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是看在已經入夜的份上,年秋月才一時暫且先放過了她,又或者是先要把她好好折磨一番忍受皮肉之苦後,再加以定罪也說不定。
平日早已習慣了養尊處優,如今真真跪在這崎嶇不平的泥道上,那是扎着肉的疼。若不是擔心這端柔,她或者早就豁出去同年秋月拼了也不一定。
早已是夏日,可即便是夜晚了也不至於寒冷,但這貴竹院就是個陰冷的地兒,比冷宮還陰風陣陣,端柔只跪了還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渾身打着哆嗦。
貴竹院還曾一度被說成鬼子院,說那裡頭都是住着一些冤魂,是皇宮中的另一座冷宮。
年秋月倒也是體貼的很,怕她跑了便命着幾個壯大的侍衛在後面遠遠的瞅着她,琢磨着也是怕這貴竹院的寒氣吧,足足四個壯漢在遠處盯着她這個弱小女子跪在庭院前。
若是平日這個時辰早就歇了,今晚還這麼一遭折騰,折騰得雲拂是累得很,跪着的身子搖搖欲墜,在微風中飄飄然,看似風要是再大一些,指不定她便會被颳走了。
想着端柔可卻又不敢問出口,如果現在要是能讓她知道端柔安然無恙她便也就在這跪上一宿也罷了。
忽的從跟前閃過一個人影。
雖然筋疲力盡,但能確定的那是一個人影,在貴竹院裡晃動着。
遠處的侍衛早已喝着酒在壯膽,只是雲拂睜着眼睛看到。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半夜三更在這陰冷之極的地方,伴着那唰唰的樹葉被風吹拂着的聲音,雲拂極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若是沒做什麼壞事的人都能遇見鬼,怕是那些做着虧心事的人夜晚連覺都睡不好吧。
“娘娘。”
一陣細細輕輕的聲音,讓雲拂耳尖的聽到了,蹙着眉頭盯着剛剛晃動過人影的地方。
“娘娘莫怕。”
忍住尖叫的衝動,衣袖口下的雙手早已緊緊的握在一起,牙齒也打着顫抖。
“奴婢前來告知,公主平安無恙,娘娘無需掛心。”
若這是鬼魂,雲拂也便認了,若是死之前能得知女兒沒事,那便是最大的寬慰了。
強制鎮定,雲拂深呼吸了好幾次纔開了口,“你是誰?”問了幾句,可卻沒有人回答。
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聲音了,雲拂倒卻也不害怕了,想着剛剛的一幕,甩了甩頭,生怕是自己犯渾了產生的錯覺罷了,可當鬆開手心發現那冷汗才毅然覺得,剛剛的那情景絕不是幻覺,甚至包括那些話。
只是,如今有誰有幫她,又得知她最關心的是端柔的安危。東兒?但她和端柔即便安全着也被囚禁不可能半夜跑到這來說,且剛剛那聲音不是東兒。冬菊?她早與熹貴妃都被關在房間裡,連房門都不能踏出何況是跑到這裡。
腦海裡忽然晃過一個人的身影,莫非是她?
退下的刺疼把雲拂的思緒拉了回來。這地方着實奇怪,處處透露着陰深深的感覺,可地上卻是滾燙得很,即便距離太陽下山已經好幾個時辰了,可這手觸碰到地面,卻發現是渾然的滾燙
,隔着薄薄的布料,膝蓋小腿熱得發疼。
本就是熱得很怕中暑才煮了荷葉湯,沒料到藥效還沒發揮便要跪在這裡,還因爲一碗荷葉湯引發了這麼多的事,盼着姐姐沒事就好。
“皇天在上,雲拂只願熹貴妃與端柔平安無事,如能所願願將爲其好好修飾一番。”雲拂雙手合十,對着貴竹院祈禱。她口中的爲其,也便就是爲貴竹院了。她總覺得,這地方雖然陰森,但絕對的不是如別人所說的什麼鬼魂。
跪着腿都發麻了。右邊臉頰上還熱的滾燙,想着剛剛那一巴掌,她雲拂發誓,終有一天她會討回來。
之前總是忍着讓着,只要自己能平安度過便也就不多想。後來才知道自保自強,而如今來說這些已經遠遠不夠了,年秋月要的便就是她們母女的命。
記得自己跪着看到魚肚白,感覺渾身不適,接着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來,她已經是躺在自己的牀上,東兒在跟前伺候着。
雲拂睜開眼睛,看着熟悉的一切,忽的便從牀上彈坐起來,“熹貴妃呢?端柔呢?”
“娘娘,公主沒事。”
看着東兒這樣的表情,原以爲在自己牀榻上了便應該是全然無事了,沒料到……
“皇上呢?”
“皇上還沒回來。”東兒幫雲拂掖了掖被角。“是您跪暈了過來,路過的小太監看到奴婢才攙扶您回來的。”東兒面露難色。
雲拂抓着東兒的衣袖都已經泛皺,她氣憤不已又無奈至極,“還有,昨夜?”
