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知道這個女人身上到底哪一點能稱得上是討人喜歡，閻啓天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冤家啊。
坐在家中巨大的沙發上，閻啓天看着窗外，買房子之前好好地看過風水，旺財、旺運，偏偏不旺愛情，腦袋裡不自覺會想到張允然，不禁苦笑。
另一個人躺在牀上，嘴角也是泛起了一絲苦笑，是張允然，和閻啓天有着同樣的感受卻不是因爲一個人，她又在思念唐延誠。
人在寂寞的時候總是會想到另一個人，大部分人把這歸結爲愛情——在你腦袋裡出現的第一個人，往往就是你最愛的人。
想到這句話，張允然笑了，有些苦澀有些自嘲，眼角的淚水又不自覺地流下，一天又一天，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僅僅只是爲了報復麼？
從某個角度來說，張允然知道自己的條件比不上唐延誠，可以說毫無可比性，那麼自己這麼做，是不是隻是爲了讓他來求自己或者更單純地再次引起他的注意力？
張允然苦澀地睡了，閻啓天進入夢鄉的時候嘴角仍浮着笑容。
早上早早地爬起來去上班，張允然的日子自然是比不上閻啓天或是唐延誠那樣悠然自在，隨意睡到自然醒，然後慢吞吞地出門，她早上急急忙忙吃過早餐發動車子向公司趕去，今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唐經理，這個要怎麼辦？”
“拿去給張允然做。”
這簡單的兩句對話是張允然去飲品間倒咖啡的時候聽到的，大量的工作讓她根本管不了自己是個不能喝咖啡的孕婦，而且既然明明知道小孩是要被打掉的，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她用力按着太陽穴，有些頭暈腦脹的。
關於這樣的對話，她不是第一次聽到。
在鬧翻之前，張允然是唐延誠最得力的助手，兩個人可以說只剩下沒有共用一間辦公室了，而兩個人的關係徹底崩離瓦解之後，唐延誠幾乎沒和她說過話，甚至連看都沒看過她一眼。
張允然諷刺地冷笑，回到了辦公桌前做好，下午有一份企劃要馬上趕出來才行。
剛剛坐下，回過頭來對着電腦，網頁打開的一瞬間，眼睛被突然彈出來的廣告閃了一下，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整個胃裡翻江倒海，嘔吐的感覺讓她無法呼吸。
張允然捂着嘴巴深呼吸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感覺剛剛稍微好了一點，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坐在對面的同事剛好回過頭看到她，“允然，你怎麼了？”
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張允然還是感覺胃裡正在翻騰，害怕一張嘴就控制不住了，她強忍着搖搖頭，對方卻依然不依不饒，“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幫你請假啊？”
對面傳來的聲音好像電視在午夜時發出的噪音，讓她煩躁難耐，一陣嘔吐的感覺讓張允然再也忍受不住，她捂着嘴巴堅持着，裝作沒事一樣暗暗加快速度向洗手間走去。
把自己關在隔間裡，張允然蹲在地上劇烈地嘔吐着，感覺快要把整個胃都吐出來一樣，原來這就是做媽媽 的預備課。
嘔吐物從嘴巴和鼻腔裡噴出來之後，雖然壓抑感漸漸消失，整個人卻滿是冷汗，感覺全身的力量好像一瞬間全部消失了一樣，張允然扶着牆壁慢慢地站了起來，平靜了一些之後轉身走出去，洗臉，洗手，擦乾，照鏡子。
在這樣的時刻還要裝作很好的樣子，微笑着面對他人，真不像是人過的日子。
悲觀的感覺是從心底而生的，而且會愈演愈烈，像是現在的張允然，她深呼吸一口氣，強扯出一個笑臉，看起來卻那麼牽強，慘白的臉色讓她看起來很虛弱。
走出洗手間，張允然還沒回到
自己的座位就被人拉住了，是小雯，剛剛和唐延誠對話的那個人，也是唐延誠的衆多傾慕者之一，曾經因爲張允然和唐延誠關係過密，多次找過張允然的麻煩。
想想看那段日子裡，不管小雯怎樣的百般刁難，張允然不過把她當做吃不到葡萄的狐狸，每天冷嘲熱諷也是正常的生理現象，更何況唐延誠在自己的身邊，自己纔是贏家，所以也不曾在意過。
然而再看現在，自己和唐延誠已經崩裂了，這樣的情況下，唐延誠連交代工作都由小雯來轉述，小雯當然是洋洋自得了。對於張允然來說，這是一種挫敗感，她最害怕的感覺。
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小雯，張允然有些想笑，最後還是忍住了，“有事兒麼？”
“這個，”小雯把一份文件拍到張允然的胸前，有些痛，“唐經理說要你來做。”
說完，小雯撤回了手，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張允然根本沒有接住那份文件，隨着一聲脆亮的聲響，文件掉在大理石地面上，散落了一地。
“告訴他，我是孕婦，不做。”
張允然的高 跟鞋踩在文件上走了過去，幾個好事的人從一旁看到了，張允然仰着頭，從衆人的矚目之間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繼續埋頭工作。
