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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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聽到敲門聲還是有一點兒驚悚,葉昭覺從貓眼看出去,外面一片漆黑。

她硬着頭皮,大聲地衝着外面喊了一句:“誰啊!”

“是我。”

她聽出來了,同時腦中忽然閃過一個詞語—福至心靈。

“這麼晚你怎麼來了?”葉昭覺很意外。

齊唐也很意外,她的狀態比他原以爲的要好很多,他的意思是—比她失戀那次要好,至少沒有爛醉如泥。

“倒時差,順便過來看看你。”他輕描淡寫地打消她的擔憂,“看看你需不需要開導。”

“我需要的不是開導,是錢。”葉昭覺一臉的自暴自棄,指了指冰箱,“裡面有吃的,你自己拿。”

齊唐拉開冰箱門,心裡一驚,冷藏櫃裡的飯糰燒堆得像一座山,他背後傳來葉昭覺的聲音:“我這輩子的飯糰燒都做完了。”

他半天沒有作聲。

看到這一大堆飯糰時,他就已經明白了,她的“好”只是一種表象,或許是爲了自尊,或許是已經麻木,所以她沒有表現得像從前那樣聲嘶力竭,但是,她心底裡有些至爲寶貴的東西,或許已經無聲無息地潰爛了。

他拿出兩個飯糰燒,放進微波爐里加熱,洗乾淨手,輕車熟路地從櫥櫃裡拿出盤子。

“我餓了,吃完東西再跟你談。”齊唐回過頭,微笑着對葉昭覺說。

凌晨,他們對坐在餐桌兩頭,一個埋頭吃東西,一個冷眼望着對方,沒人說話,只有時間在靜靜流逝。

這個畫面有點兒詭異。

終於,齊唐吃完了,葉昭覺勉強自己笑了一下:“放了好幾天了,吃壞肚子不要怪我。”

“你放心,你做錯什麼我都不跟你計較。”齊唐也對她笑了笑。

“我最近比較忙,你遇到事情的時候我不在,很抱歉。”他講得很官方,但又似乎很真誠,倒是讓葉昭覺有點兒不好意思。

“關你什麼事啊,別往自己身上攬。”

“我承諾過會盡我所能照顧你,不管你有沒有當真,我都會盡力而爲。”

葉昭覺沒料到齊唐一開口就這麼鄭重其事,她有點兒猝不及防。

過了片刻,她嬉皮笑臉地說:“這次時間不湊巧,等下次我再遇上什麼倒黴事,你及時出現就行了,你放心,機會多得是。”

齊唐在不開玩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總是像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沉澱,眼睛深不見底,持重,老成,聰明,看透,看似放空,卻又飽含內容。

他沒有接葉昭覺的玩笑,從這一刻開始,他要認真說話了。

“你清算過虧損了吧,現在是什麼狀況?”

“慘不忍睹。”葉昭覺又恢復成了那個自暴自棄的樣子,“我自己的錢就不說了,房東賠償的那點兒,還不夠還喬楚的。”

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之外的人說出這些話。

連日來,無論喬楚他們如何追問,她總是緘默不言,他們以爲她只是太傷心。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這是自欺欺人,不說,好像就等於事實未定。

一旦說出口,她的失敗就成了鐵板釘釘,太難堪了。

“我會拿一筆錢給你,你先還給喬楚。”齊唐用手勢制止了她差一點兒脫口而出的拒絕,“先不要急着反對,聽我說。

“我知道你不願意接受我的錢,其實呢,任何一個有尊嚴的人都不願意無緣無故欠別人錢,大家都有困難,都有苦衷。既然不得不欠債,那就欠得識時務一點兒。

“我和喬楚相比,你覺得誰更需要錢?”齊唐淡漠地看着她,他無意炫耀什麼,只是事實如此,沒法把話說得太委婉。

“你有自己的原則,我都理解,也很尊重。不過,葉昭覺……”齊唐抿了抿嘴脣,接下來的話不太好聽,可又不得不說,“如果這些東西要建立在損害朋友的利益之上,你未免太不成熟,也稍微自私了一點兒。”

葉昭覺瞪着他,忠言逆耳,但卻不容辯駁。

“喬楚借錢給你,初衷絕對不希望你虧損。要是你能適量地增加一點兒回報,她會更開心,這也才更符合常理。但現在事與願違,怎麼辦,讓她陪着一起承受損失嗎?對她公平嗎?她盡了她作爲朋友的道義,你有什麼打算呢?”

