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珞茶水都顧不得喝一口，便滿院子的轉悠，摘了一串，卻覺得下一串更誘人。
如此，竟像是猴子下山掰玉米的樣子。掰一個扔一個，總覺得前面會有更好的。
折騰了一番，採摘了滿滿的一籃子。
靈芝早已吩咐了蟬兒洗淨了兩串，盛在盤子裡，就放在了葡萄架下的石桌上。
待到東方珞淨了手，便迫不及待的摘了一顆紅中泛紫的扔到了嘴裡，連聲說着：“嗯！好吃！魍”
然後就一顆接一顆的吃了起來。
靈芝見她吃的盡興，不停的吞嚥着口水。實在忍不住，摘了一顆放到嘴裡，頓時臉皺成了核桃。
呸了兩聲，“你這丫頭！明明就很酸嘛！檎”
東方珞嘻嘻笑，“只是帶了點兒酸頭而已，姐姐未免也太誇張了。”
靈芝語重心長的道：“我老了，牙口不好了，不比你年輕人了。”
東方珞就捂着肚子，笑翻了。
靈芝擡頭，掃視整個小院，“這要走了，還真是捨不得呢！”
東方珞斂了笑，安慰道：“姐姐放心！這個院子會一直爲姐姐留着，姐姐想回孃家的時候，可以隨時回來住。”
靈芝笑，“你又不住這兒，我回來做什麼？若說起走動，倒不如去翼王府那邊呢！”
東方珞道：“隨便姐姐了！別有了相公忘了妹妹就行。”
靈芝嬌嗔道：“你當我是什麼人了？”
東方珞就衝着白鷺伸出手去，白鷺便將抱着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東方珞掏出鑰匙，放在盒子上面，“這是妹妹給姐姐的添妝，姐姐不見外的話，就收下吧！”
靈芝拿起鑰匙，打開了盒子，看到裡面的東西，立即就明白了。“這也太貴重了吧？我如何敢收！”
東方珞笑笑，“妹妹給姐姐的東西，如何不敢收了？”
靈芝疑惑間，思緒已經轉了好幾轉，“這棟宅子，真的是你的？”
東方珞面不改色的看向她，“姐姐覺得，我貴爲翼王府的郡主，手裡就沒點兒值錢的東西嗎？”
靈芝眉頭緊鎖，“不是凌五託你轉交的？”
東方珞道：“姐姐爲何這樣子想？五爺跟姐姐認識的時間，自然比我要長的多，姐姐覺得他跟誰更親厚？”
“自然是你了！”靈芝不假思索的道。
東方珞就真真的被噎住了，她本來想要表達的是，凌五跟靈芝認識了好多年，那情意絕非一般人能比的。所以，凌五就算要對靈芝的大婚送禮，應該也不會拐彎抹角。
卻不想，靈芝竟直接將她的話給堵死了。
東方珞道：“就因爲他把豐園送給了我嗎？”
靈芝道：“珞兒，我追隨了凌五多年，一擲千金的事情，他也不是沒幹過。但是，能讓他費心思的事情卻並不多。如今，東方侯府的外室的事情一出，你也應該知道，他們會把這件事算到誰的頭上。”
東方珞就陷入了沉默，最近事情太多，她居然把這一層給忽略了。
當初爲了跟東方侯府追回那五萬兩銀子的嫁妝收益，可謂絞盡腦汁。
凌五適時的把酒氏母子送到了她面前，她想也不想的就接過來用了。
全然沒去想，這樣子做，會給凌五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如今，東方博的世子之位被剝奪，其他三大侯府也都受了連累，這個虧他們又怎麼會白吃？
四大侯爺也即將回歸京城，到時，又會攪起什麼樣的風浪來呢？
但凌五怕是要被推到風口浪尖上了。
畢竟，最初將酒氏搬出來要挾東方博的人就是凌五！
而前一段時間，凌五更是對外宣稱去了東方閣城，那麼酒氏此次來京，就不難將二者聯繫在一起了。
東方珞想到這裡，背後不禁出了一層冷汗。
因着從東方侯府討回五萬兩銀子的興奮勁，瞬間蕩然無存了。
她以爲自己勝了，可如果這個代價是將凌五拖下了水，讓她到哪裡去找勝利的喜悅？
東方珞垮了小臉，“五爺被我連累了，對嗎？”
靈芝嘆口氣，摸摸她搭在肩上的秀髮，“傻丫頭！或許，他就是心甘情願被你連累呢！照此看來，你我之間，誰跟他親厚？”
東方珞咬着脣，“如果他在東方閣城的生意受到了此事的影響，那麼我害他損失的就不止五萬兩銀子了。我是不是因小失大了？”
