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你說這些個話,便能唬得住我麼?你都答應麼?”木芫清強笑着問道。
寒洛呆了一呆,臉上掠過一絲悽楚,還是硬着心腸答道:“沒有,我沒答應過她什麼。我說的都是實情。我身爲一宮之主,有我的使命和責任,不能叫……”
“不能叫兒女私情牽絆住了,是不是?”木芫清厲聲接過話來,冷笑道,“寒洛,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還以爲我是那任性不經事的小丫頭,用幾句不愛聽的話擠兌着便能打發得了麼?什麼恩情,什麼爲了青龍宮,這都是你的藉口對不對?我的寒洛,纔不會那麼輕易就被所謂的恩呀義呀虛的沒的牽絆住了的。我的寒洛,說話行事只求對得住自己的內心,心裡覺得什麼是好便會去做什麼,纔不管別人怎樣看他!你今日昧着自己的心跟我說這些,定然是有一些,一些你說不出口,不能教我知道了的隱情對不對!”
寒洛聽了她的話,眸子頓時一亮,閃過一絲驚喜,卻很快便又黯淡了下去,深沉地如一汪死水,再沒有半點波瀾漣漪,濃地讓人看不清他心裡在想着什麼。
他忽然對木芫清發火道:“木芫清,你少自以爲是。你以爲你很瞭解我麼?哼,你說我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難道便很長麼?你就敢說你已經看到了全部的我麼?我告訴你,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沒有什麼隱情。我決定接受嶽霖翎,完全是爲了妖狐族,爲了青龍宮,再沒別的了!”
木芫清第一次見到寒洛發火地樣子,就像看到一座萬年冰山搖身一變成了噴發的火山,焰光四射,熱漿泗流,很是可怕。一時間她被嚇蔫了,呆呆的看着寒洛憤怒的樣子。良久才意識到自己該說點什麼,忙道:“不,不可以。你,你並不愛她呀。”
“愛?”寒洛嘴角上彎。笑容說不出的諷刺,冷笑道,“我早跟你說過,我的字典裡。沒有愛沒有恨,沒有喜歡沒有討厭,就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沒有!”
“不,不是的。你不是,還有我嗎?”木芫清越聽越怕。慌亂着說道。
“你?芫清。其實。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寒洛神色悽苦,語氣決絕。
“你說什麼?”木芫清大驚失色。怎麼,怎麼會這樣?一定是聽錯了,聽錯了。
“芫清,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在做是妹妹看待。”寒洛一字一句重複道,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很清晰,“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超越出兄妹之情以外。”
末了,生怕木芫清還沒聽清楚似的,低聲喃喃道:“妹妹,只是妹妹而已。”似說給木清聽,也似說給他自己聽。
這句話,仿如一個晴空霹靂般在木芫清頭頂上炸裂開來,她耳邊嗡嗡嗡地響做一片,寒洛又說了什麼她根本聽不清楚,腦海中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芫清,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在做是妹妹看待,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超越出兄妹之情以外。”
原來,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居然會自以爲是地以爲她對於寒洛來說,是不同的,居然會以爲高高在上如寒洛者,會愛上她這樣一個平凡無奇地拖油瓶。
是啊,傾心愛慕寒洛的女子有那麼多,像身爲一宮之主的嶽霖翎,像父親是右魔使的蕭鳴鳳,哪個不是出類拔萃地女子?
而她木芫清既沒有厲害的本事可以幫他,又沒有什麼強大的勢力可以他,更沒有什麼非凡的聰明才智傾國傾城地美麗容貌,憑什麼,憑什麼可以俘獲寒洛的心呢?
