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悅,出生於一個粵東的小村莊。偏僻而落後。
據說,孃親在分娩我的時候難產血崩。好不容易生下我之後便魂歸西天。
農村裡大都封建,奶奶對於傳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在我出身時得知我是女兒身便極其的不喜。
在此後幾年裡,我都不曾開口說話。平常的小孩子在週歲之後便開始牙牙學語,而我已經滿四歲。未曾開口說過一次。
有一年暑假裡,表哥來我家裡,我見着她第一面就叫了聲“哥哥”。
沒過幾天。表哥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踩着自行車和一輛貨車撞上,整個腦袋都被碾壓過,死無全屍。
而我第二次開口叫人的時候,是我五歲生日那天。我衝着爺爺甜甜地喊了一聲,把他老人家樂的合不攏嘴。
在三天之後的一個夜裡,爺爺在牀上睡着以後便再也沒有醒來過。
我的嘴巴就像是常人口中說的烏鴉嘴,每次一開口就會死人,只是在這兩次事情之後,我便不曾再說過話。
在爺爺死後,奶奶便開始管家,更是不待見我,罵我是晦氣的喪門星,我爹雖然疼我,但也極其的怕奶奶,對她幾乎是愚孝,百依百順,縱然他知道奶奶私底下不待見我,也不敢說些什麼。
縱然如此,奶奶還是不滿意,她最想抱上孫子,而我爹四兄弟姐妹,在我爹上面有一個大姑,已經嫁到隔壁村,我爹的下面,還有個小姑和麼叔,但是麼叔年紀不大,還在念書,整日到處瘋玩,吊兒郎當的,奶奶只能把抱孫子的希望寄託到我爹的身上。
在我八歲那年。
家裡突然就多出了一個女人,她說她叫阿紅。
聽人說,這個女人是隔壁村裡人介紹過來給我父親當作新媳婦的。
阿紅長得十分漂亮,又極其的年輕,和她的名字一樣,她總是喜歡穿一身紅色的衣裙,臉上塗着胭脂,兩頰上點腮紅,看起來異常的豔麗。
村裡人見了都說我爹好福氣,想不到花開第二春,還能娶到這麼年輕漂亮的媳婦。
奶奶也很高興,她說阿紅屁股又大又圓,指不定能給她生一窩的大胖孫子。
終於在有一天裡,阿紅在廚房裡擇菜的時候嘔吐了一翻,請了村裡的赤腳郎中李老頭來看,果然是懷上了孩子,把奶奶樂得合不攏嘴。
天不遂人願,阿紅分娩的時候遇到了難產,村裡的穩婆便問,是要保大還是保小。
奶奶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道,保小,我要小的!我只要小的!
就這麼,孩子保住了,阿紅死了,死在了一張滿是血的牀上,孩子一出世,帶着靶子,是個男孩,奶奶激動的無以復加,接過孩子,但是隻看了一眼,便徹底昏厥在地,人事不省。
我爹也驚呼了一聲,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透過我爹的指縫看了一眼,那孩子的五官中,唯獨沒有了眼睛,只剩下兩個大大的血窟窿,而那一張嘴,此刻卻泛着一抹詭異的笑容。
我爹這時也慌了,一時手無足措,想了有一會兒,趕忙讓麼叔去請赤腳郎中,麼叔也知道情況緊急,光着腳就往李老頭家跑。
不多時,村裡的赤腳郎中便來了。
李老頭跟着我麼叔,揹着東西匆匆趕來,但只是看了一眼那娃娃,便斷定是活不久的,果然,不過是半小時的時間,小孩兒便沒了呼吸,迴天無力。
我爹這時候也顧不上孩子了,又讓李老頭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奶奶。
李老頭翻了翻奶奶的眼皮,又細細的抹了奶奶手腕上的脈搏,嘆息一聲,只說這個病他治不了。
