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子跟豐園差不多,或者說,跟大多數古代的宅子差不多,也是有院中院的。|
進了院子,東方珞忍不住四下裡打量。
正屋高大,後有後罩房,前有倒座房,東西兩邊還各有廂房。
房屋之間,都有長廊相連峻。
院子的正中有一圓形的花園,裡面的月季正開的香豔。
與花園相連還有一紫藤架。花已謝,徒留枝葉纏繞。
最吸引人的就是花園兩側的碗口粗的樹了,羽狀複葉,扇形絨花,散發着淡淡的甜香。
東方珞問道:“你們可知這是什麼樹?鯽”
黃鸝道:“我們老家叫福榕樹!”
“福榕樹嗎?倒是蠻好聽的!”東方珞深吸了口氣,“我還以爲你們會叫它另一個名字呢!”
白鷺道:“另一個名字是不是很難聽?”
東方珞笑笑,“是啊!叫苦情樹!”說着擡腳往正屋裡走。
綠絲和常青很快趕了過來。
東方珞斜倚在軟榻上,背靠着大迎枕,一動也懶得動了。
眼見東方珞是累了,綠絲便趕忙退了出來,親自去廚房吩咐午飯。
常青就立在一旁,開始粗略介紹宅院裡的格局。
總共有四個內院,現在身處的這個,自然是最大氣最好的一處。
其他三個院落則都差不多,只是比這個略小一些。
東方珞道:“這裡就給祖母住吧!下人們的房間務必安排好了。騰親王府來的冰燈單獨一間。至於連翹的,給她安排個伴兒。策叔那邊,可有說給祖母安排了人手?”
常青道:“策叔昨日來,帶了四個大丫鬟和八個小丫鬟。說是原先爲豐園那邊準備的人手,就先撥了這邊來服侍。人等着姑娘見了再分配。策叔說了,若是姑娘覺着不夠,可以再從別處調撥來。”
東方珞道:“不用了!四個大丫鬟,再加上騰親王府給的四個,就已經是八個丫鬟了。祖母這邊四個,姐姐那邊四個,再委派幾個小丫鬟,滿夠用的了。北郭侯府送來的兩位嬤嬤,丁嬤嬤看着單薄一些,就去姐姐那邊吧!尤嬤嬤看着比較壯實,就留在祖母這邊吧!”
祖母行動不便,需要孔武有力的人在身邊服侍着時時的搭把手。
她原先是中意白鷺的,只是白鷺怎麼也是個姑娘家,若是這般的捆在一個病人身邊,怕是委屈了這姑娘。
精壯的婆子就再合適不過了。
常青應聲,然後問:“那三小姐的住處,是姑娘安排還是等人到了再說?”
東方珞道:“姐姐那性子,若說有自己的主見,也只能是圍着祖母轉。所以,就讓她住離這邊最近的院子吧。我的住處過午再說吧!”
常青便退了出來。
東方珞簡單的吃了午飯,便躺在榻上眯了一會兒。
鄉下的知了比城裡自然要厲害百倍。
躺着實在無趣,又不能去烈日下奔走,東方珞便想到了她的槐米茶。
於是,就帶着綠絲和白鷺去了小廚房。
材料都是從松竹堂那邊帶來的,現成的很,東方珞只需要動手炒制。
選用的是粘土砂鍋,爲了炒制均勻、焦酥,一次只能炒一斤。
炒制要用溫火,然後先後加入大棗顆粒和蜂蜜以及枸杞。
整個過程差不多用了四炷香的時間。
東方珞已是熱的香汗淋漓,身上更是一股竈火的味兒。
只得跑回福榮院那邊泡澡。
祖母的入住處,因院子裡的福榕樹,她便給起了福榮院的名字,取了福氣和繁盛的意思。
說實話,在木盆裡洗澡很是侷限,她好想去村前的小河裡洗個痛快啊!
在這個連腳丫子都不能被人看到的古代,那種願望此生恐怕無望了。
但東方珞還是放縱自己泡了個長澡,中間還讓白鷺給換了一次水。
從淨房出來,坐在花廳裡,任憑白鷺爲其擦拭頭髮。
黃鸝從院外進來,見到東方珞,玩着腰間的荷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東方珞嘆口氣,“怎麼了,這是?黃鸝,現在,咱們已經不寄人籬下了,有什麼話還需要藏着掖着的?”