“我會想辦法儘快弄到錢還給她。”面對齊唐這樣不留顏面的剖析,葉昭覺只能硬撐着說一兩句不痛不癢的話。

“想什麼辦法?你沒有任何資產可以套現,又損失了一大筆存款,回家找父母要嗎?還是儘快隨便找一個工作,從月薪裡攢錢?這倒是個辦法,但時間成本呢?除去你的正常開銷,每個月你能攢下多少錢?以這樣的速度,你要攢多久纔夠還她?”

齊唐毫不留情,一瓢接一瓢的冷水兜頭潑下,葉昭覺已經完全無力反駁這一連串的問句了。

他太有條理,並且邏輯縝密無懈可擊,事實確如他所說,她根本就沒有可能在短時間之內籌到錢還給喬楚。

葉昭覺轉過臉去,不願意看齊唐,但是她的心裡已經放棄了抵抗。

齊唐又嘆了一口氣:“我這一面很討人厭,我知道。”葉昭覺心想,呵呵,你自己也知道—“但無論如何,我是希望你好。”

萬語千言都堵在她的喉嚨裡。

一生之中,錦上添花太容易得到,雪中送炭也不難,難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雪中送炭。

“你不要擔心,我不會白給你錢。”齊唐看出她的心理防線已然鬆動,“你要寫借據給我,俗歸俗,大家心裡都好過一點兒。”

葉昭覺幾乎是充滿感激地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他竟然還顧全着她那點兒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比我預計的時間要短。”齊唐看了看手錶,“我本來以爲要跟你較勁較一夜呢,你還算有點兒資質,沒我想象中那麼冥頑不靈。”

正當葉昭覺以爲他要走了,預備起身送他時,齊唐脫掉了外套:“我懶得動了,今晚睡你家。”

“什麼?!”葉昭覺以爲自己聽錯了。

“睡,你,家,不是睡你。”他沒有跟她囉唆,徑直走進了浴室,過了一會兒,葉昭覺清晰地聽見了水聲。

與此同時,她還聽見了一句讓她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的話—“又不是沒睡過。”

是夜,葉昭覺躺在牀上,面紅耳赤心跳加速,齊唐就躺在牀邊的地鋪上,她稍微側側頭就能聞到他身上沐浴後的清爽氣味。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她試探性地問:“睡着了嗎?”

沒有聽到回答。

她安下心來,看樣子他確實累了。

正當她預備醞釀睡意時,齊唐說話了:“想動手就直接點,問什麼問。”

“去你的。”她隨手掄起牀上的一個抱枕就往他的身上砸過去,“你怎麼那麼賤啊。”

“我只是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齊唐的語氣很平穩,“你非要投懷送抱,我也不會拒絕。”

“投懷送抱個屁啊,我可是個正經人。”她好像

已經完全忘記那一次在酒店裡發生的事情。

又過了一會兒,葉昭覺輕聲問:“齊唐—”

“嗯?”

“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她問出這句話時,有點兒哭腔,唉,這種自我否定的感受真是太糟糕了。

過了幾秒鐘,他的手從黑暗中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經歷了這麼多磨難,你的生命力會不斷變得強韌,從來就沒有不用付出代價的成長。你一次次跌落深淵,也會一次次從深淵裡爬起來。我認識的葉昭覺,從來都不會認輸,更不會放棄。”

在濃墨一樣黑的夜裡,她聽到這番話,就像是在暴風眼裡看見了希望之光。

她抓住他的手,蓋在自己的眼睛上,他掌心裡那種溫暖而堅定的力量,足以讓一個迷途的人找到故鄉。

還錢給喬楚時,葉昭覺沒有過多解釋,錢的事簡單明瞭,人情卻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

喬楚有點兒意外,但憑她的聰明,稍微分析了一下就得出了結論—“齊唐?”

葉昭覺沒有否認,除了他,的確也不會有其他人了。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手機網銀提示她,某個許久沒碰的賬戶裡突然匯入了一大筆錢,奇怪的是,這個賬戶是她從前專門用來存錢買房子的,並不是她告訴齊唐的那個。

仔細一想—她忽然寒毛直立—除了她自己和銀行之外,全世界就只有一個人知道這個賬戶的存在。

這是分手之後,她第一次來簡晨燁的工作室。

簡晨燁打開門,毫無防備,看到是葉昭覺,他顯然有些手忙腳亂:“啊,你怎麼來了,這麼突然?”

