計較,但也需要祭祀,不然得不得他們的庇佑。
我看到黑漆漆的樹影就犯憷,柳鈴兒既然要返回,我就就坡下驢,趕緊撤吧!免得遇上惡神。
前面的樹林裡,杜月華和聾叔二人說着話,鐮刀砍樹枝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我們下山吧!”我看着柳鈴兒,只見她連連點頭。
“茂茂,你知道嗎?其實我是一個孤兒,被姬爺收養了,聾叔和小蘭母親對我很不好,所以我纔要帶你來!就是害怕他們。”柳鈴兒邊走邊說。
“不會吧!他們對你很好啊!”我吃驚的看着柳鈴兒,沒想到我的部分經歷被天機噩夢轉給了她,看來這次噩夢越來越複雜了。
柳鈴兒皺着眉囁嚅着說:“他們在人前才這樣,我們上高中之前,經常被打,上高中住校纔好一點。”她說着捋起了袖子,胳膊上有許多青色的傷痕,我感到吃驚,這個情節竟然被噩夢隱瞞了。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說:“沒事,有我在,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但是說話間我又感到心虛,雖然現在是情侶,但這都是噩夢強加的記憶,再說柳鈴兒若是清醒,她也會想法設法的讓我走入絕境,畢竟我們已經是陰陽兩隔,說起來有些可笑,但這是事實。
我突然感到不對頭,不知不覺竟然走入了深林,而且雪松很高大,根本不是返回的路,因爲林里根本沒有路,只有橫生的枝椏。
濃濃的白霧奔騰着,樹影若隱若現,我頓時心裡發慌,感覺上當了,柳鈴兒已經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