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空間狹小,光影昏暗。
兩人在其間沉默對視着。
這樣莫名卻並不尷尬的氛圍持續了許久,李熾突然輕聲一笑,道,
“你看我做什麼?”
夏拂衣漠然道,
“你不也看着我麼?”
李熾復又沉默下去,片刻後他慢慢移開目光,對馬車內的被子揚了揚下巴,
“你躺着睡吧,我靠着就行了。”
“不用了,”
夏拂衣說完便抱着劍靠在車壁上閉上了眼睛,看起來態度堅決。
李熾勾了勾脣,卻也並未睡下。
他微微仰頭靠着車壁,面具下的眼睛漫無目的的看着車頂,像是在想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許久之後,等到夏拂衣慢慢睜眼,對面的男子似乎已經睡着了。
淡淡的火光透過車簾,在他身上落下昏暗的陰影。
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張臉,唯一露出的嘴脣,和小半條下頜線被光影籠罩着,顯出一種近乎溫柔的優美來。
夏拂衣定定的看着他,許久之後,她又忍不住伸手去摸藏在衣袖裡的琥珀。
馬車並不算寬闊,大約是真的睡着了,李熾的膝蓋也微微放鬆,稍微斜了一點,輕輕觸碰到了夏拂衣的白色衣袍,而衣袍下,正是她的膝蓋。
夏拂衣全身都瞬間僵硬起來。
分明只是非常細微的觸感,和幾乎察覺不到的溫度,她卻如同被戳中了死穴的小動物,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了,一動不敢動的僵硬着。
不想移開,但也不敢更近一點。
夏姑娘就這樣睜着眼僵硬着身體整整坐了大半夜,直到實在撐不住才終於閉上了眼睛。
·
次日,天色剛矇矇亮,連棠的聲音便在馬車外響起了,
“公子,咱們要繼續趕路了嗎?”
夏拂衣慢慢睜開眼,黝黑的眼睛還蒙着一層茫然的霧氣,將平日的冰冷和距離感全部中和,看起來像一隻皮毛柔軟的小動物,完全無害。
可這樣的眼神才持續了不到一息,眼睫再次交錯之後,她的目光便完全清明起來了。
而這一清明她便立刻發現了不對勁。
昨晚睡着之前她分明是睜着眼,靠在車壁上睡的,可現在......她的視線能看見對面的車窗,窗戶前空無一人。
而在她的腦袋下面,分明墊着柔軟的布料和......身體。
夏拂衣還沒來得及轉過腦袋去看,車簾便已經被一手掀起。
連棠從外面探進頭來,
“公子,我們......”
他的話突然夭折在半路,眼睛也猛然瞪成了銅鈴。
被用這樣震驚的眼神瞪住的夏拂衣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她眨了眨眼睛,轉頭看上去。
視線裡出現黑衣男子線條優美利落的下頜,還有那張低調奢華的銀色面具。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李熾低下頭來。
視線垂落,帶着淡淡的笑意,和微涼的距離感。
夏拂衣和他對視片刻,立刻把腦袋從人家膝蓋上擡起來,直接鑽出了馬車。
雖然少女表情依舊冷然,但那背影怎麼看都有種落荒而逃的味道。
看來是被嚇到了。
李熾淡淡一笑,伸手敲了敲自己被枕麻了的腿,擡頭對連棠淡淡道,
“上路吧,儘量快一些。”
連棠點點頭,僵硬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