葉昭覺一聲冷笑:“我來當面謝謝你,順便把錢還給你。”

簡晨燁擋在門口沒有動,一點兒請她進去的意思都沒有—這太反常了—可一時之間葉昭覺沒有反應過來,現在,她滿心都是憤怒和羞恥。

簡晨燁,既然你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何必要多管我的閒事?

“是閔朗告訴我的,怎麼了!”簡晨燁被她的態度弄得很惱火,“再怎麼樣,我們也曾經在一起那麼久,我沒資格爲你做點兒事嗎?”

“對,你沒資格。”葉昭覺的態度不像是來還錢的,更像是來討債的,“你是我什麼人?我出了天大的事,闖了天大的禍,都輪不到你幫忙。”

“你爲什麼還是這麼野蠻,一點兒進步都沒有?”眼看自己的一番好心被葉昭覺如此糟踐,簡晨燁面上實在掛不住,他的口氣也漸漸硬了起來。

不就是吵架嗎,以前在一起的時候經常吵,誰怕誰呢?

“對啊,我沒有進步,還跟以前一樣市儈,是個徹頭徹尾的loser。你進步了,你有錢了,你了不起,所以在我落魄的時候羞辱我你很爽是嗎?”

“葉昭覺!”簡晨燁忍無可忍了,要不是看她是個女生,他就要動手揍她了,“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是瘋了吧?”

“我是瘋了,還是戳到你痛處了,你心裡清楚得很!”

她逼近他的面孔,彼此的眼睛裡都有一把怒火在燃燒。

這就是最悲哀的事情—相識多年,他們太過了解對方,一句話,一個眼神代表着什麼目的,隱藏着什麼動機,彼此都太清楚了。

她當然知道—簡晨燁做這件事,善意成分居多,即便確實存在着那麼一丁點兒賭氣,一丁點兒炫耀,一丁點兒的心機,那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然而,她卻選擇了放大這個不好的部分,故意忽略掉他想要幫助她的心意。

或許,在潛意識裡,她在意的不是分手之後他的前途比她光明,而是—他竟然可以!那麼快!喜歡上別人!

那麼快和別人在一起!

簡晨燁心裡也直發毛,其實,葉昭覺,多少還是說對了。

儘管他的本意是想幫她,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這其中的確隱藏着些許不便道明的私心,他更不願承認,當他聽聞她的潦倒之時,甚至有那麼一刻,他的內心有種卑鄙的竊喜。

多年後,他終於能夠再次以拯救者的姿態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哪怕就這麼一次,也好。

人性中的劣根性,愛恨糾纏揭示出來的私慾,她的自尊,他的新歡,前塵往事—那句被濫用的名言—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用你幫。”葉昭覺的聲音像冰一樣寒冷。

“是我自作多情,你當然不用我幫—”簡晨燁怒極反笑,“有了齊唐,你哪兒還需要別人。”

他說出了事情的真相,齊唐的存在是她如今能夠挺直脊樑的唯一支撐,但正因爲這是真相,才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連一秒鐘的思索都沒有,就給了他一耳光。

那一聲耳光太響亮了,終究是驚動了裡面的人。

辜伽羅靜靜地從裡面走出來,站在簡晨燁的身後,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葉昭覺的臉上,像正午時分的陽光—直接,粗暴,有一種劈頭蓋臉的力量。

她沒有說話,卻令簡晨燁和葉昭覺都失了聰。

遽然間,葉昭覺的怒氣全然消散,餘下的只有無盡的悲涼。

她往後退了一步,臉上出現了一種決絕的笑容:“你怎麼不早說有客人在呢,呵呵……”她又轉向辜伽羅,“抱歉,失態了。

“簡晨燁,你匯給我的錢全都在這張卡里,一分都沒有少。我原來存的那些我已經轉走,卡留給你,密碼你知道的。打擾你們了,不好意思,我走了。”

她匆匆說完這些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簡晨燁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他手裡捏着那張薄薄的卡片,整個人都在輕微地顫抖。

很奇怪,雖然分手已經這麼久,但這一次,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徹底失去她了—這個念頭一旦起來,便很難再消除。

簡晨燁不能回頭,因爲他的眼中微有淚光,同時還因爲這淚光與他身後這個人無關。

辜伽羅單刀直入地問:“你還愛着她嗎?”

