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從第一天晚上聽見那聲類似周楠聲音的回答之後,我連着好幾天都夢見那個水池。水面很平靜,在夢裡我的視角也是遠遠的,可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是覺得有一股力量在把我往水池的方向推,還能聽見耳邊有人在和我說:不要回頭,不要往回看。
越到後面我看見的東西似乎也越多,從最早的只有一個水池,漸漸的能看見水池邊上的人。這個水池的怨氣很重,在夢裡的時候我都猜測着這或許是以前在水裡死掉的人。
再後來,也就是前天晚上,夢裡開始出現了一個穿着紫色衣服的人。那個人的輪廓很模糊,只能從身形勉強猜出這是個男人。但是他始終背對着我,無論我怎麼做,都沒有辦法看清他的樣子。
直到昨天晚上,當我再次來到水池邊的時候,夢裡忽然颳起了一陣風,而那個站在水邊的人也猛地轉過了頭。
我依舊看不見他的樣子,只是那雙攝人心魄的紅色眼睛,一直纏繞在我的夢境裡,直到我終於害怕的睜開眼。
“啊……”
我大喘着氣,發愣的看着貼滿了貼紙的天花板,夢裡面那種駭人的感覺還沒有消退,仍然覺得心裡一陣發毛。
天還沒有亮,我隨手摁了下手機,屏幕上顯示着現在的時間:三點十二分。
我抹了把臉,在牀上坐了一會兒打算重新睡下去,卻在這時候看見了趴在我小腹上睡的正香的寶寶。
“爸爸……”
小傢伙吮着手指頭,嘴裡嘟嘟囔囔的唸了句什麼。聽清之後我心裡一軟,這兩天他出來的時候很少,但是每次出來都會問我爲什麼看不見爸爸。
他好像並不知道江楚城不能接近他的事,而我也不知道怎麼告訴他,只能和他說爸爸在忙。
我之前也問過江楚城爲什麼寶寶明明還在我的肚子,但是我卻常常看見他。他說那是因爲寶寶是人和鬼的結合,加上本身就有靈力,所以讓魂魄和肉體分離並不難。
而我看見的只是他的魂魄,還是可以觸碰的魂魄。
我伸手戳了寶寶一下,他動了動,然後很快抓住了我的手指,過了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媽媽……”
他揉了揉眼睛,姿勢從趴改成了坐,過後又撅着小屁股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我的懷裡,十分親暱的蹭了蹭我:“媽媽!”
“我吵醒你啦?”
他仰着小臉,水汪汪的眼睛注視着我:“媽媽做噩夢了嗎?”
我把他抱起來,他現在這個體型不是很大,比正常足月的小孩兒要小了很多,而且我發現他每次出來的大小似乎都不怎麼一樣。
小傢伙動了動,看着十分開心的樣子。
“是呀,媽媽做了一個不是很好的夢。”
聽見我這麼說,寶寶立刻揚聲道:“媽媽別怕!寶寶替你趕跑那些壞蛋!”他一邊說還一邊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寶寶很厲害的!”
我忍不住噗了一下,湊過去親了親他。而後我抱着寶寶重新躺下來,又和寶寶說了兩句話,我的眼皮子便開始打起架來。
朦朧中,我看見寶寶伸出了他肥肥的小手,生疏而笨拙的拍着我的手臂:“媽媽睡覺覺,寶寶會保護媽媽……”
我笑了一下,之後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起來,葉弛在衛生間里拉住了我,等許小北走出去之後,她對我說道:“這兩天你有沒有做什麼奇怪的夢?”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猛地一驚:“難道你也夢見那個水池了?”
聽見我這麼說,葉弛的臉色沉了一下,隨後她點點頭:“看來你也是。”
“嗯,我這兩天都一直做那個夢,昨晚上還夢見水池邊有個人,難道是因爲填水池那天我們倆去看了?”
我倆一邊說一邊走出了宿舍,葉弛在後面關門,聽見我這麼說她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道:“紅色眼睛?”
“對,但是我一直看不見他的臉。”
“我也是,但是總覺得很熟悉,”葉弛說,末了看了我一眼,“林阮,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很有可能那個人也牽扯進來了。我們都要小心。”
她說的是清寂。
我點了下頭,然後和她一起下了樓。
最近我和葉弛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在許小北眼中我們是吵架和好了,但是隻有我和葉弛知道,有些東西大概會永遠橫在我和她之前的,就算是因爲當時的立場不同,這些事也沒有辦法被時間洗白。
葉弛也明白這一點。
今天就是周楠的頭七了。
按照Y城的習俗,死去的人會在頭七回家裡看看,而且之前周楠還特地來和我說過,她會在頭七來找我。
晚上我很早就上了牀,葉弛在下面給許小北泡茶。這段時間她在許小北睡前都會給她弄點安神的茶,特別是今天晚上,我發現葉弛給許小北泡茶的量特別多,差不多是往常的兩倍。
“你弄那麼多沒事嗎?”
等葉弛做好一切上牀之後,我壓低了聲音問她。
許小北還在洗澡,這兩天她的精神都不是很好,就算喝了安神茶也還是那樣。
“沒事,”葉弛說,“最多她明天睡的時間會長一點,到時候記得給她請個假就行了。”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不一會兒許小北從衛生間出來,等她吹乾頭髮之後,我和葉弛看着她喝掉了那一大杯茶,沒一會兒她便躺在牀上睡了過去。
屋子裡忽然變得安靜下來,只剩下葉弛噼裡啪啦打字的聲音,她帶着耳機,我側過頭一看,發現她居然在玩遊戲。
“……”
察覺到我的視線,葉弛回過了頭,問道:“怎麼了?”
我搖頭說了句沒事,心裡想的卻是她恢復了記憶之後好像留着以前的一些習慣,總能是不是的讓我看見葉遲遲的影子。
放在牀下的鬧鐘在滴滴答答的走着,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江楚城發來的短信。
……晚上記住不管聽見什麼聲音都不要去管,也不要睜開眼睛,知道嗎?
這兩天他忙着去查易文池還有蕭寒的事,我倆幾乎沒怎麼聯繫,我立刻給他回了過去。
……我知道了,你這幾天怎麼樣啊?