白鷺道:“她跟綠絲兩個人照看個茶葉,只等着冷了,收入袋中,不會出了岔子吧?”
黃鸝抓耳撓腮,道:“的確是出了岔子。”
“嗯?”東方珞蹙眉,“頂多是打翻了,散落到泥土裡,不能喝了罷了。沒事的,重新再製就是。何苦爲難成這樣?”
黃鸝道:“不是的!槐米茶涼透了後,奴婢和綠絲本想着收起來的。結果聽說五爺來了,綠絲就沖泡了槐米茶給五爺喝。”
“五爺來了?”東方珞從白鷺手中拽過自己的頭髮,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黃鸝點頭,“嗯!五爺嘗過槐
米茶後,就讓奴婢立即叫姑娘過去。也不知是不是槐米茶出了什麼問題,奴婢這心七上八下的。”
東方珞想的卻不是茶,而是五爺來此的目的。“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將前面的頭髮隨意的攏在頭頂,東方珞擡腳就出了福榮院。
白鷺和黃鸝跟在後面齊齊的驚呼,卻還是阻止不了東方珞的腳步。
昨日東方侯府匆匆作別,她還連個謝字都沒說呢!
策叔垂手恭立在屋門口。
凌五正則坐在前院的正堂裡悠閒的喝着茶,看那閒適的樣子,不似是出了事。
看着東方珞一陣風似的到來,頭髮微溼,鋪滿了肩背。讓清秀的小臉,頓時多了嫵媚的風韻。
凌五看向東方珞的眸子深了深,卻在看向她身後的兩個丫鬟時,眼神突然變得鋒利。
白鷺和黃鸝就趕緊低頭,清楚的知道這一目並非無緣無故。
“這頭髮還溼着呢!”凌五一開口,竟是掩不住的責怨。
白鷺和黃鸝的頭就垂的更低了。
東方珞嘻嘻笑,在凌五的下手邊坐了,道:“五爺怎麼有空過來?莫不是東方侯府那邊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凌五搖搖頭,“那兩口子總得鬧騰上一陣子,纔會消停了,然後才能一致對外。頭髮這樣子溼着,受涼了怎麼辦?”
東方珞笑笑,“現在是夏天,無妨的!我做的槐米茶不好喝嗎?剛剛黃鸝去找我,嚇得不行。生怕我這製作的是毒藥呢!”
凌五不答反問,道:“這茶,你製作了多少?”
東方珞忽閃着大眼睛,不解的問:“怎麼了?也就一斤吧!工藝很繁瑣的,只是先炒點兒來嚐嚐。”
凌五道:“不要再製作了!”
“啊?”東方珞皺了小臉,“真的很難喝嗎?”
心中一急,就不管不顧的拿了凌五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吧嗒一下嘴,道:“香香的,酥酥的,甜絲絲的,口感蠻好的啊!這種茶是保健茶,自然不能同日常喝的茶相比較的。”
凌五扯動嘴角,心情莫名的大好,或許只是因爲她就着他的茶杯喝了口茶。
若不是相熟而信任的人,她能有這樣率真的舉動嗎?
凌五道:“自然是很好喝的!”
東方珞吁了口氣,“真的?那要不把制好的那些都給五爺帶回去吧!此茶喝了,真的對身體大有益處的。”
凌五道:“我信!”
東方珞甜甜的笑,腮邊的酒窩就流露出俏皮的風情,惹得人心情盪漾。“綠絲,趕緊去包了來。”
難得她能爲凌五做點兒什麼,自然是不能放過的。
凌五卻擺了擺手,“不用了!這茶我不帶!”
東方珞剛纔明媚的小臉立即就垮了,“哦!”
人家不想要總不能硬塞啊!
她認爲對身體有益處,是因爲她懂醫,別人卻未必認可呢!
凌五看着她小臉上的失望之情,不禁輕輕的嘆了口氣,道:“我不帶走,是因爲它有更大的用處。”
“嗯?”東方珞瞪大眼睛看過去,“什麼用處?五爺能喜歡喝,我認爲就是它最大的用處了。”
凌五笑笑,“傻丫頭!你要做的,是不僅僅讓我喜歡,而是要讓去賞荷會上的夫人小姐們都喜歡,尤其是騰親王妃喜歡。”
“呀!”東方珞一下子從座位上彈跳起來,“五爺的意思,是讓我將槐米茶帶去賞荷會?”
