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警察局內,值班的幾名民警眉頭緊蹙,一臉晦氣地打着哈欠。
大半夜碰上交通事故,也正是夠煩人的。
趙沐言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好幾圈。
不過幸虧這是在區分局。雖然進警察局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但現在這個時候,不到萬不得已,她還暫時不想和他們扯上關係。
扭頭再看看安世蕭,他卻一臉泰然自若地坐在那裡,就好像是過來喝茶的。
“啪!”一杯茶重重地放到放到趙沐言面前,趙沐言一驚。
一名大約五十多歲的老民警齊亞光,圓禿禿的頭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一臉榴蓮味:“你們承認事故責任呢?”
“承認。”趙沐言癟癟嘴,低聲說。
“警察同志,就是他們,無緣無故從馬路上衝過來,撞翻了我的攤子,還把我撞傷了。你看,你看,這檢查費、治療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一定要讓他們賠啊。”
瘦瘦高高的燒烤攤主張着一副苦瓜臉,義憤填膺地掀起衣服,委屈地給他們展示自己腰上的那點點紅腫。
齊亞光面無表情看了看,突然伸手向他腰上的紅腫重重拍了一下。
“哎呀。”攤主尖叫一聲,誇張地跳了起來,齜牙咧嘴,很疼的樣子。
齊亞光不耐煩甩了他一眼:“行了,你這壓根就不是被車撞的。而且你剛纔不也說了,自己及時跳開了嗎?”
攤主一臉尷尬,但馬上又緩過來,很不服氣地繼續大聲說:“那他們把我的攤子掀了,這總得賠吧。”
“我這還沒判呢,你急什麼?我有說過不讓他們賠嗎?”
齊亞光鄙視地睨了他一眼,“再說了,你這也是違規佔道擺攤吧,我還沒罰你呢。”
“這......這......”攤主當下諂媚地笑起來,眯起眼睛點頭哈腰:“哎呀,我這是小違規,他們這可是嚴重的交通肇事啊。”
“行了行了,你先一邊呆着去吧。”齊亞光很厭煩地揮揮手,“輪到你了,自然會叫你的。”
“是是是,警察同志最公證了。”攤主嘻嘻一笑,乖乖地閃到一邊。
齊亞光煩悶地嘆了口氣,拿起趙沐言和安世蕭的口供,看了看後漫不經心地說:“既然你們承認這事故的責任在你們這邊,那這賠償和罰款,你們沒有異議吧。”
“沒有,沒有。”趙沐言態度良好地趕緊說。
她現在只盼快點解決此事回家睡覺,她可不想將這件事鬧到丁聶風那裡去。
而且她現在超級累,忙了一天,困得只想睡覺。
“你們大半夜的飆車,嚴重違反了交通法。說,還有沒有其他同夥?”
齊亞光撇了他們一眼,蹙起根根稀疏可憐的眉毛,“看你們這打扮也不像啊。”
“警官,我們沒有飆車。”趙沐言急忙澄清。
“沒有?”齊亞光冷笑一聲,語氣兇狠,“像你們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休想在我面前耍花樣。”
說着齊亞光一瞪眼,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作爲警察的威嚴,必須要在氣勢上將他們威懾住。
“你們的時速都超200了,還連闖紅燈,這不是飆車是什麼?幸虧你們還沒有酒駕,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不是飆車。”
趙沐言耐着性子,輕言笑語,卑微道歉,她又很無奈地看了看安世蕭,“你也趕緊說句話啊。”
安世蕭在胸前挽着手臂,一副很無聊的樣子,懶懶地說:“要陪多少錢說吧,十萬夠不夠?趕緊弄完了回家。”
趙沐言瞬間石化,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果然齊亞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凶神惡煞地瞪着牛眼睛:“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把這當什麼?我告訴你,少在我面前耍這套。犯了法就給我老實點,還敢在老子面前囂張起來了,反了你了。”
安世蕭板着臉,很不耐煩皺着眉頭,:“我哪有囂張了?該賠多少,你說個價,我給錢。快點把事情給了了,我還有事,沒工夫大半夜地在這耗着。”
趙沐言目瞪口呆,恨不得一腳把安世蕭踹飛。早知道就不問他了,難道他沒看清楚現在的情形嗎?
齊亞光氣得瞋目切齒:“就憑你這種態度,就需要好好教育。我看得拘留幾天。”
“拘留?不要啊!”
趙沐言焦急萬分,“警察先生,我們認錯,我們賠錢,沒必要拘留吧。”
“你有什麼權力拘留我?”安世蕭站起來,冷傲地俯視着這個比他矮的禿頂老警察,“我違規在先是不錯,但我也認罰。你這是濫用職權,我可以找我律師。”
“找律師?好啊,那你就找啊。”齊亞光嗤之以鼻:“居然還威脅起我來了。你以爲我是嚇大的嗎?”