發完之後我又想,那要是我不去看的話,怎麼知道周楠身上到底有沒有輪迴珠?想到這裡我又發了條短信。
但消息發過去很久都沒有再回過來,我撇撇嘴,想着他可能在忙別的事,於是把手機扔在了一邊,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也矇頭倒了下去。
關於頭七,在Y城有個說法是,如果死掉的人回來找你,那麼到時候你只要用被子矇住自己的頭,不去看外面發生的事,等天亮了,就沒事了。
就這樣一直到了夜裡一點,我漸漸的有了睡意,對周圍的感知也越來越遲鈍,鬧鐘滴答滴答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我意識到自己可能馬上就會睡過去了。可就在這時候,耳邊忽然無比清晰的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滴答……”
緊接着我感覺身上的被子被人往下拉了拉。
我脊背一僵,頓時睡意全無。可我不敢睜開眼睛,江楚城特地叮囑過我不管聽見什麼聲音,都不要去看。
很快,我的被子全都被扯走了。一雙冰涼的手從我的頭頂摸到腳踝,但她的動作十分輕柔,似乎並沒有惡意。
“滴答……”
又是一聲,我身子沒由來的一抖,下一秒就感覺到一個冰棍一樣的身體貼了過來。她趴在我的耳邊,我甚至覺得只要我一回頭就能看見周楠那張慘白的,或許還有些發脹的臉。
我在這一瞬間想起了那個稀奇古怪的噩夢,想到了夢裡那個聲音和我說着不要回頭,不要往回看。
“小阮……”
終於,她說話了。
那聲音的確是周楠的,她果然……回來找我了。
“小阮……”
她貼着我的耳邊喊着我的名字,冰冷的氣息不斷往我耳朵裡鑽。被子她剛纔就給我掀走了,這樣一來我更加冷得發抖,偏偏又不敢說。
“小阮……我死的好慘啊……”
終於她不是再叫着我的名字,而是斷斷續續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我在心裡想着我當然知道你死的慘,可是你也不用拿走我的被子啊。
“我不甘心……好不甘心……你看看我,回頭看看我,看看我現在究竟是什麼樣子……”
她一邊說一邊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搖晃着,那長長的指甲已經嵌入我的皮膚裡,頓時疼的我臉皺成了一團。
天啊,雖然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會回來找我,但是沒想到她不但上了我的牀,還這麼引誘我睜開眼睛去看她。我在心裡跟自己說千萬不要睜眼,又努力保持鎮定聽她接下來的話。
她會回來找我,還有那個夢,一定是她想告訴我什麼。
“小阮……水裡好冷啊……當時我應該抓住你的手的……”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哽咽,可是下一秒,又陡然變得激進起來:“我死了不能輪迴!爲什麼不能輪迴!水裡好冷啊!可是我卻走不出去!爲什麼還變黑了!他們都抓着我!啊啊啊!抓着我!小阮,我好痛苦!好痛苦啊!”
她說話顛三倒四的,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明白過來她要說什麼。
她說的應該是水池被填充的事,那些抓着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之前江楚城說的鬼差。
“小阮……幫幫我……求你幫幫我……我不想在那個地方呆着……太冷了,太黑了,我好害怕……”
周楠身上還帶着水池的溼氣,整個人貼在我身上讓我覺得格外不舒服,可偏偏又不敢動,只能保持這樣的姿勢,一直到天亮。
身上的壓迫感一消失,我就趕忙睜開了眼睛,果不其然,牀單有一大半都被打溼了,我身邊的位置更是呈現出了一個人形,不用想也知道昨晚周楠就是睡在這兒。
而被子被她掀到了牀尾,我揉着肩膀盯着被子看了一會兒,實在想不通周楠這個舉動是什麼意思。
“林阮!”
葉弛也醒了過來,估計是看見了我肩膀上被周楠抓過的地方,臉色變得不是很好看。
“沒事吧?”
我搖搖頭:“就是肩膀好像被周楠抓了兩下,不過也不疼。”
“我看看。”
她說着就彎着腰從自己的牀上跨了過來,抓着我的手臂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咬破自己的手在我被抓傷的地方畫了兩下。
她的指尖有些涼,在我的手臂上畫出了一個很小的圓形符文。等她畫完最後一筆,符文發出了微弱的紅光,之後我手臂上被周楠抓過的痕跡就消失了。
“好了,”葉弛說,“現在你肚子的鬼胎甦醒了,沒有讓這些屍氣入體,我剛纔用清水符文把你身上的抓痕洗乾淨了,不會有什麼事。”
我點點頭,過後又聽她問道:“昨晚上阿楠和你說什麼了?”
我把周楠昨晚上給我的和葉弛說了一遍,頓了頓又說道:“周楠身上應該沒有我們要找的珠子,五行輪迴珠之間是會有反應的,但是昨晚她來的時候我並沒有感覺到。”
說着我便拿了手機給江楚城打了個電話,聽完我說的之後,江楚城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正好,我也有件事和你說,那就半個小時之後你學校門口見吧……讓葉弛和你一起來。”
我眉頭蹙了下,但還是應了聲。
半小時後,我們見到了江楚城。
今天他開的車很大,後座是那種可以面對面坐的。一上去他就習慣性的拉着我的手。我發現他手的溫度好像比之前低了一些,又在心裡算了算,好像再過幾天又快到十五了,會是個原因嗎?
因爲能聽見我心裡的聲音,江楚城顯然沒有打算讓我問出口的打算,在那之前他便說道:“我找到蕭寒了。”
葉弛和我都是一愣:“找到了?”
江楚城嗯了聲:“要猜一下他在哪兒麼?”
“……”我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這時候還要賣關子?
江楚城挑挑眉,一副“你快猜一下”的樣子。
好吧。
我撇撇嘴:“有什麼提示嗎?”
“沒有。”
“……”
那還猜個屁啊!
我差一點就要掀桌了,江楚城悶着嗓子笑了兩聲:“好了,不逗你了。記得之前的那件事嗎?你那幾個同學玩的招鬼遊戲。”
我皺着眉頭看看江楚城,又抵着頭想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周楠和許小北他們做四角遊戲的那個房間?”
江楚城脣角揚了揚:“聰明。”
我和葉弛都有點吃驚,蕭寒爲什麼會在那裡?難道真的跟我們想的一樣,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聽了我的疑問,江楚城的面色有些冷:“當然不是巧合。那個東西是蕭寒找人送來的,而且送的人,十有八九讓周楠給看見了。”
江楚城這麼說倒是讓我想起當時門被敲響了之後,周楠的確問了句你是誰。
那個時候我也沒有怎麼在意,現在想一想,好像確實有一點奇怪。
“他們應該謀劃這件事很久了,”江楚城眼睛眯了眯,語氣森寒。
“難道他們的目標真是的周楠?”我問。
“不是,”坐在對面的葉弛搖了搖頭,“雖然這兩件事表面上看針對的是周楠,但是其實最後被影響的卻另有其人。”
她一邊說一邊把目光投向了我,我愣了愣,目標是我?
“拿到箱子的人是周楠,被上身的是周楠,但是最後除掉女鬼,並且被那個惡煞小鬼糾纏的人,卻是我和林阮。”葉弛皺着眉頭逐一分析,因爲江楚城剛纔說的那些,她的思路也變得清晰起來,“或者更準確一點,他們的目標也許從周曼那件事之後開始,就一直都是林阮。還有現在這件事,雖然周楠被蕭寒和易文池害死了,但是我總覺得,他們最終的目的是想要讓林阮進入水池裡面。”
說到這裡,林阮的臉色變得有些迷惑:“那個水池的確怨氣沖天,裡面肯定是死過不少人。林阮現在懷有身孕,那個池子裡的惡魂無疑會對她造成很大的傷害……可我有一點不明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們爲什麼要填了那個水池?而且這件事很奇怪,作爲周楠的父親,周生辰只是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就沒有了下文,周楠頭七沒過他就封了水池,更不用說她的屍體還沒有找到。疑點太多了,我實在想不明白。”
我第一次見到葉弛說這麼多的話,她眉宇間是化不開的焦慮。而她說話的時候江楚城沒有打斷她,只是用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打量着她,等她說完之後,江楚城才緩緩道:“你果然很聰明,怪不得當初清寂要費那麼大的勁把你留在身邊。”
提到清寂這個名字,葉弛的臉色就變得不是很好看,她眉頭皺的更深,飛快的掃了江楚城一眼:“我現在已經沒有爲他做事了。”
“你當然沒有,”江楚城說,“否則我也不可能讓你待在阮阮身邊。”
“這兩天我讓人去查了一下,周生辰一直很迷信,在你們被帶去警局的那段時間,他就已經讓人把周楠的屍體撈起來了,應該是想養鬼。”
我身子一抖:“養鬼?他想養着周楠?爲什麼?”
