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韋霆像是早就料到了楚雲昭會來找自己的一般,在如此深夜聽到家奴來報的時候,不但沒有任何詫異,反而是會心的一笑。
他急忙收拾起身出來迎接,當大門打開的時候,見到了楚雲昭站在朱門前那難看的臉色的時候,薛韋霆知道,肯定是宮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急忙朝着楚雲昭行禮,“末將迎接來遲,還請殿下恕罪……”半跪在地上的他,隨後卻是擡眸起來,望着太子殿下,問道:“殿下怎麼深夜到此,還是說,宮裡發生了什麼事?”
薛韋霆故意問道。
楚雲昭聞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隨後甩了甩手,朝着將軍府裡面走去,“真被將軍言中了,逐鹿臺就是她爲自己所建,我壓根就是一個形同虛設的太子。”
聽着楚雲昭這牢騷的話,薛韋霆半跪着的時候,脣邊有禁不住的一抹笑,他起身來,隨着楚雲昭一同進府,花廳待茶。
楚雲昭在見到那茶水的時候,原本纔剛消下去的那一口惡氣,在這一刻陡然又升,“將軍,你得幫我!”他重重的將那杯茶放在桌面上,映着深夜花廳中的燭火顏色,楚雲昭的臉色極其的難看。
薛韋霆佯裝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殿下此言何意?”
“果然是牝雞司晨,朝綱在她的手上,她要是不肯交出權位的話,她永遠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而我……只能一輩子是這個沒用的太子殿下。”楚雲昭說着的時候,重重的用手錘了一下桌面。
“您是說長公主,她不肯放手?”薛韋霆說着,眉心一舒,“殿下,末將早就提醒過您的,長公主的野心不得不防。”
“她已經下嫁獨孤翊宸,現在獨孤翊宸又打下了靖國,她完全可以將一切交還給我,自己去跟隨獨孤翊宸的,可是……”楚雲昭始終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楚雲霓還這麼死守着邑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他覺得楚雲霓,想要真正擁有整個邑國,纔會這麼迷戀權勢,否則,他想不出別的理由來。
“殿下難道忘了一件事嗎?”薛韋霆卻是提醒着楚雲昭,“邑國在這之前打了多少仗,和皇叔,和獨孤翊宸,那都是生死仇敵那樣的打,纔有今日的局面……”
薛韋霆的話說至此,卻是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望着楚雲昭,“那死傷慘重,遠不是殿下所能想象的,殿下覺得,長公主會讓自己回到那個曾經你死我活的陣營裡面去?”
楚雲昭聞言,醍醐灌頂一般,他竟驚詫得瞠大了雙眼,“我懂了,她不可能回到獨孤翊宸的身邊去的,對她來說,太危險,所以,她寧可緊抓住邑國這邊的權勢……”
“殿下總算是明白了事情原委。”薛韋霆有種欣慰的感覺。“更何況,楚雲霓現在還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留在邑國的話,就必須沒有所名分,她一個公主,能給孩子什麼樣的前途?只有她自己……登基爲皇……”
這一句話,讓楚雲昭再無言可辯駁,“將軍,幫我……”楚雲昭只有這麼一句話,神情之中盡是倉促的神情,心裡有說不出的震驚。
“她早計劃好了這一切,末將不是不知道,只是當時殿下還在青冥,不曾回來,末將孤掌難鳴。”薛韋霆站了起來,朝着楚雲昭跪了下去。
他擡眸,看着楚雲昭,信誓旦旦的道:“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殿下回來了,末將幹什麼事都有一個依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楚雲昭聞言,心裡有說不出的激動,“好,好,好……有你這麼一個忠心的愛將,是本宮的榮幸,姐姐再留戀權位,該是我的東西,也不能永遠攥在她的手中。”
“殿下英明。”薛韋霆應和。
在薛韋霆的心裡,楚雲昭有心國事,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他薛家一世忠良,薛韋霆也想秉承家風,匡扶起一個盛世明君的話,他薛家的名聲,從此天下聞名,如雷貫耳,誰敢不敬?
…………
同樣是深夜,城頭那邊的事宜,顧蕭卻是已經安置得差不多了,交代了這些守城的士兵一些事宜,徑自牽着一匹駿馬,朝着城門外面走去。
“將軍……”身後的士兵,有些不捨的叫喚着顧蕭。
顧蕭回首,看着這一排排站立在城門外相送的士兵,兀自苦笑一聲,“都回去吧!再說了,我顧蕭是胥國人,從來都是守着邊城,這一次來到邑國也只不過是替你們公主打下邑城而已,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該回邊城了。”
那些士兵依舊還是不捨,朝着顧蕭牽馬行去的身影,跪了下去。
今夜的顧蕭,沒有戎裝在身,一身尋常的衣衫,頭上的發呆束着那墨發,在夜風的吹襲之下紛紛飄揚,隱約之間,恍如隔世的錯覺。
“雲霓,原諒我掛冠而去,不辭而別,他會好好照顧你的。”顧蕭回首,苦澀的朝着身後的城池說道。
在這裡歷經的那些時光,他哪怕至死都是難以忘懷的,但是……終究那個女子如同指尖流沙一般,始終是他握不住的那一抹顏色。
既然如此,該割捨的,還是割捨。
前方,但見黃沙連遠陌,長亭連短亭,這掛冠而去的蕭瑟,心裡的這種莫名的酸楚,竟然是超乎了顧蕭原本的意料之中。
他總以爲,自己會很瀟灑,但是,終究還是舍不下心裡的情,就像是活生生要自己捨棄的那般,他伸出手去,用手捂着那心口處的傷,此刻竟然也渾然分不清楚,到底是傷痛,還是心在痛。
旋即,顧蕭跨上了馬背,縱馬朝着前方疾馳,唯獨剩下身後那座孤寂的城池,亙古不變,巍巍屹立。
深宮之中,那個降世的嬰兒正在熟睡,他被隨姑帶着,在這搖籃裡面嬌容可愛,只是,從窗子外面,卻是伸進了一根竹筒。
從竹筒裡面吹出了迷魂煙,將這看守孩子的宮娥和隨姑,全部都迷得暈倒在地。
而那個孩子……也還在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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