靈芝道：“這丫頭，越說越鑽到牛角尖去了！你知道什麼是做生意嗎？那是互惠互利互相依存的關係！東方侯若真是在東方閣城對凌五的生意下手，那麼，其結果就只能是兩敗俱傷。但對於東方侯府來說，卻是真的敗。對於凌五來說，卻就未必了！要知道，凌五的生意是遍及大衍朝的，東方閣城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且是很小的一部分。所以，真若是兩方撕裂了，你以爲吃虧的是誰？”
東方珞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可五爺無論怎麼說都只是民啊！自古，民鬥不過官！怕就怕東方侯府給五爺下絆子啊！”
靈芝笑，“你當凌五是吃素的不成？你與他相識也有不少時日了，你覺得他是那種任人宰割的主兒嗎？”
東方珞搖搖頭。
她當然知道凌五不是簡單人物，無論財力還是人脈，都應是不容人小覷的。
可是，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誰又能想到東方博那個小人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呢！
萬一逮着機會，給凌五穿了小鞋，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靈芝寬慰她道：“好了！出了宅院，外面的戰場就是男人們的了。凌五肯那樣子做，心裡自然是想好了退路的。他那麼一個人，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東方珞輕輕吁了口氣，“但願吧！如果誰膽敢對五爺不利，我好歹還有層郡主的身份，自然是不會讓他有事的！”
靈芝撲哧笑了出來，“是啊！你現在可是郡主啊！背後又有翼王府撐腰，想要護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東方珞也跟着笑，“那妹妹這份子禮，姐姐是收還是不收啊？”
“收！當然要收！嘉珞郡主財大氣粗，這樣的油水不佔白不佔。”靈芝又仔細看了看那房契，“怎麼這上面的地址這麼眼熟？”
東方珞咯咯笑，“說起來也是巧了，那宅子就在你們婚房的旁邊呢！我也是剛剛去看了宅子才知道的！”
靈芝眨巴眼睛，“世上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嗎？珞兒，你說實話，這宅子真的是翼王府的產業嗎？你將它送給我，翼王妃知道嗎？”
東方珞嘆口氣，“自然不是了！姐姐，你要不要這麼聰明通透？總歸是妹妹給你的，來路也正，你收了就是了。”
靈芝將盒子往東方珞面前一推，故作生氣，道：“你今兒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這份禮我還真就不收了。”
東方珞當然也知道，這靈芝不是那東方瓔，斷然是不好糊弄的。只得將宅子的來路說了。
靈芝不禁瞪大了眼睛，“你是說，這棟宅子是凌風公子給你的？”
東方珞用力的點點頭，“他給我存放槐米的！”
靈芝的手就戳向她的腦門，“你這傻丫頭！既是他給你的，你理應自己好好收着，轉手送給我算什麼？就不怕他日後知道了生氣嗎？”
東方珞撇撇嘴，“東西既然送給了我，如何處置，那就是我說了算的了！姐姐不要再推辭了，妹妹說送給你，自然就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難道姐姐擔心我嫁過去後，會少了住處嗎？”
靈芝嘆口氣，“忠王府雖大，卻未必就是個好居處。說不準等你嫁過去後，就面臨着要分家呢！”
東方珞笑笑，臉上並不見羞赧，“那樣子，自然是最好了！到時候，鍾凌風若是沒有了其他的宅院，我們就搬來豐園居住。
姐姐，你就別七想八想了。反正那棟宅子我也用不着，與其放在那裡荒廢着，倒不如你去住着給增添點兒人氣。
若是覺得實在過意不去，平時多給我點兒零花錢也就是了。”
靈芝被她說動，笑道：“翼王妃那麼疼你，會短了你的零花錢不成？”