“昨夜奴婢帶着公主回來,剛踏進屋裡不一會兒就來了一羣人,奴婢認出那是年貴妃身旁的人。幸好他們沒有爲難公主,公主也就被奶孃帶去歇息了。”東兒安撫着說,“奴婢便猜想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熬過了一個多時辰是樂貴人派人前來告知奴婢才知道的。”
樂貴人?雲拂突然想起昨夜那些情景來,“那貴竹院是怎麼一回事?”
東兒起身讓雲拂躺下,幫她蓋好被子又掖了掖被角,小聲的說道,“那也是樂貴人通知的,奴婢讓另外的人悄悄給娘娘帶話過去。娘娘快睡!”
還納悶爲何明明起了身東兒還讓自己躺下,但聽到她這一句話的時候雲拂還是馬上閉上了眼睛。
“娘娘可是醒了?”
是一個太監,身後跟着兩名小廝一起進了屋。
“娘娘跪了那麼多個時辰,太醫都說娘娘身子虛弱挨不得這樣處罰。”東兒站起了身子回覆道。
太監一個眼神接着走近牀榻邊,“娘娘,娘娘?”
“做什麼?娘娘昏迷不醒,難不成你還想幹什麼?”東兒護住心切,趕緊上前用身子擋在牀榻邊。
“東兒你倒是忠心得很,只是你別忘了,你是年貴妃娘娘身邊的人!”太監輕視了看了東兒一眼,對她這種行爲有些嗤之以鼻,便也就瞥了一眼走了回去。
“李公公高擡奴婢了,奴婢在伺候雲妃娘娘之前,那是浣衣局的人。”平淡的一句話,但是東兒話裡
飽含着那種憤怒跟劃清界線,那是能聽出來的。
李公公嗤了一聲笑,“喲,還挺傲骨氣的?罷了,懶得跟你一個小賤人瞎攪和。你們兩個,去看看雲妃娘娘可是醒了。”
對着身旁的兩個小廝說着,他們領了命朝牀榻邊走去,一個抓住東兒,一個端詳着躺在牀榻上的雲拂。
“放開我!你們究竟要幹什麼?”
“幹什麼?那得好好問問你的主子,下了紅粉毒害熹貴妃,貴妃娘娘至今昏迷不醒,她倒還好,不過跪了幾個時辰便暈倒了。我是領了年貴妃的命來帶走雲妃娘娘的。”
李公公婀娜多姿的搖擺着身子,說話的時候蘭花指伴着話語一上一下的,看得東兒甚覺得噁心。東兒極力護主,而躺在牀上的雲拂極力讓自己平緩些,爲自己爭取多些時間。
“回公公,雲妃娘娘好像還昏迷着。”一名小廝驗收完畢恭敬的回覆着。
李公公又探着頭朝着牀上看了一會兒,蹙着眉頭說道:“奇怪,剛剛明明就聽到這屋裡有人在說話。”說完便惡狠狠的瞪着東兒。
“李公公說的什麼話,如今這屋子裡不正就是有人嗎?”
敢情還是太監不能算人?東兒話裡有話李公公哪能聽不出來,橫眉怒目的用蘭花指指着東兒,“你,你好大的膽子。來人吶,給我賞她一巴掌。”
“你敢?”東兒睜着眼珠子惡狠狠的瞪着李公公,即便虎落平陽被犬欺也不至於眼前這種狀態,還信心滿滿的恐嚇這李公公。豈料李公公緩緩的勾起一旁的嘴角,腦袋從左邊晃到右邊,悠悠的說着,“賞!”
一個弱女子又怎麼能抵擋兩個大男人的力氣呢,臉頰上的滾燙讓東兒錯愕不已又憤怒至極,“你!”
“年貴妃賞了你家主子一巴掌,我便賞了你一巴掌,主子受罪下人跟着受罪,不是才能體現你的忠心嗎?”說完李公公大笑幾聲,便手一揮,臨走前還再往牀榻上看了一眼,恐嚇着若是雲拂醒來一定要及時上報,若不然有她好受的。
聽着那剛剛的巴掌聲,雲拂在被單裡的粉拳早已緊緊的抓着牀褥,這東兒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還這番鬧騰,平日裡那些淡定都到哪兒去了。
而讓東兒錯愕的不是剛剛自己的那一巴掌,是李公公剛剛的那一番話,年貴妃居然讓人打了雲妃娘娘,看來這一次她們真的是下了狠心了。
隨着房門“乓”的一聲被關上,東兒再看了一會兒才放心的走回牀邊,小聲的喊着雲拂。
“你這丫頭,好生生的怎麼這般衝動?”雲拂睜開眼睛便看着那紅彤的臉頰,“跟着我受苦了?”
東兒其實是一個很感性的人,就如此一句話便讓她紅了眼眶,握住雲拂的手搖着頭,“是娘娘受苦了,貴妃娘娘居然還命人打你,她就不怕皇上回來降罪嗎?”
雲拂無奈的嘆息了一聲,“若是能讓我留着小命等皇上回來,估計她也不敢這麼大膽了吧?”
“娘娘?”東兒驚恐不已,娘娘的意思莫非是說年貴妃要將她置於死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