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起了紗簾,將這裡面輕輕嫋嫋的身影全部看得清楚,楚雲霓卻是始終將目停留在這兩個女子的身上。
“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搞鬼?”忽然,楚雲霓卻是更加陰測測的說了這麼一句,“誰的心裡有鬼,誰就會清楚,這孩子的哭聲,哭得我是夜夜撕心裂肺,恨不得找地埋了進去。”
曲玲瓏的臉色變得是極其的難看,“公主,你在說什麼呢?你難道懷疑……”
“懷不懷疑的,誰說得準呢?”楚雲霓站了起來,青鯉在一邊兀自將這簾子給掀了起來,她看着外面那綻放的寒梅,滿園子的馨香氣味,如同在她的眉心間添了一抹愁容似的。
“在這青冥城裡,誰敢弄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宮翎卻是白了一眼,心裡更多的是厭惡這個話題,誰叫當初,她也想在馬廄裡面殺了那個孩子?
她的心,是虛的。
“是呀!”楚雲霓一聽到宮翎的話,再度嘆了一口氣,“這些事情,誰敢瞞着君上做,更何況,我是心裡實在放不下,夜夜聽着那哀嚎哭聲,我的心裡真像是刀割似的,再這麼下去的話……我會受不了的。”她特地將最後‘受不了’三個字說得重了些。
然而,宮翎卻在這一刻勾脣一笑,有些許的得意,可是,她的嘴上卻是說:“公主既然這麼放心不下小公子,那麼何不請法師來這宮裡面做上一場法事,你這當孃親的好安心,小公子也能走得安然,不用夜夜這麼折磨你了,你也用不着疑神疑鬼了。”
“倒真是個不錯的想法。”楚雲霓聽着宮翎的這些話,心裡卻是莫名的沉寂了起來,眼神深邃的看向了遠方處,心裡,似乎有了一絲的篤定。
她轉過身來,看着宮翎,“我在這青冥不熟,玲瓏姑娘又需要養胎,不宜操勞,要不……這請法師一事就勞煩宮翎姑娘幫我留意了?”
“這事不難。”宮翎居然推也沒推的就答應了,她兀自一笑,“能爲公主效勞,自然是宮翎三生有幸,宮翎可一直想和公主冰釋前嫌,好好相處呢!”
“那就有勞了。”楚雲霓但只輕微的一頷首,隨後她徑自朝着這梅林下走去,在青鯉的攙扶下站在這梅樹邊上,道:“這梅花正好開得是時候,過幾天我和君上就要到邑國一趟,也不枉此時開花,免得錯過!”
“公主……要去邑國?”曲玲瓏倒是詫異了,她總以爲,楚雲霓和邑國之間發生了這麼大的摩擦,這輩子是不會再踏足邑國那片土地了。
可是,楚雲霓卻是冷傲的一擡首,“該回去的,還是得回去,否則……我的心裡也放心不下,在我不在的這段前,宮翎姑娘正好請來法師超度超度,我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不會再聽到那煩人的哭聲了。”
宮翎沉浸了下去,彷彿沒有聽到楚雲霓的話似的。
“公主現在回去,恐怕……”曲玲瓏倒是開口,她其實是不想楚雲霓離開的,否則,皇叔交代自己的事情,如何能完成?
楚雲霓一旦離開的話,曲玲瓏想要知道山河佩的秘密就更加的艱難了,她又不能夠一起跟隨過去。
“他既然敢邀請,我爲何不敢赴約?”楚雲霓卻是一口反駁了過去,“更何況,邑國是我打下的,他楚雲昭登基,難道不該邀請我,重謝我這個長姐嗎?”
她的話,說得在場的人啞口無言。
語畢,楚雲霓但只揮了揮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算了,我自己一個人去賞花吧,你們且在此歇息,要是累了就各自回宮……”說着,楚雲霓徑自帶着青鯉離開。
看着楚雲霓朝着梅林深處的方向走去的身影,宮翎的眼中露出了怨毒的光芒,她真恨不得,楚雲霓這麼一去之後,就不再回來,最好是長埋在這梅林的地下。
曲玲瓏在旁邊,卻是撞了一撞宮翎的手臂,“她今天說的話都怪怪的,前言不搭後語,那孩子的哭聲……怎麼回事?她不會真嚇出什麼問題了吧?”
現在楚雲霓不在身邊,曲玲瓏纔敢開口問一句。
宮翎在曲玲瓏這麼一問之後,卻是隨口回答了一句,“她要能被嚇瘋了就更好了……”話說出之後,宮翎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才轉了轉語鋒,“不過這哭聲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我怎麼能知道,說不定她自己心裡有鬼,誰知道她的孩子是怎麼死的?”
她的話說得很難聽,曲玲瓏不禁蹙起了眉頭,“我還以爲是你搞的鬼。”
曲玲瓏的這一句隨口說的話,讓宮翎忽然整個人跳了起來,“曲玲瓏,你說話最好小心一些,什麼叫我搞的鬼?”