妹妹,呵呵,原來只是妹妹!也好,這樣一來,再不會被癡心於他的女子們算計了,因爲她在他地眼裡,只是妹妹呵。
寒洛臉色死沉死沉,坐在原地,不再說一句話,也不再動一下,仿如入了定一般。
木芫清覺得胸腔中彷彿被人打了滿滿一針管空氣進去了似地又漲又痠疼地厲害,卻偏偏瞅不到傷口在那裡,那氣憋在胸口出不去,難受得她快要窒息。
此時的她什麼也不想聽,什麼也不願想,只想趕緊逃離這個令她傷心地地方,逃離眼前這個令她尷尬難過的人。
狼狽地逃離開,一路打着踉蹌幾次險些摔倒也渾然不覺,視覺聽覺感覺全在一瞬間喪失盡了,只覺眼前發黑,耳朵空鳴,連路上究竟和誰撞了滿懷也不知道,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繼續逃跑,彷彿此時只有沒命地奔跑才能緩解那要命的窒息感,才能讓她的心不在那樣奇異地痛。
“清兒,清兒,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身後傳來急切的呼喚,她卻根本聽不見。
整整三天,木芫清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出來,既不吃飯也不喝水,只是雙手抱膝團
發呆,想了些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這樣一個着,呆在只有她一個人的世界裡,再沒有別人,再沒有傷心,有的只是死一般的靜寂。那莫忘莫變的誓言,那青梅竹馬的約定,如今想來真像是一場夢。
話猶在耳,情已改變。細細想來也沒有什麼可恨的,那些相伴永遠的誓言,那樣無微不至的關心呵護也並不是情人專有的,對妹妹也是可以的啊,只是她會錯了意而已,這才徒生了這許多的煩惱和悲傷。以後,明白了就會好了吧。
這天傍晚的時候,響起來了敲門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斷斷續續響了好幾下。木清終於嘆了口氣,應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了,楚炎走了進來。他手裡端着碗飯,嘴角邊有一處未消盡的瘀青。
“你不吃不喝好幾天,怎麼受得了?喝點粥暖暖胃吧。天涼了,別再鬧出病來。”楚炎放下了飯碗,說着便要離開。
“楚炎。”木清開口叫住了他,聲音很是疲憊,“你先別走,陪我說說話吧。我一個人待着總愛胡思亂想,說說話也許心裡能舒坦些。”
炎答應着坐下了,卻很是小心翼翼。
“你的嘴角怎麼回事?”木芫清注意到了他的嘴角。
“沒,沒什麼。練功的時候不小心傷的。”楚炎支吾道。
“你和人打架了?”木芫清立刻反應道,“和誰?寒洛麼?”
“不是,這是,是那天你跑回來時,不小心撞在了一起,是,是被你頭上的簪子硌的。”
原來罪魁禍首是她啊,她竟完全不知道。木芫清臉上一紅,覺得這事兒有一絲可笑,心情也好了些,忙陪禮道:“那真是對不住了,我竟一點也不記得。”
心念一動,忽然記起頭上別的那根簪子正是她初入青龍宮時,寒洛拿來給她的骨簪,那日兩人閒簪堆雲髻的情形又歷歷在目,禁不住心中一酸,又難受了起來。手往腦後一伸拔下了簪子,說道:“往後我再不戴了。”
楚炎見她神情落寞,望着簪子的目光中充滿了悽楚,便知這簪子定是有故事的。他側了頭看向別處,繼續說道:“不過,你也沒猜錯。我確實去找寒洛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場架,不管怎麼說,他教你傷了心,總是不對的。”
“你和寒洛打架?那怎麼行,他身上有傷……”話一出口,木芫清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是沒學會不在乎。
楚炎神色一黯,故作輕鬆地說道:“他一臉的病容,我怎麼會看不出他有傷在身?所以我讓了他一手一腿,這樣也不算是欺負他了。”
找人打架還有相讓之說?木芫清微微有些驚訝,這個楚炎行事還真是別出心裁。然而不管怎樣,楚炎他總是爲了她好。
“其實,你又何必……”木芫清輕輕嘆道,“我並不恨他,也沒有怪他。”
“不怪他麼?他這樣對你?”楚炎的眼底有一絲痛,更多的卻是滿滿的憐惜。
“也許那一切都是夢吧,從前做了一個美夢,現在醒了,恍然發現見到的一切其實都是虛幻的,那也沒有什麼好傷心的。畢竟日子還是要過的,何必和夢裡的事較真呢?”
“你能這樣想就好。我就擔心你想不開還不肯說,把這個疙瘩堵在心裡頭,遲早要生病的。”
“你放心,我雖不經事,卻還知道不跟自己爲難。”木芫清淡笑着回答。她呆呆的看着楚炎,看到了他的擔心,看到了他的不確定,看到了他欲言又止的小心,這樣珍視的表情,不能不讓她感動。
是啊,楚炎他一直以來都是不計回報的陪着她保護着她,生怕她受到一點委屈。最重要的是,他的心事她一看便知,不必猜不必想,很簡單很明瞭。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雖然平淡無奇,卻沒有紛紛擾擾的權力之爭,不用費盡心思去擔心被人設計,有的是細水長流般的平靜,是一家幾口其樂融融的溫馨,而這樣的平靜與溫馨,對於一個漂泊了太久又神傷心碎的人來說,是一種莫大的誘惑。
而木芫清此時,就被這種平靜和溫馨誘惑了。平凡的日子雖然單調,卻能讓人感到安全,感到踏實。也許,和楚炎在一起的日子,纔是最適合她的。
“楚炎。”木清輕輕喚道,“我有些累,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靠會兒。”
謝謝你楚炎,謝謝你對我的好,謝謝你這麼久一來一直陪在我身邊,即使是在我辜負了你的時候,也沒有放棄我。讓我們試着在一起吧,再也不要分開了。木清在心中輕輕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