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什麼也沒有,沒有鬱言姐,更沒有剛纔聽到的深切呼喚。
“鬱言姐........”嘗試着從喉嚨裡喊出來,竟然還真的發出了聲音,想到那個唯一在自己短暫的生命中帶給過自己微暖的人,禾苗使勁將脖子往後勾了勾。,
在她的身後,她看到了依舊處於昏迷狀態的鬱言。
真好,至少此時此刻,她是昏迷着的,不讓,她看到自己這麼猙獰的樣子,一定會留下一輩子的陰影的吧?
如果就這麼死去的話,禾苗覺得自己還有一件事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於是,她對着一直抱着鬱言,驚恐的盯着她,似乎還沒從震驚裡醒過來的季二艱難的眨了眨眼睛。
她是手腳已經瓦全失去了知覺,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腳是否還在自己的身體上,就只能用“扎眼睛”這唯一的方式了。
季二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禾苗是有話要跟自己說。雖然說自己是個大男人,血腥的場面見過不少,可是,畫風轉變得怎麼快,還是第一次見到,猶豫了一下,纔將鬱言重新放回到沈寄安懷裡,然後一步步走過去。
“禾苗,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季二同情的看着身體已經被炸得殘缺不全了的禾苗,輕聲問道。
站的近了,他可以明顯看到她的身體,胸口已經炸得一團焦黑,裡面正在往外淌着鮮紅的血液,最上面薄薄的一層,不知道是烤熟了的肉,還是燒焦了的衣服,黏糊糊的堆積在一起,一個凸起處,正一上一下鼓動着,那裡麪包裹着的,應該是她的心臟。
她的左手已經炸掉了,就落在門口,而右手則是用一種很奇怪的方式扭到了後背上,此時就被她壓在身下。
腿看上去倒是完好的,只是,正常人躺着放腳跟的地方,她卻是放着腳尖的,姿勢很扭曲。
這麼慘烈竟然沒有立刻死掉,看來也是奇蹟了,就是再鐵石心腸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是替她生出一種悲憫來吧,更更何況,剛纔洛天奇對她說的話,季二也一字不漏的聽見了。
看着禾苗的眼睛裡露出一絲清明來了,看來自己是猜對了,雖然剛纔禾苗也確實是眼神冷酷的用槍指着他威脅過他,不過,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任何殺傷力了。
季二又往前靠近一步,蹲下身子,把自己的耳朵湊過去,“你想說什麼?”
“.......鬱.........”已經很努力了,可是,禾苗發出來的聲音,也只是一個短促的音符。
“你是想說鬱言?”季二見她說的艱難,便替她說了出來,見禾苗的眼神又亮了亮,季二看着她是眼神繼續說道:“你.,.......要不你還是不要說話了吧,能不能再堅持一會兒?我們會帶你出去的。”
禾苗想要搖頭,可是,腦袋已經不聽使喚了,只有左右艱難轉動的眼珠子才讓季二看出來她是在搖頭。
“藥.........”好半天,季二又聽見從禾苗的嘴裡發出了一個簡單的音符,忙將耳朵湊得更近一些,急急的問道:“你說什麼?禾苗?你想要說什麼?”
“沒有.......給她藥..........”禾苗努力將脖子往上伸,以便讓自己發聲的時候跟容易些,“........我........換了..........乙.........醚.....
.....”
禾苗說話的時候,喉嚨裡會隨着聲音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來,季二仔細認真的辨認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明白過來她究竟說了些什麼。
“你是意思是,你給鬱言吃的藥,不是氰=化鉀,而是乙醚?”保險起見,季二還是附在她的耳邊小聲詢問了一遍。
禾苗的眼神又亮了幾分,季二知道在,自己猜對了。
不過,禾苗到底是洛天奇的人,只是憑她一句話,其實季二也不敢太相信,可是,轉念一想,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禾苗已經這樣了,估計不會說慌的吧?
季二低吟的樣子,都被禾苗看在眼裡,他竟然不相信她麼?禾苗的眼睛又睜大了幾分,她已經說不出來話了,用盡全身的力氣,也只是能將眼睛瞪大一點兒而已。
“呃........”季二看着她努力瞪大眼睛的樣子,似乎是吊着最後一口氣,心裡也是“普通”一下跳的厲害,到底是有些不忍心的,於是,張口說道:“禾苗,你冷靜一點兒,我相信你!”
禾苗的眼睛又慢慢放鬆下來,面部肌肉似乎也鬆弛了一些,她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了,最後一眼,她艱難的扭動脖子,去尋找鬱言的身影。
看着那個被沈寄安緊緊擁在懷裡的人,禾苗的眼睛裡流出了一滴淚。
因爲無數次見過方圓的畫像,所以,從見到鬱言的第一眼起,她就在潛意識裡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姐姐。
在洛天奇給她的設定好的人設裡,她有一個叫方圓的姐姐,從來沒見過面,但是據說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姑娘。
天知道她是有多麼想要得到家人的溫暖,所以,她便情難自控的想要接近那個和方圓長着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的人。
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姐姐的話,一定會對自己很好的吧?