東方珞端起茶杯，呷了口茶，道：“母妃那邊自然是不會短的，但銀子這東西，花起來哪有個夠啊！”
服侍的幾個丫鬟就都笑了起來。
葡萄架下的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東方珞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靈芝姐姐跟五爺認識了多年，可曾聽說過一個叫水仙的人？”
“水仙？”靈芝一臉的茫然，“什麼人？可是姓水？”
“姓水？”東方珞一怔，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腦中一閃而過，卻因爲太快，沒能抓住。
“真的姓水啊！”靈芝挑眉，“目前爲止，我聽過的姓水的，也就是水守信了！”
她這麼一提醒，東方珞突然記起來了。
以前好像聽說過，當今漕幫幫主就是水守信！
東方珞訝異道：“五爺跟水守信很熟嗎？”
靈芝道：“啊！凌五的裕豐商號，分號自然是遍佈大江南北的。他的生意做的更是大，幾乎涉及了各行各業。很多生意，賺的無非就是南北的差價。
比方說，南方盛產稻米，自然，那邊的稻米的價格就便宜很多。運到北方來，就要翻倍。那麼，要想將稻米運到北方來，走陸路不但麻煩，還耗時耗財耗人力，所以，是極其不划算的。相反，走水路就在划算不過了。”
東方珞恍然明白了過來，“也就是說，五爺的很多生意就要仰仗漕運了。那麼，凌五和水守信就少不了打交道。”
靈芝更加奇怪，“這又礙着凌五什麼事？難不成那水仙是水守信的什麼人？”
東方珞道：“姐姐或許還不知道，我這次惠濟庵遇刺，出手相救的那個人正是水仙。聽她話裡的意思，似是跟五爺很熟的樣子。”
靈芝突然道：“水仙可是女的？”
東方珞道：“啊！那女子戴着幕離，雖看不清長相，渾身卻散發着一種仙氣。”
靈芝失笑，“比鍾凌風還仙嗎？”
東方珞小臉一紅，嬌嗔道：“我跟姐姐說正事呢！”
“好！說正事！”靈芝掩不住的笑意，只覺得東方珞這般模樣煞是可愛。“那個水仙，還真就從未聽凌五提及過呢！難不成是凌五的相好不成？”
“啊？”東方珞呆愣，心裡一緊，沒來由的覺得不舒服起來。
靈芝道：“說着玩的！我對凌五也很熟悉啊！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不也想歪了嗎？”
東方珞想起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不覺笑了起來，“是啊！那個時候，還以爲姐姐是五爺的某房小妾呢！”
靈芝道：“不過，那水仙的身份也的確可疑。難不成是水守信的什麼人？姊妹或者女兒？”
東方珞道：“姐姐可知，那水守信有多大年紀？”
靈芝道：“跟策叔年齡相仿吧！那水仙看上去多大？”
東方珞盯着靈芝看了會兒，“應該跟姐姐差不多年齡吧！”
靈芝道：“那就應該不是女兒，多半是妹妹了！”
東方珞手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漕幫啊！在江湖中有着舉足輕重的低位，就是在朝廷這邊，也是有着極重分量的。
畢竟，當今的貴妃娘娘可就是出自漕幫的。
如今，又來了個水仙！
漕幫可是又要有什麼大動作？
會跟凌五有關嗎？
想到凌五現在的處境，東方珞的心中就有種隱隱的不安。說不上來自哪裡，總覺得似乎是要出事的樣子。
靈芝看着東方珞笑。
東方珞回神，被靈芝笑的發毛，“姐姐幹嗎這樣看着我？”
靈芝道：“東方侯府說你是災星，我看你明明就是福星一枚。幾次遇險，都有人適時的出手相救，不是福大命大是什麼？”
東方珞道：“我是自打遇上姐姐之後，命運才改觀的！想來姐姐纔是我的福星呢！”
“瞧瞧這小嘴甜的，都能刮下二兩蜜了！”靈芝臉上笑的舒暢。
東方珞沒有在豐園逗留很久，便提了一籃子葡萄回到了翼王府。
一個有家的人，若是在外呆久了，家裡人是會牽腸掛肚的。
未免翼王妃擔心，東方珞這才早早的回來陪着她吃午飯。
她前腳剛踏進翼王府的大門，滿堂後腳也回來了。