“因爲他要改運。”
“改運?”
江楚城低頭看了我一眼,脣邊揚起一抹略顯詭異的弧度:“你想想最近Y城有沒有什麼大事?”
“大事……”
我喃喃的唸了一遍,然後猛地看向葉弛。
“選市長!”
我的確聽說過有人通過養鬼來改運這件事,但是那都是一些小鬼,全都是小孩子,周楠都二十多歲的人了,怎麼看也不是小鬼啊。而且就算周楠可以,但是利用親人來改運這件事,實在是太缺德了,更何況阿楠還是他的親生女兒!
葉弛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她沉吟道:“我以前的確聽說過有一種叫做‘血親運財’的改運法,因爲有人相信人的命運是可以通過親人的魂魄來改變的,他們會用一種類似巫蠱之術的方法來讓親人在近期內意外死亡,之後將屍體保存……但是那樣做的話,那個死掉的人就不能夠輪迴了。”
葉弛每說一個字,我心就往下沉一分。怪不得昨晚我沒有感覺周楠身上的輪迴珠,原來她竟然是根本不能輪迴?
周生辰居然爲了一個市長的位置,就犧牲掉自己的親生女兒?他怎麼做得出來!
我冷笑:“也就是說,這件事周生辰也在背後有參與?蕭寒、易文池、周生辰,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易文池我不知道,但是蕭寒的目標應該不是周楠。”葉弛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又看向江楚城,“對嗎?”
在我們說話的時候,車子已經慢慢開出了市中心,走上了一條很偏僻的路,四周的高樓大廈變成了鏽跡斑斑的矮房,而這附近似乎還有一個廢舊的工廠。
“你說的沒錯,他們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周楠,而是阮阮。”江楚城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摩挲,冷毅的微微繃着,看不出喜怒,“周楠她們玩的四角遊戲給了蕭寒一個可趁之機,蕭寒現在運用邪術,能控制鬼魂,那個女鬼應該也是被他控制了。”
“但是那女鬼和小鬼身上都沒有輪迴珠,他又爲什麼要做這個無用功呢?”我不解的問道。
江楚城看了我一眼,慢慢吐出了幾個字:“因爲他們目標還有我。”
我一愣。
“蕭寒身後的那個人十有八九就是清寂,而他現在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你懷孕了。”江楚城頓了頓,“之前你懷有身孕這件事我一直瞞着你,就是害怕你知道之後會過於激動,而影響肚子裡的寶寶,那段時間他確實太不穩定了。但是蕭寒和清寂顯然是利用了這件事,並且拿捏的非常準,因爲他們料到你知道自己有寶寶之後,第一反應一定是來找我。”
“而我那一段時間,正好處於虛弱期。但聽到你的消息,我一定會趕回來,這就正好達成了他們的目的。”江楚城的眼裡掠過一抹寒意,“這種縝密的心思,還有對你我的瞭解,除了清寂,再沒有第二個人。”
我訥訥的看着他,想到我之前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朝程術嚷嚷着讓他回來,還說什麼“要是明天不出現,就永遠不要出現的話”,現在想一想,我他媽就是一個大寫的傻逼!
心裡面的負面情緒又用了上來,我有些極端的想着如果不是因爲我的話,江楚城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再過一個禮拜的樣子就又是十五了,這個月江楚城又要提前進入沉睡。
這一切都是因爲我。
“阮阮。”
在我想的更深之前,江楚城出聲制止了我:“和你沒關係,清寂在暗,我們在明,他想要算計我們太容易了。而且是我之前沒有告訴你這件事,你會生氣也是應該的。”
他一邊說一邊吻了吻我的額頭:“不要亂想,你要是再出現思想漩渦,那是會影響寶寶的。”
我點點頭,過後才反應過來他做了什麼,這葉弛還在呢,他就這麼旁若無人。
江楚城笑了笑,他好像真的是完全不在意這些。
我瞪了他一眼,而後咳了兩聲,說道:“那清寂現在會在哪裡呢?他要是一直這麼在暗地裡使壞,而我們又不能找到他的話,會很被動的呀。”
江楚城的手指敲了敲我的手背,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麼。
“昨晚周楠來找我了,她和我說了一些事,我覺得她應該是想我們把她救出來。”我一邊說一邊看了葉弛一眼,她對我點點頭,我繼續說道,“這兩天我和葉弛一直做着一個很古怪的夢,我倆夢見的完全一樣,夢的最後都出現了一個穿着紫色衣服的男人。但每次我要看清他樣子的時候,就會立刻醒過來。”
我慢慢回想着夢裡面見到的那個人,紫色的衣服,順滑的銀色頭髮,還有那雙攝人心魄的紅眸。
江楚城的手指頓了一下,而後道:“以魂入夢,還在你們面前現了身,看來他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我和葉弛面面相覷,難道那個人真是清寂?
沒等到江楚城回答,車子突然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我轉頭看向窗外,發現車子停在了一片空地上,周圍是已經搭建了很久的板房,正前方有一間稍微大一點的房子,和來時路上的一樣,大門上鏽跡斑斑,牆壁上還有一些讓人看不懂的塗鴉,幾根粗重的鋼管橫在大門前。
風把空地上沙石吹得滿天飛,這裡看起來就十分荒涼的樣子。
我皺了皺眉,我記得許小北是說這個地方是程萌萌找的,市中心離這裡少說也有十公里的距離吧,她一個人居然跑了這麼遠?
板房裡的燈是壞的,而且沒有窗子,裡面烏漆墨黑的什麼都看不見,只是剛進門的時候隱隱約約能看見頭頂雜亂的電燈線頭,越是往裡走視野就越差。
直到江楚城打了個響指,幾團幽藍的火焰朝角落飛去,周圍才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而同時,我聽見了一些說話聲。
“咦?我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是不是主人來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哦,好啊,但是我出去看了,你做什麼?”