“怎麼可能。”簡晨燁笑了一下,假裝很不屑的樣子,但他並沒有回頭看她,“閔朗告訴我,她開店虧了,我就想幫幫她。”

“所以那天你打電話給畫廊,請他們儘快把賣畫的款項打給你,就是因爲這件事吧。”辜伽羅並沒有用疑問的口吻,而是在陳述她所認定的事實。

這時,簡晨燁的情緒已經緩和過來,臉上挨的那一耳光也已經不疼了。

儘管如此,他依然不想再繼續談論這件事:“不說了好嗎?”

“如果你還愛着她……”辜伽羅又說,但這次她沒有說完,便被簡晨燁打斷了。

“我說了,沒有。”他竭盡全力在維持平穩的語氣,“但我和她畢竟……換了徐晚來遇到這樣的事情,閔朗也一樣會像我這麼做。”

他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進去,沒有看辜伽羅,他的心情糟透了,暫時顧不上安撫她的情緒。

辜伽羅被晾在原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充斥全身,比難過還要難過,比傷心還要傷心。

他忘了,他曾親口說過,閔朗對徐晚來的感情是—將她看得比世上任何一個人,甚至比他自己都更重要。

她沒有把這個證據再拿出來與簡晨燁對質—毫無意義了。

她只是在心裡問自己:簡晨燁有可能把我看得比其他人—包括葉昭覺都更重要嗎?

過了一會兒,她心頭清清楚楚地浮現了答案:不會。

跟簡晨燁吵完架之後,葉昭覺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幾天,以睡眠來犒勞疲乏的肉身。

至於未來的打算,呵呵,還是等睡醒之後再說吧。

她躺在牀上,手機放在牀頭櫃上充電,端着筆記本剛想找個電影看一看—已經完全不記得上一次這麼放鬆是什麼時候了—然後,手機響了。

一個完全沒有想到的名字。

一個脫離她日常生活軌道很久了的人。

“你在家嗎?我在樓下。”

儘管葉昭覺心裡滿是疑問,但她還是很快地回答說:“我在家,你上來吧。”

“嗚嗚嗚……昭覺,我不知道還能去哪裡。”

邵清羽從進門見到葉昭覺就開始哭,哭得鼻涕泡一個接一個地冒,沒法停下來,也沒法好好說句話。

葉昭覺倒了杯水給她,然後一聲不吭地把筆記本拿過來,繼續對着視頻網站找電影。

她就是要晾邵清羽一會兒,看她這次又想搞什麼名堂。

“你怎麼這麼冷漠哦?”邵清羽嗚咽着,斷斷續續地質問葉昭覺,“你一點兒都不關心我。”

“我這個死窮鬼要怎麼關心你這位大小姐纔對呢?”葉昭覺看都沒看邵清羽,繼續維持冷漠的態度。

但其實,從她打開門看到邵清羽哭成那個蠢樣的時候,她就已經不生她的氣了。

“你好記仇哦……”邵清羽哭得差不多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現在她有力氣跟葉昭覺對抗了。

“行了,說重點吧,這次又是男朋友劈腿嗎?”以葉昭覺對於她的瞭解,來來去去就是那點事,不是吵架了就是要分手,玩不出什麼新意。

卻沒想到這次邵清羽一反常規,開口就把葉昭覺震住了—“我被我爸我趕出來了。”

葉昭覺驚得差點兒沒抱住電腦:“什麼?”

邵清羽點了點頭,又可憐巴巴地重複了一遍:“我被我爸趕出來了……”還嫌效果不夠震撼,她再添上一句,“車啊,包啊,卡啊,全被沒收了。”

葉昭覺用了幾分鐘的時間才消化了這件事。

和邵清羽認識這麼多年,葉昭覺也目睹和參與過她樁樁件件大大小小的錯事和蠢事—就她做的那些事—換作是別人家,早就應該大義滅親了。

但邵清羽年幼喪母,她父親一直心懷愧疚,加之家境優越,所以這些年來她一直沒受到過特別嚴厲的教訓。

這次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我瞞着家裡跟汪舸領了證,被我爸知道了。”邵清羽哭完之後,開始向葉昭覺傾訴自己的悲慘遭遇,“都是姚姨那個賤人搞的鬼,她還口口聲聲說是爲了我着想,怕我單純被人利用被人騙,去他的,最陰險的人明明就是她自己。”

但葉昭覺聽到的重點卻是—你領了證,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沒有讓我知道!