“宮翎,你這是怎麼了?”曲玲瓏忽然覺得好笑,也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宮翎,“我只不過是隨口說說,不是你搞的鬼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再說了,我還會害你不成,我們可都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啊……”
聽着曲玲瓏的話,宮翎的臉色依舊難看,但是,剛纔那一瞬間的暴跳如雷也已經平息了下來,確實,曲玲瓏的這一句話,她自己的反應着實是過大了。
宮翎訕訕然的,撇了一撇嘴,“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再說了……楚雲霓事情與我何干?”說着,宮翎不屑的望了梅林那邊的方向一眼,只要和楚雲霓有關的,她甚至連在梅園裡的梅花香氣,她都會覺得噁心。
說着,宮翎轉身就要離去,丟下曲玲瓏一個人坐在這亭子當中。
曲玲瓏端起了這桌面上的酒杯,正想將酒湊到脣邊的時候,忽然動作又停了下來,看着這輩子裡的酒水在自己的手中盪開一圈圈的漣漪,曲玲瓏不放心,還是將杯子放回遠處。
再擡起頭來,看着宮翎離開的方向,早已經不見了宮翎的蹤影,曲玲瓏卻是朝着宮翎離開的方向勾起了深深的一抹笑顏。
“宮翎,你未免也太笨了?”曲玲瓏淡淡的笑着,心裡對這件事情似乎一下子明瞭了許多,“就連我都看出了你的不安和倉促,你覺得楚雲霓會看不出來?”
這件事情,宮翎的狐狸尾巴藏得並不高明,甚至在曲玲瓏看來,宮翎這是在自找死路,“宮翎,想要和楚雲霓這樣的人鬥,不能忍,可是會吃大虧的,偏偏你學不會這一點。”她的話輕飄飄的,宮翎卻是聽不到了。
楚雲霓這一次邀請賞雪,就是想刺探,換做別人或許還懂得掩藏稍許,可是……宮翎這個人,曲玲瓏也忽然不明白,皇叔何必在這麼一個沒腦子的女人身上浪費精力,她根本就不是楚雲霓的對手。
皇叔這一次,可真是所託非人了。
…………
梅林中,每當有人從梅樹下走過的時候,便驚動了那樹梢上的花朵,抖落一瓣瓣的花瓣,落在楚雲霓的肩上。
相傳聞,梅花仙子潔白高雅,香滿人間,會爲路過的惜花人掉落一樹芬芳,落英如雪,吐納一世清香。
“公主,我看你這一次是打草驚蛇了,看她們兩個人,一個深沉不語,一個囂張跋扈得,你還讓她請法師……”青鯉一路埋怨着,反而是大煞了這一路落英芬芳的風景。
“我就是要打草驚蛇!”楚雲霓站住了腳步,伸出了手承接住這飄飄的落花,“我就是想看看,在我臨走的時候,誰會忍不住,或許……我更期待宮翎爲我請來的法師。”
青鯉不明白楚雲霓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覺得不可能是玲瓏姑娘,肯定是那個宮翎。”
“捉賊拿贓,我心裡比你更清楚,但是,我就想看看她還能不能有更高明的手段!”楚雲霓將手裡的話湊近了鼻息之間。
一嗅,香滿懷……
“啊?”青鯉卻是懵了,“公主你怎麼也這麼篤定?”她是瞎猜的,出於對宮翎的討厭,下意識的就覺得是宮翎搞的鬼,但是,楚雲霓卻是憑什麼斷定的?
“曲玲瓏是個聰明人,自知言多必失,但是……宮翎卻口開口聲聲的斷定孩子不在人世,走得不安穩,試問整個天下,誰敢說這話?”楚雲霓將手上的花瓣一翻,讓這些花瓣落在地上,碾落成塵,神情也在這一刻肅然了起來。
青鯉一開始不懂,可是,忽然在看到楚雲霓這般神情的這一剎那,她一下子懂了,也忽然不敢說什麼了。
所有人都知道,楚雲霓和獨孤翊宸的孩子只在冰上殘留下一套衣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即便是心裡真的覺得孩子不可能再存活在人世了,或許當時是被狼給叼走了,但是……誰又敢真的說孩子死了的話?
此時此刻的青鯉,都噤聲不語了,誰都沒膽量說出這些,唯獨那個宮翎,非得口口聲聲的斷定,就是孩子的哭聲……
誰給她的自信了?
她沒問題,誰有問題?
“公主,小公子……還在的!”青鯉忽然唯唯諾諾的開口,深怕觸及到楚雲霓的傷心事,但是,這話不說的話,她的心裡也難受,“我總感覺,小公子沒死……”
楚雲霓看了青鯉一眼,眼中,滿是悲傷,“我也希望。”
她擡首,望着頂上的天,灰濛濛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又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