“我留在這裡看着這個傢伙,程術大人說了,這個傢伙可狡猾了,當時要不是大人聰明,肯定又要讓他溜了。”
“哼,老東西,你就是想偷懶。行行行,誰讓我是新來的,我去看看,你可得把人看緊了啊。”
對話聲消失了,走在前面的葉弛停了下來,不一會兒,我便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子探頭探腦從牆壁裡穿了出來,先是手,然後是腳。他長得十分奇怪,個子大概只有一米二三的樣子,耳朵尖尖的,頭頂上有一道很長的疤,而那張大餅子一樣的臉上居然有三隻眼睛,每一隻眼睛的瞳孔都很小,就像是蜘蛛一樣。
而那隻小鬼落地之後四處打望了一圈,看見江楚城之後先是一愣,然後誠惶誠恐的跑了過來,兩手舉過頭,朝江楚城拜了下去:“屬屬屬屬屬下見過主人!見過夫人,見過程術大人!”
程術?
我回頭看了看,果然看見程術站在我們的身後,但是一路上他都沒有說過話,所以我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
還有就是我對這種眼睛太多的長相實在有些……不是很喜歡,下意識的往江楚城身邊湊了湊。
江楚城側了側頭,說了聲起來吧,然後又道:“多目,用你生前的樣子,別嚇壞了夫人。”
“是。”多目應着,身子四周慢慢起了一層霧,等霧氣散去之後,他變成了一個看上去只有七八歲大的孩子。
“主人是來看那個道士的?”多目擡起頭歪着脖子看江楚城。
江楚城嗯了一下,多目便帶着我們幾個走進了最裡面的那間屋子。
剛從門口踏進來,好像就進入了別的世界。
牆壁變成了嶙峋的石頭,腳下的水泥地也成了坑坑窪窪的溼地,耳邊能清楚的聽見水滴落下的聲音。我拉着江楚城輕聲問:“這是什麼地方?”
多目似乎很喜歡說話,江楚城還沒有回答我,他便興高采烈的說道:“夫人夫人!讓多目來回答你吧!”
他手舞足蹈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寶寶,不禁莞爾:“好啊。”
多目嘿嘿笑了一下,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然後說道:“夫人你不知道,這個地方是陰陽兩界的邊緣,在陽間這種地方其實很多的,稍微不注意可能就會走進來。那個道士實在是太狡猾了,要不是程術大人在這裡抓到他,我們都不知道這裡面還有這樣一個地方。多目在這附近遊蕩了好多年,都不知道呢!”
陰陽兩界的邊緣?
我有些詫異,“那不就等同於鬼門關?”
“不不不,不是鬼門關。”多目晃着他的腦袋,停下來對我擺擺手,“鬼門關是隻有人死後才能走的,但是這個地方生人也是可以走,就像旁邊這位小姐姐一樣。”
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一邊的葉弛,我側頭,明顯看見葉弛的眼角抽了一下。
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這多目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葉弛才二十來歲,他居然叫人家小姐姐。
葉弛目光冰冷的掃過去,但多目卻渾然不覺,仍舊自顧自的說道:“說起來這個道士還真是有點本事,程術大人把他抓來這麼些天,沒給他東西吃,他居然也不餓,也沒有要死的跡象,多目覺得這個倒是肯定是心術不正,說不定就是那些邪魔歪道。”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江楚城,兩隻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等着被誇獎的小孩子。
“多目。”身後的程術終於忍不住了,扶額道,“這些話不用再說了,快帶主人去見那個道士。”
“哦。”那一瞬間,我好像看見多目的耳朵耷拉了下去,“對不起主人,多目話太多了,多目這就帶您去見那個人。”
原本我以爲應該一會兒就能到了,畢竟之前我還清楚的聽見多目和另外一隻鬼的說話聲,但是沒想到我們居然走了快十分鐘纔來到了那個關押蕭寒的屋子。
這個地方說是一個屋子,不如說是一個洞窟更加確切。牆壁都是用石頭做的,有水順着嶙峋的石壁滑下,但是你擡頭,卻看不見這水來自什麼地方。
洞窟裡點着一盞煤油燈,多目一打開門,我便聞到了空氣中潮溼的味道,身體突然就有點冷。
孕婦是不適合在這種地方待太久的。我下意識的摸上自己的肚子,但江楚城也在同時用他略微有些冰涼的手掌覆在了我的肚皮上,像上次一樣,暖流通過他的手掌流進我的肚子,那一瞬間我便感覺自己渾身都暖和起來。
“……”
角落裡傳來鎖鏈被拖動的聲音,多目從旁邊將煤油燈取下來,揮揮手,那煤油燈中的火星便飛散到了洞窟的各處,這一下,整個洞窟都明亮了起來。
而我也看見了被他們用細鐵鏈鎖在十字架上的蕭寒。
他耷拉着頭,雙膝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旁邊又一個長手長腳的怪人在圍着他上躥下跳。
“老東西!別跳了!”多目咳嗽了兩聲,“主人來了!”
“哎呦!”
多目說話的時候那怪人正好爬到了蕭寒頭上,聽見多目的話,他一個沒站穩從上面摔了下來。那一剎那,我似乎聽見了程術嘆氣的聲音。
“主、主人!”被多目稱作老東西的鬼連滾帶爬的到了江楚城腳下,砰砰砰的瞌了三個響頭,“小的拜見主人!”
“行了,起來吧。”江楚城揮了下手,“蕭寒怎麼樣了?”
被多目稱作老東西的怪人撓撓頭,回頭看了看蕭寒,有些爲難道:“他……他……”
“阿尤,主人問你話呢,不要支支吾吾的,趕快說!”
程術厲聲喝道。
阿尤說了聲是,而後道:“小的依照程術大人的吩咐,將蕭寒的意識關在了水牢之地,讓他遭受那水牢之災。但小的剛剛已經把他撈出來了,不知道他爲什麼還沒有醒過來。”
水牢之地?
我看看阿尤,又看看江楚城,有些不明白這是什麼地方,就連葉弛似乎也沒有聽過這裡。
見我倆疑惑,程術解釋道:“夫人,這水牢之地是下面對那些生前有罪的人的一種刑法,一般這種人多數都是生前做了害人溺水之事,所以死後他們也要受到相應的懲罰。阿尤以前是酆都閻王手下的鬼差,專門做這種事的。”
“可蕭寒是生人啊。”
程術狡黠一笑,朝我拱了拱手:“所以阿尤只能把他的意識帶到水牢之地,並不能讓他永遠呆在那裡。因爲他之前和易文池聯手將夫人推向了水池,主人便吩咐程術以此懲戒。”
我啊了一聲,轉頭看向江楚城,他低頭看了我一眼,而後便拉着我繞過阿尤,徑直走到了蕭寒面前。
洞窟的光線不是很亮,但還是能看出蕭寒蒼白的臉色,他皺着眉頭十分痛苦的樣子,手臂還時不時無意識的抖動,就像是正遭受着什麼罪一樣。
“他現在魂魄殘缺,還沒有心,在水牢之地難免會迷失,不過是陷得太深,暫時回不來罷了。”江楚城一邊說,一邊伸處一根手指在蕭寒眉心點了點,下一秒,蕭寒的身體便劇烈的抖動起來,而很快,只聽他嚶嚀一聲,過後便緩緩睜開了眼。
看見他的眼睛的時候我怔了怔,那雙眼睛是全黑的,沒有一點眼白,看起來格外滲人。
洞窟裡的火光映在他全黑的瞳孔裡,我的注意力都被他的眼睛吸引了。
“呵呵呵……”蕭寒突然壓着嗓子笑了笑,“你好啊,冥子大人。”
他的聲音極其嘶啞,俊俏的臉上像是籠罩着一層陰雲,他轉着眼珠掃視了我們幾個一圈,漫不經心的啊了一聲,然後說道:“哦,林阮,還有葉弛。怎麼,夙曄沒有來?”