凌五含笑,輕輕的點了點頭。
東方珞絞着手,“那我再多炒點兒吧!反正材料都是現成的。”
凌五也起身,挺拔的身姿俯視下來,頓時就給了東方珞壓迫的感覺。“物以稀爲貴!不然,如何讓人心心念唸的想着?”
東方珞想想,也確實是這個理。“可是,該如何取得騰親王妃的信任呢?我若是把東西帶去了,她萬一當成毒藥怎麼辦?”
凌五定定的看着她,“這的確是問題的關鍵。那麼,你製作這槐米茶,就沒想到給別人送點兒?”
東方珞一拍腦門,倒也不隱瞞,“這槐米本是松竹堂裡的,當時採摘的時候曾答應風爺,要做槐米茶給他喝的。啊!我懂了!我把茶送去給風爺,然後讓風爺請騰親王喝茶。”
凌五點頭笑,“我與騰親王也有些交情,但昨日剛跟他喝了酒,實在是沒有理由再請他喝茶。”
東方珞哪會聽不懂這話語裡的暗示,昨天剛利用完了人家。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騰親王啊!
這樣子被當刀使,怕是心裡正窩火呢!確實不適合這個時候再去觸眉頭。
東方珞不無擔憂道:“就是不知,風爺那性子,會不會不屑於幹這種事。”
凌五道:“哦?他在你心中是什麼性子?”
東方珞道:“世外居士,不食人間煙火啊!何況,身有啞疾,應該是不喜應
酬的吧!”
凌五哈哈大笑,世外居士?不食人間煙火?
這丫頭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呀?
東方珞卻有些被他笑惱了,“五爺覺得很可笑嗎?”
凌五趕緊斂了笑,“不是!我也跟他喝過酒,吃過肉,所以聽你說他不食人間煙火,就有些憋不住。”
東方珞蹙眉,“還正想跟五爺說呢!風爺那啞疾,我怕是治不了。”
凌五這下是真的笑不出來了,“卻是爲何?”
東方珞道:“我已經爲他診過脈了,他身體上無恙!跟我原先的猜測一樣,是心理上的病。”
“哦?”凌五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東方珞繼續道:“我也是聯想到他少時的經歷,再加上脈象,纔有的這樣的結論。所謂的心病終須心藥醫!身體上的病好治,關鍵是這心理上的,或許會需要一個因緣際會。”
凌五嘆口氣,“可是說,情景再現?”
東方珞道:“嗯!我聽聞他當年的經歷無人知曉,所以,想要情景再現,就無疑難於上青天了。對不對?”
凌五若有所思道:“你可以試探着去問他的經歷啊!”
東方珞道:“我不敢啊!怕觸動他的傷痛。任何事情都是兩面性的,就算情景再現,也有可能走向另一個極端,那就是讓他的病情更重。唉!”
凌五道:“他的病情,你應該沒有對他如實說吧?”
東方珞道:“不能如實說啊!他萬一把我當成救命稻草,我要是再跟他說治不了,他從此失了信心,那就真的治不了了。”
凌五道:“他是男人!他的心沒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
東方珞搖頭,“身體有缺陷的人,總會比別人敏感一些的。不過,五爺的提議不錯,我晚些時候派人將槐米茶給他送去。”
凌五道:“我倒是不介意給你跑趟腿。”
“啊?”東方珞怔楞。
凌五道:“我幫你帶去給他吧!正好有些話要交代。”
“哦!”東方珞明白過來,“綠絲,趕緊去包些槐米茶來!對了五爺,關於他的病情,五爺還是選擇什麼都不說的好。”
凌五扯動嘴角,“你放心!治病是你的事,我自是不會攙和的。”
東方珞貝齒咬一下脣,“有一件事,我憋在心裡好久了,一直想問問五爺。”
凌五嘆氣,“我又不是老虎,你有什麼可怕的?”
東方珞歪着頭看過去,雖然面具後面的臉看不清,卻還是想努力的望進那雙眼睛。“五爺跟他之間,是怎樣的關係?”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裡發芽,那也是會瘋長的。
他們兩個身形真的很像!
凌五看着她一臉可愛的表情,努力將手背在身後,以防自己忍不住去摸她的頭。對她射過來的疑惑的目光,倒也毫不避諱。
“那你可知他與騰親王是怎樣的關係?”
