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禮,整個大西軍也只有你與本王同心,本王也不瞞你。事實上,老國主辭世之後,大西軍的前途就已經完了,暫避雲南也是權宜之計,不可能長久的。你沒看到嗎?另外三王對本王並不是十分服氣,內部不能形成一條心,什麼事能幹成?再說了,清兵勢大,漸有席捲天下之勢。實是難以跟他們爭鋒啊。”孫可望聽王尚禮一問,推心置腹地說道。
“國主,您想降清,是嗎?”王尚禮一驚問道。
“本意是降清,以我們這麼多兵馬,一定能博個好出身。只是,老國主死於清兵之手,臨死又有遺言讓我們反清,本王就是想降清,大西軍也不會跟着走。所以,任僎建議去海島上躲避一時,以觀天下風色,本王還是認同的。”孫可望道。
王尚禮明白了,孫可望不看好大西軍的實力,也不看好朱由榔能夠扶大廈之將傾。
“國主,依臣看,事不宜遲,若想降清,就必須早做決斷。如果等清兵一統天下,就再也賣不好價錢了。有反對的不要緊,想辦法除去首惡就是了,其他人自然就跟着走了,若是等大家都同意,基本沒有可能。國主,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您顧念舊情,別人可不一定,弄不好早就把您給賣了呢。”王尚禮已經把自己跟孫可望完全綁在了一起,所以,完全站在孫可望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可是,朱由榔若……。”孫可望遲疑地問道。
“國主,臣以爲朱由榔只是虛言恫嚇,他根本沒有實力跟清兵對抗。若是不信,再等半個月,就差不多能見識到了。”王尚禮自信地說道。
“哦,爲何這麼說?”
“國主,孔有德正在進攻全州,估計不日就會攻打桂林,到時候看看吧,焦璉能不能拿出這兩樣神器來。如果拿出來了,說明朱由榔已經有了跟清兵抗衡的資本,如果拿不出來,說明他只是弄幾顆來嚇唬咱們的,李定國、艾能奇、劉文秀也不能說什麼。到時,咱們只須跟孔有德合兵一處,兩路大軍齊攻廣東,朱由榔就算有幾顆手榴彈和地雷能成啥事?”
“妙!”孫可望聽完王尚禮的分析,眼前一亮,撫掌讚道。
“好,就這麼辦,尚禮,多派斥候,密切關注桂林戰事。”
“遵命!”
……
李定國回到府裡,長子李溥興接着,進入正房。
李定國字寧宇,生於天啓元年,育有三子一女,李溥興十一歲,次子李嗣興八歲,三子李潤興還在襁褓之中,一女名李海嶽,四歲。
丫環幫李定國除去外衣,換上一身長衫,又淨了面,坐到一張竹椅上,李溥興從丫環手中接過一盞沏好的沱茶,雙手奉上:“父親,請喝茶。”
李定國接過來喝了一口,擡頭望了望兒子,見兒子面白如玉,目若朗星,雖只有十一歲,但身量已經長開,差不多有五尺的樣子了,一襲白衫乾乾淨淨,看上去非常斯文。
“今日學了什麼?”李定國板着臉問了一句。
“回父親話,兒子今日頭晌練槍,白蛇吐信這招已經練熟了。下晌跟着許先生練字來着,寫了滿滿三大張紙呢。”李溥興答道。
李定國的槍法非常厲害,是祖上傳下來的,叫梅花槍,共有三十六式,“白蛇吐信”是其中一式。
李定國自然把槍法傳給兒子,同時他也知道識字的重要性,專門給兒子聘了一個姓許的教書先生,教兒子識字習文。
“槍法還要勤加練習,不可懈怠,每日習文,更要用心。退下吧,爲父要靜一靜。”李定國非常滿意兒子的用功,點了點頭勉勵幾句,然後令他退下。
“是。”李溥興微一躬身,慢慢退了下去。
李定國把目光從兒子身上收回,開始思索今日之事。
從馬寶口中,李定國知道了廣州的大體情形——人心安定,市面繁榮,皇帝很受百姓擁戴,而且皇帝學究天人,竟然造出了手榴彈和地雷。
雖然對於手榴彈和地雷沒有什麼直觀認識,但從馬寶口中得知,這兩樣乃威力巨大的火器。
所有這些都讓李定國非常高興,因爲他一直都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建立一個能夠讓百姓安居樂業的政權。
當初他跟隨張獻忠造反是因爲吃不飽肚子,對朝廷的腐敗深惡痛絕,他盼望有一天,張獻忠能夠帶領他們推翻朝廷的統治,建立一個新的政權,給天下百姓一個安穩、富足的日子。
造反十六年來,李定國從一個少年,成長爲一個戰功卓著的大西軍將領,張獻忠南征北戰,東擋西殺,終於在四川建立了大西國。
但他慢慢發現,義父建立的大西國並不是自己想要的,因爲義父貪財好色,殘暴嗜殺,不但沒有把四川人民解救出來,反而將他們推向更黑暗的深淵。
他非常痛苦,但因爲張獻忠是自己的義父,對自己有養育大恩,他只能把這種痛苦藏在心裡。
如果馬寶的敘述還只是表面的話,那傅作霖在殿上說的那些話,則把廣州繁榮安定的深層次原因解釋個通透:那就是因爲他們有一個無比英明的皇帝。當時他的心就像開了一扇門,亮堂堂的,感覺這樣的皇帝纔是自己要保的。
他當時就下定了決心,不管別人怎麼想,他是一定要投奔朱由榔這個明主的,要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獻出來,就爲了成就自己心中那個夢想。
可是,想歸想,李定國同時又背上了一個包袱,因他他不想落個背叛大西軍、丟棄弟兄們的名聲,最好說服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一起投奔過去。
孫可望的心思他是非常明瞭的,過去他不願意投降朝廷,因爲他看不到大明的未來,降明就等於爲大明朝廷殉葬。如今傅作霖和馬寶一通折騰,不知道他的心思改沒改?
最好是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