葉弛眼睛眯了眯,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看了江楚城一眼。
但是我卻怔了怔,來到這裡之後蕭寒和葉弛應該是從來都沒有打過照面的,除了在學校後山那個水池邊的那一次。
難道他想起來了?
江楚城手擡了一下,一陣框框噹噹的聲音之後,蕭寒的脖子上出現了一條更加細的鎖鏈,這讓他不得不擡起頭來看我們。
“蕭寒。”江楚城的聲音低啞,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易文池在哪裡?”
蕭寒聞言,頓時挑起了一邊眉毛:“你這個跺跺腳都能讓下三界顫抖的大人物都找不到他,我一個小道士怎麼會知道?”
“是嗎。”
江楚城話音剛落,蕭寒的臉上便出現了一道血痕,原來是程術悄無聲息的走到了他的身側,用手裡的銀色小刀給了他一下。
血液混着臉上的水一起滴下,蕭寒伸出舌頭舔了舔,又笑起來:“這就對了,要是當時你的身邊又這樣的人,你也不會被清寂抓到。來到這裡的滋味不好受吧?特別是每個月還要遭受噬心之痛,哈哈哈哈哈……”
江楚城脣角勾了勾:“我不好受,清寂也未必能好到哪裡去。既然你不願意說他在哪裡,那我們就來聊聊,你們的計劃是什麼,你覺得怎麼樣?”
他說話的時候程術已經抓着蕭寒的頭髮,那力度很大,我甚至能看見蕭寒的頭上已經開始有血留下來,想想就知道這有多疼。我終於明白江楚城之前在車上和我說的那句“做好準備”是什麼意思。
這種已經付諸行動的威脅,讓蕭寒根本不敢說不。
“你想知道些什麼?”
江楚城沒有說話,而是看了我一眼,我瞭然的點點頭:“你們爲什麼要殺了周楠?”
“我什麼時候殺了周楠了?”蕭寒像看怪物一樣的看着我,“難道她不是自殺的嗎?”
他那個陰陽怪氣的樣子讓我恨不得上去扇他兩巴掌,但我還是忍住了。
我乾笑兩聲:“我是被易文池推下水池的,而在那之前,我清清楚楚的看見以一串光點竄入周楠的身體裡,那之後她就變得不正常,而那串光點,正是從你手中出來的!還有周生辰,他是不是也參與進來了?”
我說話的時候,蕭寒一直被迫仰頭看着我,讓我驚訝的是他眼裡的黑色在漸漸消退,等我說完之後,他的瞳孔就又恢復了正常。
他頭動了動,應該是想做個搖頭的動作,但是因爲後面程術扯着他的頭皮,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完成這個動作。
“周生辰啊……”蕭寒沙啞的念出他的名字,似乎有些不屑,“他不過是爲了升官發財不折手段罷了,對繼女是這樣,對親生女兒也是這樣。”他笑了兩聲,繼續道,“易文池在我們中間牽線搭橋,我教給他一些能夠改運的術法,周楠一死,他就拿走了她的屍體。”
“在警局的時候那個警察是不是問了你很久?那不過是易文池在給周生辰爭取時間罷了,要是太早讓你們回去,你跟葉弛兩個人一商量,說不定就要去水池。”
我手腳忽然有些冷,我沒有想到世界上真的會有那種爲了升官發財而捨棄自己親人性命的人。因爲懷孕,讓我的負面情緒上來的很快,好在在那之前江楚城攬了我一下,他關切的看着我,我抿着脣搖了搖頭。
我冷冷的看着蕭寒:“所以之前周楠收到那個箱子之後,給我打電話來的那個人,也是你,對吧。”
其實本來我是沒有想到這一點的,但是後來江楚城和葉弛說這件事和蕭寒有關,而那個電話程術後來查出來也不是鬼打來的,那麼就只有蕭寒了。
果然,蕭寒很快自己就承認了:“是我。”
“那那個惡煞小鬼呢?”
“也是我。”蕭寒說,“基本上你們能想到的,只要是人爲的事,都是我做的。怎麼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程萌萌和何苗墓地旁邊的那棵樹,是怎麼回事?”葉弛聽了很久之後突然開了口。
蕭寒的目光隨即轉向她。
“之前我和林阮去看的時候,發現那棵大樹可以說是擋住了生魂輪迴的路,讓死後的人也沒辦法找到自己的墓地。”葉弛頓了頓,“這絕對不可能是墓園的工作人員種的,這點基本的常識要是不知道的話,他們就可以直接捲鋪蓋走人了。你對付周楠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爲什麼要針對程萌萌和何苗?”
蕭寒的眼睛眯了起來,洞窟裡的燈光照在他那張清俊的臉上,在此刻看起來竟然有些晦暗不明。
“你說的沒錯,那棵大樹的確會擋住她們去輪迴的路,哪怕那只是她們的衣冠冢。”蕭寒的嘴巴動了動,“你這麼聰明,難道猜不到我爲什麼不想他們進入輪迴嗎?”
他說到最後的時候掃了我一眼,我一愣,心裡面突然涌上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周楠的魂魄很純淨,因爲暫時還不能夠湊齊五種屬性的珠子,我就只能用她來湊湊數了。”
我低垂着眼看着跪在地上,明明狼狽不堪卻依舊笑的詭譎的蕭寒。
我的手指有些顫抖,沒想到這個微小的動作被蕭寒看了去,他揚着聲音哦了一聲,嘶啞道:“看來你已經猜到了。”
葉弛皺着眉,大概是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我深吸了一口氣,看着程術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程萌萌和何苗的魂魄,也是你要找的純淨魂魄?”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我剛一問完,蕭寒就突然大笑起來,近乎癲狂的笑聲傳遍了洞窟的每個角落。我皺起眉,不爽道:“你笑什麼?”
“我笑你真是聰明。”片刻後,蕭寒停了下來,陰鬱的望着我,“你說的一點都沒錯,程萌萌和何苗的魂魄的確是純淨的。當時我不過是想找個讓你和你的鬼相公心生裂隙的方法,但是沒想到卻意外的讓我發現了兩個在陽間遊蕩的孤魂,而且她們的魂魄還正是我要找的純淨魂魄,是你,你會怎麼做?”