無所謂，反正也幹不下去的，自己開心就行了，沒必要爲了那個男人在最後一刻都要委曲求全，現在誰也不是誰的誰了，何必呢。張允然如此地自我勸慰着。
她這樣想不是沒錯的，爲了唐延誠，從最開始躲避他的追求，到沒名沒分地廝混，在公司也不敢說話，要假裝普通朋友，甚至對於小雯那樣的人對自己的百般刁難都要做到圓滑，結果最終卻落到一個這樣的下場，她也該釋放。
小雯被那句話給震了一下，張允然懷孕了？她覺得腦袋有點兒不夠用，誰的孩子？不怎麼像是唐延誠的，可是也沒有聽說過張允然有男朋友啊。
正在她納悶兒着的時候，手上機械地把文件撿起來，正在這檔口，小雯覺得不對勁，一把扔掉了剛撿起來的文件，站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張允然面前，“張允然！”
“有事兒麼？聲音小一點，好吵。”張允然微笑地看着她。
“你去把文件給我撿起來！”
“爲什麼？”
這看起來順理成章實則帶着挑釁的提問句讓小雯怒火三丈，“你！”
她揚起的手掌在張允然的眼睛裡定格了，手心有些粗糙，袖口上有咖啡的污漬，像是慢動作一樣離自己越來越近。
如果小雯打了自己，她會因爲毆打孕婦承擔很嚴重的後果。
到那個時候也許還會被公司開除，唐延誠會幫她說話麼？幫自己還是不聞不問？張允然突然對這個問題很好奇。
小雯的手停在了空中，張允然還以爲是在看科幻電影，時間被定格了，然而不是。
一個人握住了小雯的手腕，是一雙男人的手，黑色的襯衫袖口很簡單，西裝上有兩道拼接的暗紋，雖然不醒目但是細節之處很是精緻。是他麼？
張允然順着整齊的襯衫領口向上看去，自己的心跳都已經加速了。
是閻啓天。
好像是微微地嘆了口氣，張允然覺得這根本就是黑色幽默，閻啓天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允然，你的老公來找……”跟在身後的同事還沒說完話，就看到了小雯、張允然和閻啓天三個人的這一幕，辦公室裡已經炸鍋了，人們議論紛紛的聲音像是蜂巢突然被打碎了一樣。
看着面前的閻啓天，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身黑色的裝扮讓他看起來更加成熟，早上剪過了頭髮之後臉龐更有型了。
“你怎麼會來這兒？”這是張允然心裡的臺詞，還帶有責難和不滿的意思，但是還沒等她說出口來，另一個聲音從右後方傳了出來。
“怎麼回事兒？吵什麼？”
不用回頭，張允然也知道那是唐延誠，現在也許正倚在門邊，一側的嘴角還上揚着，臉上掛着他的招牌輕諷刺笑容。
張允然沒有回頭，小雯支支吾吾的，想要把手放下來，卻被閻啓天不動聲色地死死抓住，動彈不得。
“唐……唐經理……”
“你在幹什麼？”
“她……張允然……文件……”
“什麼？”
小雯低下頭，“你剛剛吩咐的工作，張允然說她不做。”
“爲什麼不做？”
“她說因爲她懷孕了。”
那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張允然還是聽到了，是唐延誠的低聲恥笑，“哦，所以就這樣了。”
小雯不明白唐延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知道是附和還是怎樣，低下頭不敢說話，臉色從紅色變成豬肝色又變成了慘白，閻啓天抓着她的手腕，已經感覺到一陣輕微的顫抖。
倒是閻啓天此刻不慌不亂，“您就是允然的上司吧？”
“沒錯。”張允然很想知道唐延誠此刻是什麼表情，卻沉住了氣沒有回頭。
“我是她愛人，我老婆懷孕了，我是想來幫她請假的。”
“嗯，”唐延誠別有心思地哼了這麼一聲，“那麼她自己爲什麼不向我請假來？”
“我老婆太熱愛工作了，其實我早就讓她來請假的，她又不同意，我今天剛從外地出差回來，回到家發現她不在，所以就跑來幫她請假了，”閻啓天說話的時候手搭在張允然的肩膀上，不算親暱但的確把老夫老妻的戲碼做足了。
唐延誠有些慍怒，但是又找不出理由，“不行。”
“可是，從法律上來講，她好像是可以請假的哦。”
“我是她的上司，我說不可以。”
閻啓天無奈地點點頭，“好吧好吧。”
沒想到張允然的“老公”是這麼容易妥協的人，真是感覺不到一丁點兒男子漢氣概，唐延誠心中暗暗竊笑，誰知道還沒笑兩聲，“那辭職好了。”
像是被將了一軍，唐延誠嘴角的笑容一下凝固了，不知道說什麼好，閻啓天和唐延誠就這樣四目相對了片刻，“阿Ben，去給張允然開假條。”
打了一場勝仗，雖然臉上不動聲色，張允然的心裡已經是樂開了花，她優雅地站起身來拿好揹包，閻啓天接過來幫她把東西都整理好之後扶着張允然。
“老公，我們回家吧。”
剛走出沒幾步，唐延誠的辦公室門被用力地摔上，大家都被嚇了一跳，還真搞不懂今天演的到底是哪一齣。
看出了張允然和唐延誠之間那些關係的明眼人也不是不存在，只是不管別人怎麼問都笑而不語，看到今天的戲碼，他們更是心中瞭然，不禁暗歎，這關係真不是一般的複雜。
站在電梯裡，張允然把揹包從閻啓天的手上奪過來，換了臉色，“你怎麼突然跑過來了？”
“沒怎麼，突然感覺你好像不太好。”
“我？不太好？什麼意思？”
“剛剛在辦公室裡坐着，突然感覺你的狀態不太好，就跑過來看看。”
可能是和唐延誠在一起待了太久，張允然已經淡忘了被人關心的感覺，閻啓天這樣地關心自己讓她感覺很意外，她想起了自己的第一個男朋友，大三的那一年陪伴着自己，溫柔而細膩的男生，寬厚的肩膀和高大的身影。
和閻啓天很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