進了垂花門，東方珞才停住腳，問滿堂，“如何了？可是打聽清楚了？”
滿堂道：“想容樓的掌櫃請水仙姑娘在想容樓彈琴十日。”
東方珞道：“想容樓的掌櫃可是女的？”
滿堂點頭，“啊！自然是女的，若是男的，哪裡懂得女人的那些個東西。”
“哦！”東方珞眉頭舒展，“那她們是舊識，還是隻是僱傭的關係？”
滿堂面露難色，“這個小的沒有打聽出來。”
東方珞道：“可還有別的信息？”
滿堂道：“水仙姑娘下榻在仙客樓！”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着吧！”東方珞擺擺手。
滿堂便跑跳着離開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跑了這一趟腿，竟然還這麼有活力。
東方珞先回明珠小閣換了衣服，然後纔去翼王妃的寢殿請安。
翼王妃拉着她，問問這一趟出去的收穫。
東方珞便毫不隱瞞的全說了。
在翼王妃面前，她儘量想做到推心置腹。
何況，現在的形勢，立儲在即，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所有能聽聽翼王妃的意見也是極好的。
翼王妃聽到水仙的事，自然也不能無動於衷，道：“水仙嘛，倒是個俗氣的名字，琴卻又彈得很好，明明是個雅人嘛！”
“是啊！”東方珞笑笑，“母妃可否聽父王提起過，漕幫最近沒什麼大動作吧？”
翼王妃道：“你是懷疑那水仙是漕幫的人？”
東方珞道：“我也只是想到了這種可能！也許是我想錯了，她並不姓水，只是名字叫水仙而已。”
翼王妃道：“說起漕幫，在三十多年前，還是四分五裂的，幫內派系之爭很是火熱。那時，朝廷派人，想要統管下來。但漕幫畢竟是江湖幫派，朝廷也沒有那麼大的財力和人力，所以，即便想收歸漕幫，卻根本就是力不從心。
然後便出來了凌老幫主，至今說起他來，那更是人人敬仰。凌老幫主其人，並非簡單的草莽，而是文韜武略都令人敬服。在他的努力下，僅僅用了兩年的時間，漕幫便人心所歸，上下統一。”
東方珞聽這種熱血江湖戲就有些入迷，“那凌老幫主現在可還健在？”
翼王妃嘆口氣，“不在了吧！受不了一連串的打擊，好像是於十年前去了。”
“打擊？”東方珞蹙眉，“可是朝廷給的？”
翼王妃搖搖頭，“兒女本就是來討債的！”
“呀？”東方珞訝異，“這又是怎麼說的？”
翼王妃道：“這就是很長的故事了！咱們先吃飯，吃完飯母妃再給你講。”
東方珞撅了小嘴，“母妃這樣子吊胃口，哪還吃得下啊！”
翼王妃笑，“不好好吃飯，母妃還真就不講了。”
東方珞沒辦法，只得乖乖的到了飯桌旁。
一炷香的時間，就把一碗白米飯扒進了肚子。
翼王妃看着直搖頭。
待到飯飽湯足，漱口完畢，東方珞就迫不及待的將翼王妃拉去了偏廳。
翼王妃寵溺的看着她，“這丫頭，都眼看着及笄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姚嬤嬤笑道：“兒女在娘面前都是永遠長不大的！世子他們走了，老奴不覺得府裡少了什麼，郡主一上午不在府內，老奴就覺得這府裡冷清了不少呢！”
東方珞甜甜的笑，“嬤嬤這是在誇我呢，還是嫌棄我呢？”
姚嬤嬤趕緊道：“老奴怎麼會嫌棄郡主！”
東方珞道：“嫌棄我鬧騰唄！”
姚嬤嬤道：“王妃就喜歡郡主鬧騰呢！”
東方珞撇撇嘴，“唉！我早前不是這樣子的，不信你們去問問靈芝。問桃紅和杏黃也行，她們是最早跟我的！我原先在惠濟庵是很沉靜的一個人，可自打來了京城後，這不安分的性子就開始往上冒。尤其是來到翼王府後，有母妃寵着，便就愈發的恃寵而驕了。”
“是嗎？”翼王妃還真就看向門口的桃紅，“你剛跟了郡主那會兒，她真的是個沉靜的性子？”
桃紅道：“奴婢只記得，郡主剛到豐園那會兒，最喜歡的就是到後園爬杏樹，摘杏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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