“她倆的墓碑,原本不是在那個地方吧。”葉弛冷聲問道。
“當然,我只是用了一點方法讓她倆的墓地搬到那個地方。那棵樹可以幫助我阻擋她們逃跑,這樣她們回到自己的墓地之後,就再也出不去,只能被我抓住。不然你們以爲,我消失的這段時間去做什麼了?度假嗎?”蕭寒邊說邊又笑起來,“說起來,林阮,我還要感謝你和你的鬼相公。當初要不是因爲你們,我恐怕還不能找到這樣兩個比周楠更加純淨的魂魄,來幫助我恢復記憶。”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心裡沉了沉。
他果然是恢復記憶了,但是因爲邪術控制了他的內心,加上沒有魂魄,恐怕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樣所有的事都連起來了。
葉弛在上一次被江楚城打跑之後,就開始策劃着這些事。等到我們回去之後,就給周楠送來了箱子。
箱子的確是給周楠的,但是針對的人是我,還有江楚城。而周生辰的出現,恰好處理了他不能夠處理的周楠的屍體。
這一系列的計劃簡直堪稱天衣無縫。
只是恐怕這件事裡,他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葉弛會恢復記憶。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他便自己感嘆起來:“這一切本來都是很完美的,在我原本的計劃裡,我們的冥子大人會因爲隱瞞了小妻子懷有身孕的事,而惹怒小妻子,小妻子一怒之下再也不見自己的鬼相公。這樣一來,你的身體不但會虛弱,而林阮肚子裡的孩子,也會在之後被易文池推入水池中而消失。只是可惜,千算萬算,我沒有想到葉弛會恢復記憶,而夙曄也因此被放了出來。”
“計算的很巧妙,連我都差一點上當。”江楚城表揚道,但眼裡卻蘊含着幽冷的火光。
程術和他是極爲默契的,他說話的時候,程術又把蕭寒的頭往下拉了拉。鮮紅的血順着他的額角流下,蕭寒那張清俊的臉滿是血污,已經看不見他本來的樣子了。
但饒是這樣,他也還是在笑。
“能得到冥子大人的誇獎,我真是不勝榮幸,再告訴你們兩件事吧。”
蕭寒的目光在我們三個中間遊離了一圈之後,鎖定在了我的身上,因爲失血過多,他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有一點虛弱,就算靠着邪術支撐着自己,他終究還是一個普通人。
我神色冷淡的看着他,只聽他說道:“周楠的身上沒有輪迴珠,而且,就算那天沒有我,周楠也是會死在那個池子裡的。”
“因爲,這是她身上的詛咒應驗了。”
葉弛在一旁皺眉道:“什麼詛咒?”
蕭寒嘴巴動了動,目光落在我身上,慢慢的吐出了兩個字:“周曼。”
周曼……
我渾身一震,終於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周曼近乎尖細的聲音陡然在耳邊響起。
“周楠!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啊!我詛咒你!地獄裡陰寒的水會沒過你的頭頂,你愛的人不會對你施以援手!啊啊啊啊!你死後!將永不瞑目!永不超生!”
我閉起眼睛,身子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我怎麼忘了,那天晚上她們兩姐妹對對方互相的詛咒。周楠說周曼會死在紅蓮業火之中,而周曼則詛咒周楠被陰寒的水淹沒。
她愛的人不會對她施以援手……
說的應該就是易文池。
而那個人當時站在水池邊,不但沒有對周楠施以援手,反而還是還害她落水的罪魁禍首之一。
不,不對。
阿楠不應該死的,是蕭寒和易文池兩個人故意把阿楠的死弄成了詛咒一樣的形式。如果當時沒有易文池的那個電話,阿楠根本不可能會出去,這一切都是他們設計好的!
我咬着下脣,近乎痛恨的看着蕭寒,一字一句的說道:“蕭寒,你真應該下地獄。”
蕭寒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不可抑制的大笑起來。
“我該下地獄?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說我該下地獄?啊?”蕭寒的眼淚似乎都快笑出來了,“林阮,你也配跟我說這種話嗎?最該下地獄的那個人是你!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你而起,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恨你!恨你們所有人!恨葉弛和夙曄將我騙下了血池!恨你七百年前改變了這所有的一切!”
“什……”
什麼叫因爲我而起?他爲什麼會知道七百年前的事?我茫然的聽着他的話,想要開口詢問,卻被江楚城出聲冷淡的打斷了:“阿尤,多目。”
“小的在。”
“看好他,清寂沒有出來,我留着他還有用,不要讓他死了。”他邊說邊揮了揮手,示意程術放開蕭寒。程術鬆了手,蕭寒的頭立刻無力的垂下,就像是斷掉了一樣。
但是他還在笑着,就像是瘋了一段,不斷地重複着同樣的話:“林阮!下地獄去吧!”
“啪!”
江楚城手一揚,隔空一巴掌重重的甩了過去,他的臉色也十分難看,從剛纔開始就壓抑着怒火。蕭寒被他那一巴掌打的頭一偏,兩顆牙齒含着血沫吐了出來。
“蕭寒,如果不是你還有點用,從你剛纔對她出言不遜的時候我就能殺了你。”江楚城語氣森寒,洞窟裡昏暗的火光照在他冷峻的臉上,他面無表情,眼底卻流轉着怒火,說出的話更是讓人不寒而慄,“不要着急,等這一切都結束之後,你和清寂誰都逃不了。”
“這所有的一切,我都會慢慢還給你們,雖然我很想讓你代我轉告清寂,但是可惜,你們不會再有機會見面了。”
“下地獄去吧。”
說完,江楚城便摟着我離開了那個地方。
蕭寒垂頭跪在地上,因爲江楚城的話而渾身發抖。
蕭寒的話並沒有怎麼影響到我,他現在恢復了記憶,加上有清寂在,說的話很有可能都是被清寂誤導的。就算沒有,那又有什麼關係?輪迴珠還沒有被全部找到,我還想不起以前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聽別人說而已。
但江楚城始終擔心我多想,從出來之後已經跟我說了好幾次不用在意。
“我沒有在意,我只是在想我們要儘快找到剩下的輪迴珠。”上車之後,他又習慣性的把我摟在懷裡,我坐在他腿上想着葉弛還在對面就覺得特別不好意思,但他就是不讓我下來。我只好乖順的靠着他,臉貼着他的胸膛,發現那個地方開始有了一些微弱的心跳,這讓我有些欣喜,“你有心跳了?”
“嗯,”江楚城用他修長的手指梳理了一下我有點凌亂的頭髮,他好像特別喜歡做這個,就像是個下意識的小動作,“因爲寶寶甦醒了,最近又和你們倆接觸的時間很長,恢復的比我想象得要快,而且寶寶看起來也沒有什麼事。”
“太好了。”我擡頭看他,“那你這次沉睡的時間是不是會少一點?”
因爲江楚城之前說這個話題的時候就沒有避開葉弛,所以我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江楚城說了句是。
他這一個字算是我今天聽到的最高興的事了,要不是葉弛在我有點不好意思,可能我就會忍不住上去親他一下。
“……”
但是意識到自己想主動去親他這一點之後,我也是十分的……不好意思。
江楚城悶笑了兩聲,我直覺他要說什麼不正經的話了,趕緊在他開口之前說道:“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我覺得剛纔蕭寒並沒有說什麼有用的信息給我們,剛纔我都給他氣壞了,忘記問周楠的屍體去了哪裡。”
一直坐在對面撐着頭看風景的葉弛轉過了頭,悶聲道:“我也忘記了。”
但江楚城卻緩緩說道:“他已經給了我們不少信息了。”
我疑惑的擡頭:“有嗎?”