你還當我是好朋友?

“我不好意思告訴你啊,”邵清羽看起來理直氣壯,“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我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解釋完之後,也不管葉昭覺是否接受,邵清羽繼續說她自己的:“不過我也不是這麼好欺負的,她找人查我,查汪舸,我也找人查了她,她瞞着我爸給邵曉曦買房子的事我也沒客氣地給她抖出來了,要死就一起死。”

“呵呵,”葉昭覺無法忍住內心嘲笑的聲音,“那你爸怎麼處理她呢?”

說到這裡,邵清羽又垂頭喪氣了。

當着父親、妹妹和繼母撕破臉,互相揭底的場面確實是太難看了,雖然各自手裡都握着對方的把柄,但是,顯然,她手裡這張牌跟姚姨手裡的那張,不是一個重量級。

儘管邵凱對於妻子擅自購置房產一事也很生氣,但相比起來,女兒未經自己允許,私自與人結婚……這纔是令他雷霆震怒的“家醜”。

回想起姚姨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邵清羽就恨得咬牙切齒。

“我調查過那個男孩家裡的情況,怎麼說呢……算不上多困難,但也絕對不闊綽,就普普通通吧。清羽,你從小到大沒吃什麼苦,你是受不了那種日子的。”姚姨的話裡其實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真心,可惜邵清羽早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完全聽不進去。

“關你屁事!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這麼不要臉,爲了錢不擇手段,硬是挺着大肚子嫁給一個比自己老這麼多的男人。”

就是這句話—爲她招致了人生迄今爲止的最大危機—有生以來第一次,父親動手打了她。

那一耳光把她打蒙了,也把她打醒了。

“這裡早就容不下我了,我知道。”她望着父親,笑了笑,“我一直都是這個家裡多餘的成員。”

說罷,她轉身就要走,被邵凱一句話拉住了—“你必須離婚。”

邵清羽回過頭,難以置信地看着邵凱,像是頭一次認識自己的父親—如此專制,如此霸道,如此武斷。

“我是成年人,你沒有權力要求我做任何違揹我個人意願的事情。”邵清羽一字一頓地說。

她很慶幸這個長句子說得簡潔順暢,不拖泥帶水。

然而,邵凱比她更簡潔:“那你就從這裡離開,不能帶錢,不能開車,我會停掉你的信用卡,直到你離婚爲止。”

在這場跟父權的較量中,邵清羽輸得一敗塗地,但最重要的東西,她保住了。

從家裡走出來的時候,她錢包裡只有幾百元現金。

當她坐在出租車裡,車子開往葉昭覺家的方向時,她覺得,或許,自己一生到現在爲止,纔算真正地有了人格。

但葉昭覺還是很不爽:“既然你都結婚了,那你去汪舸家啊,跑我這兒來幹什麼?”

邵清羽一副我知錯的表情:“現在去他家不合適嘛……昭覺,你不要生我的氣了,過去都是我不對,你看我現在這麼慘,你就原諒我唄。”

“我當然會原諒你”—但是葉昭覺沒有說出來,她依然板着臉,惡狠狠地說:“你現在斷了經濟來源,我也窮,你賴在這兒我們就只有一塊兒餓死。”

“怎麼會呢,你以爲我傻呀,”邵清羽笑得賊兮兮的,一看就知道心裡攢着壞主意,“我當然會想辦法呀。”

半個小時之後,敲門聲響了。

葉昭覺走到門口,狐疑地看着邵清羽,後者露出了那種得意洋洋的笑容:“你開門就是啦。”

門開了,與葉昭覺的猜想有一點兒出入。

她原以爲會是汪舸,正準備要大罵邵清羽一頓,可是面前站着的,是齊唐。

“我來給邵小姐送點兒錢。”齊唐笑着對葉昭覺說。

看到他的笑,葉昭覺的心情也變得好了一些,她低下頭,也輕輕笑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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