說罷,便離去,也不要錢,臨走前李老頭又說,奶奶的這個情況,不是得病,像是中了邪,還是去請個落銅人來看看吧。
落銅人,是我們粵東客家的方言,一般指的是神婆巫公一類的,擅長驅邪請神。
“小弟,你趕緊去請周婆婆上來。”
麼叔應了一聲,便趕忙又跑出去,不久就帶着一個婆子進來,村裡人見我麼叔請了落銅來,便知道有熱鬧看,紛紛到我家。
周婆婆一進我家門便皺着眉頭,搖了搖頭,道:“來晚了。”
我們還不知道來晚了是什麼意思,周婆婆又朝着阿紅分娩的屋子裡走去,看了看已經死透了的阿紅和孩子,道:“建升,先將你家婆娘和孩子葬了,記得……要準備個子母棺,將她們母子要合葬在一起。”
周婆婆說着,便給我爹指了個地方,務必要我爹將阿紅和小孩兒的屍體葬在村頭處的一座山凹裡的大樹頭下,只有那裡才能讓阿紅安息。
農村裡的人都相信老一套,大多數還是土葬,認爲屍體不能火化,否則便是挫骨揚灰,屍首不全,便無法投胎轉世回,正如古時候太監出宮前要取回自己的“寶貝”一般,否則便不算是一個完整的人,靈魂也無法輪迴,同時也極其講究下葬的位置。
若是祖先墓地好,則會福澤子孫後代,若是不好,則福禍難料。
我爹不敢怠慢,連忙應好。
周婆婆交代完,又去我奶奶的屋裡看了看,看着昏迷不醒的奶奶,她嘆息一聲,拿出一個符紙,道:“建升,這符紙有驅邪的作用,你娘中了很高深的咒邪,我怕是有心無力救不了,你將這符紙放在她的枕頭之下,若是天亮了她醒了,你再來我家道謝,若是醒不來,你就不必再來,我愛莫能助。”
“多謝周婆婆。”我爹道。
“你家婆娘的事要趕緊辦,一切就看天意了,這事是你家作孽,怨不得天怨不得人。”說着,周婆婆也不多言,轉身就走了。
我爹讓小姑在家裡守着奶奶,他則和麼叔去準備阿紅的後事。
晚上,我和我爹幾人守着靈堂。
看着那一大一小的兩個屍首,我心裡就瘮得慌,我爹卻不害怕,只是在我旁邊跪着哭紅了眼。
就這麼,一夜無事天亮,農村裡辦喪事,一般屍體要停上兩天兩夜才能出殯,但是我爹怕夜長夢多,只停屍了一晚,便叫着村裡年輕的漢子幫忙將人給葬了。
阿紅和孩兒已經埋了,但是奶奶卻依舊昏迷不醒,我爹左思右想,只得再帶着我去求周婆婆。
可是周婆婆卻說這事她已經管不了,讓我們去另請高明。
我爹沒辦法,只得四處託人去找其他的神婆。
眨眼又是三天過去,奶奶依舊昏迷不醒。
附近的神婆都聽說我家的事情,但是不知爲何,全都不肯登門。
不想這時候卻有一個身穿道袍的年輕人路過村口,我爹恰好遇到,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招搖撞騙的神棍,直接帶着人往家裡領。
那年輕的道士剛看奶奶第一眼,便說:“中邪了,但還有救,若是再晚一步,這人只怕兩腳一蹬就去了。”
“小道長,那就麻煩你了。”我爹話雖如此,但還是不放心在旁邊一直盯着。
都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我家裡人現在都不是很相信這個道士,對他的話將信將疑,但死馬當活馬醫,也只能把希望全都寄託在他的身上了。
只見他在牀前擺上一個香爐,點燃三支香插上,拿出一條紅絲繩,將繩子纏繞到奶奶兩隻手的食指上,又取出一枚銅錢,放在奶奶的天靈蓋的正中間。
做完這一切之後,小道士十指合攏,雙手掐訣,口中念着咒語。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就在他這一聲咒語之後,四面八方傳來了一聲聲的哀叫聲,我聽得清清楚楚,但是我爹他們像是沒聽到一般,李道長這時手勢又一變,口中道了一字“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