江楚城微一頷首。
葉弛的姿勢稍稍坐正了一點,我看看她,又看看江楚城:“可是我一點也沒有覺得什麼信息有用啊。”
江楚城擡手敲了我一下,淡淡道:“你沒覺得的事太多了。”
“……”
你好煩。
“噗。”
那邊葉弛似乎沒忍住,突然笑了一聲,我看過去的時候她立刻收斂了笑意,然後正色道:“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蕭寒現在的確是和清寂聯手,打算來對付你們兩個。而且根據他們倆之前的動作,他們應該是想讓你們分開。”
葉弛說着,脣角勾起稍冷的弧度:“清寂真有本事,之前用夙曄把我綁在他的身邊幫他做事,拋棄我們這兩顆沒用的棋子之後,又來了一個蕭寒。而且蕭寒還是南方蕭家的現任老祖,比我和夙曄,他應該是更加有用。清寂到底是要做什麼呢?他之前說想要得到鬼玉,但是因爲林阮並沒有死在血池之中,鬼玉也就融合不了……難道說他現在到這裡來,還是爲了鬼玉?”
江楚城哼笑一聲沒有說話。
我看了他一眼,又隨口問道:“你之前幫着清寂做事,難道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其實我這話是沒有惡意的,但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葉弛聽了先是一愣,然後搖搖頭,聲音也低了幾分:“我真的不知道,之前阿曄幫着他做事,而我只是幫着阿曄,和他直接接觸的時間很少。之前我也跟你說過了,清寂這個人生性多疑,很多事連阿曄也不知道。”
這讓我更加好奇了:“那夙曄爲什麼還要幫他做事?”
不知道爲什麼,葉弛突然攥緊了衣角,好一會兒才淡然道:“因爲當年是他救了阿曄。”
我一愣。
葉弛吸了一口氣:“你知道我們從血池過來之後,這個地方的時間是錯亂的吧?”
我點點頭,又聽她繼續道:“其實不止是這樣,很多事也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在血池那邊的世界裡,阿曄是被清寂救出來的,而且差一點……被我打的魂飛魄散。但是血池這邊的世界,我卻只是將他封印了起來,而且因爲沒有清寂,他便活生生的在裡面被封印了一百多年,直到我們去古鎮,他才解開了封印。”
葉弛的表情突然變得很落寞,她似乎是嘆了口氣,而後再也沒有說下去。
我知道葉弛和夙曄兩個人關係不簡單,他們倆有可能還是我和江楚城這樣,但葉弛是陰陽師,而夙曄是厲鬼,他倆說不定比我們倆還要複雜。
我張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在這個時候程術插了句嘴:“主人,您剛纔留着蕭寒的命沒有殺他,是不是想利用他引出清寂來?”
江楚城嗯了聲:“清寂現在只能用魂魄出現在阮阮她們的夢裡,很有可能是他其實並沒有肉身。所以現在的蕭寒對他來說,是不可丟棄的,清寂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出來。”江楚城頓了頓,“幾天之後我就會提前進入沉睡,清寂既然知道了我每個月都會有虛弱期,他一定會趁着這個時候救蕭寒。而且在那之前,還得去把周楠的肉身找回來。”
“周楠的肉身現在應該是在周生辰那裡吧?”聽見江楚城的話,我問道。
江楚城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對,而且他現在馬上就要競選了,爲了防止一切意外,他一定不會把周楠的肉身藏在自己的屋子裡。”
聞言我皺起眉,那樣的話就不好找了。
“你們也找不到嗎?”
“並非是找不到,只是既然蕭寒在背後幫他,應該早就被告知我們回去找周楠的屍體,不過清寂沒有想到我們速度會這麼快,否則蕭寒不可能被我們抓到。”
“但是你現在馬上就要沉睡了,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去找周楠的屍體。”我擔心的看着他。江楚城的身體現在很虛弱,他身上的溫度已經在漸漸消退,抱着我的時候都讓我有種又回到以前的感覺。想了想,我說道,“讓我和葉弛去吧。”
說話的時候我看了葉弛一眼,她對我的提議並沒有意義,反而還對我點了點頭。
“你?”
江楚城眉毛一挑,以爲我在開玩笑。
這個傢伙居然瞧不起我。
我從他懷裡坐直了身子,不服氣的看着他:“幹什麼?對我沒有信心呀?”
他摟着我的手緊了緊,嘴巴里說着沒有,但是那張臉上卻明顯顯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太危險了。”
他這麼說就要不許我去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說道:“讓我去吧,我不可能一直都在你們庇護下,這段時間我也跟那瞎子阿婆學了不少東西,爲的就是能夠幫到你。”我頓了頓,眼前又浮現出周楠的臉,“而且周楠是我的朋友,既然這是救她的第一步,我也沒有理由不去。”
聽我這麼說,江楚城忽然繃直了下巴,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看着我,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他的眼裡像是有萬千情緒在流轉。我直覺他是在動搖了,於是趁熱打鐵道:“江楚城,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我有幽冥鏈,還有銅錢,兩顆輪迴珠也在我身上,不會有什麼事的。”
“爲了你還有寶寶,我也不會讓自己有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車子重新開回了市區,那些熟悉的高樓大廈在我的餘光裡飛速後退,眨眼間,我似乎看見了最初和他遇見的那棟公寓。
“答應我,不能讓自己出事。”
江楚城皺着眉看我,聲音低啞。
我心中一喜,回頭看了葉弛一眼,然後重重的點點頭:“我答應你,我會平安的回來,等你下次醒來的時候,會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我。”
江楚城笑了一下,摸着我的頭沒有說話。
他同樣看着我,但是我卻覺得他是透着我看見了別的東西。
而這時候,程術也說道:“主人,我會在您沉睡期間多派點人去看守蕭寒。只是豔骨到時候會陪在您身邊,清寂現在雖然沒有肉身,但是實力也不會弱,只有程術一個人的話,恐怕……”
江楚城一手摸着我的肚子,目光在葉弛身上掃了一圈,而後道:“別急,到時候還有一個人會過來幫你。”
程術愕然:“還有一個?”
江楚城脣角彎了彎,表情忽地有些高深莫測。
車子開回學校的時候已經快晚上了,我和葉弛下了車,一直到我們回到寢室裡,還能隱隱看見車子的身影。
“其實你不用去,我一個人也可以把周楠弄出來。”
葉弛站在陽臺上看了眼,轉頭對我說道。
我搖搖頭:“你現在身子也很虛弱吧?之前聽你說你和夙曄是一條命,他那邊要是出點閃失的話,你也很危險。”
江楚城剛纔在車上給程術說的另外一個人就是夙曄。
那個腹黑的傢伙,早在之前讓我把葉弛帶着一起的時候就計劃好了。
聽我這麼說葉弛有些怔愣,她的眼裡有異樣的情緒劃過,但最後全部都變成了一句話:“你可以不用管我。”
我笑了笑,扭過頭,同樣將視線落在她身上:“葉弛,說實話我對你心裡還是有怨念的,但是現在我們有了共同的敵人,我琢磨了一下,那些恩怨也可以暫時放一放。而且你留在這裡,江楚城並沒有反對,那就說明我們是可以合作的。”
“……”
葉弛看着我,好半天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真的變了很多。”
有風吹來,揚起了葉弛細碎的頭髮,她的聲音讓人很舒服:“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女生,現在……”
“嗯?”我背靠着陽臺,吸了口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果凍,“現在怎麼了?”