東方珞點點頭,“靈芝姐姐跟我提過了。”
凌五道:“那靈芝有沒有跟你說,當今的貴妃娘娘姓什麼?”
東方珞搖搖頭。
凌五道:“當今的貴妃娘娘在入宮之前,是姓凌的!‘凌五’的‘凌’!”
“啊!”東方珞大叫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既然如此,那麼眼前的人,就有可能是貴妃娘娘的孃家人了?
他一介布衣,能與騰親王相結交,也終於找到了站住腳的理由。
更有甚者,他與鍾凌風在背影上的相似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凌五既是騰親王外家的人,自然也是鍾凌風外家的。
表兄弟長得相像,那就太有可能了。
凌五暴露在面具外面的嘴脣與鍾凌風的就特別的像。
表兄弟!
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本是應該輕鬆的事情,東方珞的心中卻是莫名的失落。
難道在內心深處,是希望他們倆是合體的嗎?
僅僅因爲,唯有那樣子,鍾凌風的啞疾就可以不攻自破嗎?
凌五道:“有些事,你心裡清楚了就好!”
東方珞回神,黯然道:“嗯!我不會說出去的!”
凌五搖搖頭,“我並不是要你保密的意思,我姓凌,騰親王的外家也姓凌,此事就算誰都不說,也會有人懷疑的。我的意思是,你有什麼疑問,不要再憋在心裡。”
東方珞擡手揉揉小耳朵,嬌憨道:“嗯!那個,五爺前來,可是想參觀一下莊子?”
凌五笑意溢滿嘴角,溫和的道:“我來,是想跟你說一聲,從明天起,我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
“啊?不是吧?”東方珞驚道,“五爺要去哪裡?去多久?”
東方珞這一驚,差點兒驚掉下巴。
聽說凌五要走,她的心中涌起復雜的感覺。似乎不
是不捨,不是難過,而是莫名的恐慌。
凌五不是沒有離開過,卻都似乎沒有去太遠太久。
如今看他這般鄭重其事的跟她說這件事,怕是這一次離開不同尋常吧!
凌五道:“先去東方閣城,那邊的海上生意出了點兒問題。然後,要去趟漠北。至於什麼時候能回來,那就不好說了。”
東方珞神色一黯,“五爺這一去,會不會有危險?身邊得多帶點兒人才行。我這邊也基本安靜了下來,就讓策叔回五爺身邊吧!”
凌五道:“嗯!也好!阿策的確是我使喚慣了的。沒有什麼危險的!我心中有數。倒是你,我不在的期間,若是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你可知道該去找誰?”
東方珞道:“我會照顧自己的!等着參加完了賞荷會後,我就會足不出戶的。安心在這裡照顧祖母的病。所以,應該惹不出什麼大事了。”
凌五嘆氣,“可很多時候,都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東方珞咬一下脣,“北郭侯夫人,待我的心,跟五爺差不多。她跟我祖母又在做姑娘的時候就認識,所以,我若出事,她應該不會袖手旁觀的。”
凌五道:“傻丫頭!你就沒想過去找鍾凌風嗎?”
東方珞撅了嘴巴,“我只是不想給他添麻煩!他口不能言已經很痛苦了,我若再拿些瑣碎的事情去煩他,就算他不拒絕,但我的心裡卻是會過意不去的。”
凌五道:“或許,他就願意管你的閒事呢?”
東方珞裝沒聽見的笑笑,“五爺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會盡量護好自己和家人的。”
凌五嘆氣,不再勸說什麼,解下腰間的佩玉,遞了過去。“這個你拿着!”
“嗯?”東方珞遲疑着不敢去接。
在惠濟庵別院救他之時,綠絲憑玉斷人,憑的就是這塊玉吧!
晶瑩剔透的圓玉,閃現着嬌綠色的光。
單看玉質,的確應是上品。
凌五道:“拿着啊!”
東方珞抿一下脣,“無功不受祿,五爺這是何意?”
凌五道:“我這一去,有可能數月不回。裕豐堂這邊,無事更好。若是有什麼事,我怕是鞭長莫及。此玉佩,裕豐堂的大小掌櫃都識得。若是真有人對裕豐堂不利,你就代我發號施令吧!見此玉佩,如見我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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