“你說我沒權?哼,就你們這種行爲,我有權扣押你們七十二小時。如果有證據證明你們是故意爲之,那就是刑事責任,到時候等着坐牢吧。”
齊亞光越說越兇,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狠狠地盯着安世蕭。
“老子最看不慣你們這些有錢人。以爲有錢就很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違法了嗎?”
“不要以爲有錢就可以解決一切。這次算你走運,沒有傷到人。不好好反省,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
“七十二小時?”趙沐言驚訝地跳起來,可憐兮兮地哀求道,“警察叔叔,你不要這樣啦,我們知錯了,我們下次真的不敢了。安世蕭,你也道個歉嘛。”
趙沐言急得不行,可哪知安世蕭卻很鄙視地瞥了她一眼,十分不屑地說:“我爲什麼要道歉?我又沒說錯什麼。”
趙沐言就差一口血噴出來了。
“你覺得我還沒辦法治你了是吧?”
齊亞光輕蔑地一笑,說着就招呼了兩個人將趙沐言和安世蕭給關進了拘留室。
趙沐言和安世蕭一臉懵然地站在拘留室裡。
趙沐言要撞牆的心都有了。隔着鐵欄杆趙沐言伸長手哀怨地對着來來往往的警察一個勁地哭求道:
“警察大哥,好大哥。放了我們吧,我們下次不敢了。警察大哥.......”
當然是沒有一個警察會停下來聽她哭訴的。
安世蕭很鄙夷地“哼”了一聲,涼涼地說:“沒想到你就這點骨氣。”
“這不是有沒骨氣的問題好吧。”趙沐言憤憤地回頭瞪了他一眼,“你今天又犯什麼病了?本來就是你有錯在先,說句軟話會死嗎?”
“我爲什麼要說軟話?”安世蕭理直氣壯地說,“我又不是不賠錢。”
“你!”趙沐言被他氣得無話可說,於是對來往的警察繼續哭求。
“警察大哥,警察大姐。車是他開的,和我沒關係。大哥大姐們,你們關他吧。把他關八百年都沒關係,我是無辜的,我也是受害者。”
“喂,你這太勢利了吧。”安世蕭滿臉嫌棄地瞟着她,“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呵,你還好意思說我。”趙沐言怨恨地怒視着他。
“我就知道坐你的車遲早得出事。你開車發神經就算了。都到了警察局了,你還擺你大少爺的臭架子,你想擺個誰看啊?”
趙沐言莫名其妙地瞪着他。安世蕭因爲楊學行的事發怒氣,她理解。
可到了警察局,還擺着他的臭臉。這個態度,誰會受得了?
安世蕭陰沉着臉,冷冰冰地說:“即然你不想坐我的車,怎麼不去坐姓楊的車?”
趙沐言覺得簡直不可理喻:“安世蕭,你吃錯藥了。現在是討論這個事情的時候嗎?”
“所以你也會離開我是嗎?”安世蕭低沉地說。
“啊?”
趙沐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安世蕭不再說什麼,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往長椅上一躺,就靜靜地閉上眼眼睛。
趙沐言眨着困惑的眼睛看着他,今天的安世蕭實在是太奇怪了。
安世蕭從不是一個硬碰硬的人,雖然他有錢,但也從不顯擺。
如果是自己的錯,他也然道歉。
可今天是怎麼了?本來態度誠懇點,交個罰金就沒事了。他硬要跟警察嗆起來,這不是找死嗎?
別說趙沐言不知道,就連安世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他只感到心情很不好,看誰都不爽。全身沒勁,不想說話。看着齊亞光不知不覺就說出來了那些話。
閉上眼睛,那日熊熊的大火又在眼前浮現。
一輛黑色的奧迪從盤山路上滾下來,倒翻在路邊。
駕駛室裡的安啓民滿頭鮮血,已經沒了氣息。
安世蕭被嚇得驚慌失措,身體各處都被劃傷。
傅馨強忍着疼痛,費力地打開了安世蕭一側的車門。
“世蕭,快下車。”傅馨艱難地說着,把安世蕭推出了車。
“媽媽,媽媽。”
安世蕭拉着媽媽,可是傅馨的雙腿被座椅壓着,根本就動不了。
“世蕭,我動不了了。你快走,這車撐不了多久。你趕快離開這裡。”
鮮血從額頭流下來,傅馨臉上露出艱難的笑。
“世蕭,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不,媽媽。你等我,我救你出去。”安世蕭一面流着淚,一面慌亂地去擡汽車。
可是汽車不但不動,一股汽油味卻撲面而來。
恐懼瞬間佈滿了年僅十三歲的安世蕭全身,浸透了他的沒個細胞,僵硬在那裡。
“世蕭,快走!快走!”
傅馨趴在地上,鮮血浸染的雙手一個勁地推着安世蕭。
“媽媽,我......”安世蕭驚慌無措,“我......我找人來救你。”
安世蕭跌跌撞撞地往後跑,可是剛跑出兩米,就聽背後“轟”的一聲巨響。
安世蕭被熱浪掀翻在地,他愕然回頭,眼前只剩下沖天的火焰吞噬了一切。
媽媽的笑臉再也看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