葉弛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阿曄那邊我已經給他說了,他會去的。”她岔開了話題。
我哦了一聲:“那咱們什麼時候去找周楠?”
“之前你老公也說了,周生辰不可能會把周楠放在自己的府邸,所以要去的話咱們還得找出他藏屍體的地址。”
我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什麼時候開始她調侃我這麼自然了?
“這個江楚城說他會去查,最晚明天白天最快今天晚上我們就能知道了。”
葉弛點點頭:“那樣最好。”
江楚城的速度很快,等我和葉弛吃完飯之後他已經把地址給我發了過來。
“……景園……”
我看着手機上傳過來的地圖,皺起了眉頭。
這個地方不就是在西邊墓園那邊嗎?
“西墓園那邊。”葉弛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西墓園差不多是Y城陰氣最重的一個地方之一,養屍這種事兒最重要的就是不讓屍體發生屍變,周生辰把周楠放在這裡,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而在這張地圖的下面,還有另外一張地圖,上面標註出來的地方離景園並不遠。我看着那張地圖琢磨了一會兒,而後把消息拉到最後,果然在下面看見了一句簡單的話。 шωш ●ttkan ●C○
“下面是周生辰現在的住址。”
我擡頭和葉弛對視一眼,從葉弛的眼裡看見了一抹了然:“這應該是他曝光在媒體之外的那個家,這地方離景園很近,他還能保證自己隨時能過去看看。”
“狡兔三窟。”我冷笑一聲,“他就不怕阿楠晚上去找他嗎?”
“這些人都是要錢不要命的,連親情在他們眼裡都不算什麼,哪裡會怕這些。”
想起阿楠,我頓時重重的嘆了口氣。
晚上在夢裡,我竟然又進到了無盡之地,師父坐在那片草坪上,陽光曬得她老人家那滿是皺褶的臉一片通紅。
“師父?”
我朝她走過去,最近她都是隻有我中午睡覺的時候纔會出現,怎麼今晚突然來了?
“來,坐。”
師父拍了拍身邊的空地,示意我坐下去。
我哦了一聲,聽話的坐在她身邊。
隨後她轉頭看向我,轉着眼珠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之後問道:“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你這就看出來了?”
老太婆一笑,手伸了伸,那個動作讓我覺得要是她有鬍子的話,說不定她還會捋一捋。
“你眉心緊鎖,身邊有黑氣纏繞,一看就是諸事不順的樣子。徒兒你天資聰穎,這些天跟着老婆子學習術法進步也很快,但很多事還是你不能解決的,不如說出來給老婆子聽聽?”
我撇撇嘴,把周楠的事簡單給她說了一遍,但是中間又很多事都被我略過了,我只是着重提了一下打算去周生辰家找周楠屍體的事。
“哦……血親運財啊,這的確是種邪術,而且還是失傳很久的巫蠱之術,教會你朋友父親這個法術的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輩。”
這和葉弛說的倒是差不多,我問道:“是,所以去之前我一定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師父盯着我看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笑出聲來:“不錯,不錯,雖然你學術法的時間不長,但是出去歷練一下絕對對你大有幫助,看來老婆子今晚上還是來對了。”她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香囊出來,“這裡面是一些術法珠,關鍵時候可以用來防身。你那朋友死後不足月,正是戾氣最重的時候,千萬記得要小心。”
我點點頭,接過師父手裡的香囊,裡面果然有球碰撞的聲音,但是香囊卻不是很沉。我把香囊揣進包裡,說道:“我明白,謝謝師父。”
“去吧,老婆子就是閒的無聊來看看你,回來記得跟爲師道聲平安。”
我哎了一聲,而後閉上眼睛離開了無盡之地。
第二天早上醒來,葉弛已經在收拾東西了。我搡了搡頭髮,扭頭看了看,卻發現許小北的牀是空的,疑惑道:“許小北呢?”
葉弛頭都沒有擡一下:“先去上課了,讓她幫着我們請假了,待會兒咱們出去買好東西,晚上就出發,你覺得怎麼樣?”
“好,”我點點頭,“要買的東西多嗎?”
葉弛停下手裡的動作想了一下,而後道:“有一點。”
我說:“那你等等,我拿張紙寫下來,然後咱們倆分開行動,這樣速度快一點。”
說着我便穿好衣服下了牀,從書桌上扯了一張紙下來,葉弛說一個,我就在上面寫一個。她說的一點都不誇張,確實很多,16開的白紙,我洋洋灑灑差不多寫了有一頁。
“白燭、錫箔紙、鈴鐺……”我把上面的東西給葉弛唸了一遍,“你看看是這些嗎?”
葉弛手腳麻利的從牀上跳了下來,一邊朝我走過來,一邊拉拉鍊。她從我手裡接過紙張,歪着脖子看了看,然後點點頭:“對,就是這些。”
說完她又把紙對摺起來,撕了一半給我,而後又劃掉了一張紙上的東西,添在了另外一張上面。她拿着自己手上的那張紙看了一會兒。我以爲是有什麼問題,比如寫錯了之類,於是問道:“怎麼了?”
“沒事,”葉弛把紙疊好放進自己的包裡,然後對我笑了笑,“你字寫得挺好看的。”
我擡了擡眉毛:“謝謝誇獎。”
吃過早飯之後我們便分頭行動了,約好買完之後在寢室碰頭。
出門之前我還給江楚城打了一個電話,但是電話是豔骨接的,說江楚城在昨晚上給我發完消息之後已經睡過去了。我有些悵然的放下電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心裡祈禱他這次能夠快點醒來,並且平安無事。
“白燭、大蒜、食鹽……”
我盯着紙上面的東西看了一會兒,發現其中還有一些調料。大蒜我可以理解是用來驅邪的,但是食鹽是用來做什麼呢?難道是像邪惡力量裡面的溫家雙煞常用的那樣,來驅鬼的?
我撇撇嘴,在買完白燭之後轉身去了幾條街外的菜市場。
葉弛給我的那張紙上的東西比較多,但是找起來都很容易,倒是她那張紙上的很多東西都是我沒有見過的,看來她是刻意這麼做的。
我這邊的東西買的很快,回到寢室之後葉弛還沒有回來,倒是許小北坐在牀上玩着電腦。看見我回來,她對我招了招手:“哎,小阮,你回來啦。”
她這兩天氣色好了不少,雖然偶爾我會在夜裡聽見她哭,但比起剛開始那兩天她確實振作了起來。
我走到她身邊坐下,在心裡想着我一定要把周楠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