吃了她那麼多好吃的,今天終於能還一份人情給她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讓鬱言死去,所以,洛天奇讓她給鬱言喂藥的時候,她其實就悄悄的換了藥,同樣可以造成昏迷假象的乙醚,只要用量合適,再想點兒辦法遮蓋一下氣味,基本是可以瞞過去的。
只是,可惜,自己還是沒能將她從這裡安全的帶出去。
看着禾苗使勁伸着脖子盯着鬱言看,心裡有話,卻說不出來的樣子,季二過去,輕聲說道:“禾苗,你放心吧,鬱言不是怪你的,你就安心的去吧。”
這一句話,纔是最好的救贖良藥,禾苗的眼神愣了愣,忽然煥發出異常的光彩來,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絲笑意,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鬱言姐,對不起了,希望你不要恨我。、
沒人注意到,在禾苗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沙發上的男人悄悄回過頭,揚起了脖子,那是他一向驕傲又自負是做法,他覺得自己是不可能會爲了一個傀儡而影響心情的,然而,事實上,他的心情還是受到了影響。
那種似乎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的感覺,有那麼一瞬間,讓洛天奇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她只是一個被自己養了五年的傀儡而已,五年,就算是養一條狗,也會有點兒感情的吧?更何況,是一個比狗好用的人呢?
只是不習慣而已,對,就是不習慣,很快就可以適應,然後就又可以恢復自然了,對,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洛
天奇一遍遍在心裡安慰自己,只是一條狗而已,可是,他的眼淚還是有些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僅僅是一條狗嗎?她會在寂寞的後半夜將喝得爛醉的自己從酒吧裡給撈出來,然後安全的帶回家,即使在醉酒的時候挑事兒,她也總是能在關鍵時刻跳出來,然後將整件事兒給處理好。
不論多晚,她都會在門口靜靜的等他回來,然後幫他做一切她可以做的事情,哪怕是虐待,哪怕是衝她大脾氣,她都毫無怨言過。
對於她的沒脾氣,也曾經嗤之以鼻,一次次的故意挑釁,一次次的故意試探她的底線,直到最後迷失了自己。
沒有感情麼?
洛天奇的右手漸漸的撫上了自己的胸口,他覺得自己的那顆心這會兒好難過,那是一種沉重的悲傷,甚至連呼吸都有困難了。
可是,像大多數男人一樣,那可笑的自尊,讓洛天奇抹不開面子在她彌留之際能過去看一看她。
“原來,你根本就沒打算讓我們走。”已經知道了鬱言其實沒有生命危險後,沈寄安暗暗鬆了一口氣,走過去將鬱言放在離洛天奇最遠的沙發上,然後走到洛天奇面前站定。
“一點兒沒錯,”洛天奇將眸子對準沈寄安,只是,剛纔的悲傷情緒,讓他快速的隱藏在了冰冷的面色之下。
“我只是想要除掉一個隨時都可能會背叛我的下屬罷了,那丫頭聰明的很,我要是不這麼做的話,她估計不會這麼大意的去門那扇被我動了手腳的門,所以,只好請你們幫我演一齣戲了。”
“她不是你精心挑選出來的人麼?你也真下得去手?”沈寄安看着洛天奇,只覺得那張明明很熟悉的臉,其實已經非常的陌生了。
“呵呵.........”洛天奇忽然笑起來,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一般看着沈寄安,“我只不過是要一個聽話的殺人機器,又不是找老婆,想換就換,想扔就扔,哪裡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
畢竟相處過那麼多年,所以,洛天奇說話的時候,神色裡的的不自然,沈寄安看的一清二楚,只是,看破卻也懶得說破了,疲倦的看着他:“清理門戶已經結束了,接下來該說一說我們之間的事情了,你到底想要怎麼樣,直接說吧,不用再拐彎抹角,我知道你這裡到處都是機關,我不會輕舉妄動。”
“你倒是挺識相!”洛天奇眼睛晦暗的看向沈寄安,“你知道嗎?方圓曾經跟我說過,她其實是一個很怕孤獨的人,你看,她已經八年了,肯定很孤獨吧?沈寄安,你不是愛她麼?我也愛呀,咱們一起下去陪她,就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你........”沈寄安皺眉準備開口,可是,一擡眸,看到洛天奇眼中又失去了焦距,就知道他又魔怔了,頓時警惕起來,“我們可以再談談其他的條件。”
“沒有了,我就只有這一個條件,”洛天奇的眼神又亮起來,像個孩子一樣歪頭看着他,突然詭異一笑:“沈寄安,我們去陪她吧,上一次,我沒有勇氣跟你公平競爭,但是,這一次,我一定敢了,走了!”
洛天奇說着,手裡的槍已經舉了起來,然後瞄準沈寄安,在他錯愕的目光中,扣動了扳機。
走吧,一起下去找她吧,這樣就再也不會孤獨了,方圓不會了,我也不會了,沈寄安,你也不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