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叔走了,耀秋多少是有些不捨的,因爲這一路上,都是曾叔陪伴自己,他也給自己講了許多關於自己的母親的故事。他是一個長者,自小就陪着範家的老太爺,然後是自己的父親,再然後是自己。也許在曾叔眼裡,也是把自己當成小孫子一樣看待,雖然他只是一個下人。望着他那有些疲憊和佝僂的背影,耀秋黯然了。
汽車開走了,在開走之前,曾叔回頭看了耀秋一眼,之後便轉回了頭,走了。
林蔭帶着耀秋推開了小洋樓的門,那是一個三層樓的洋樓,那建築很有歐洲的感覺,但也是融合了一些中式的韻味。老媽子下人們住在一樓,而主人們則是住在二樓和三樓。耀秋進入裡面,一眼望去,發現這個杜公館真是別有情調,自己彷彿來到了白色瓷磚世界,而那擺件又給自己一種精緻和世界化的感覺。精美的座鐘,歐洲名畫仿作,還有席夢思沙發,洋座椅,還有那別緻的樓梯。
它沒有範府那麼大,也沒有範府的下人多,倒是到處透着一種異域風情的感覺。如果說範府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個大金塊,那麼杜公館就是一枚非常精緻的鑽戒。鑽戒總會比大金塊提升品位許多,因爲它不僅是財富,也是情調。杜公館就是給耀秋一種很有情調的感覺。
林蔭給耀秋一種很是“和煦”的感覺,她是一位母親,散發着母親般的溫柔。一身的青綠色的旗袍,給自己一種很是淡雅的感覺。她的笑容也很是純粹,沒有範府的女人笑得那樣複雜,看不出其他的味道。
林蔭給他分到了一個三樓的房間,在往上就是洋樓的天窗了。而三樓的另一個房間則是住着杜家的小姐。在經過杜家小姐的房間時,他聽到有人在唱歌,但是聽不懂她唱的是什麼。杜太太笑着對他說:“那是一首英國歌曲,叫做《馬戲團的悲哀》,是月華的母親很喜歡的歌曲。”耀秋會晤,便也進了自己的房間。杜清翔早已離開了公館,在見到耀秋以後,清翔就求着林蔭讓他離開,因爲他要參加小夥伴們的聚會。
夜晚的杜公館也是和範府一樣的寧靜,只是這裡讓耀秋更舒心很多。在耀秋眼裡,也許外面的一切都要比範府好,至少這裡是安全的,是健康的。
異鄉遊子,如今到了上海這個陌生的地方,他一夜未眠。他在思索着自己的未來,也在想着自己的母親。範府的一切都讓自己覺得像是做了一場長長的夢。終於他哭了,因爲他失
去了最珍貴的人,後來自己逃脫了,可是自己會幸福嗎?不知不覺腦海又出現了一個女孩子的畫面。她的笑讓自己很是陶醉,她的聲音在自己眼裡猶如鶯聲細語,而她的面容猶如水晶一樣純粹。那是隻有一面之緣的女子,那個小山,那個幫他捉到蟋蟀的人。想着想着,他由哭又變爲了笑。
突然自己有些尿急,於是他打開了門,要下到一樓去上廁所。可是在打開自己房門的那剎那,他發現三樓隔壁的那扇房門也打開了,從中走出一個女孩。那女孩好像也是和自己一樣大的樣子,女孩顯然也注意了他,但是毫無害羞的樣子,盯了耀秋好久。
耀秋知道她應該就是自己的“妹妹”月華了,他微笑的對着她說道:“月華,你好,我是耀秋,今天過來的。”
而女孩聽到這句話,又立刻回頭進了門,把門關上了,這讓耀秋感覺莫名。他下了樓,來到了一樓廁所。等他出來的時候,他發現那個女孩來到了二樓的樓梯口,還是看着他。
耀秋忽然感覺自己像是被盯上了一樣,像是做賊一樣。他也看着月華,終於他打破了安靜。說道:“你沒事吧?我不是賊,我叫範耀秋,是從範府過來的,杜叔來接我過來的。”
月華聽到這話,卻是笑了。她說道:“我知道你啊!父親之前告訴我和清翔了。”
這個女孩長得蠻可愛的,沒想到聲音也是如此地好聽,像是銀鈴般地透徹。耀秋上了二樓,與月華相對。月華對他說:“你喜歡看星星嗎?”
耀秋道:“星星是很好看的,像是寶石一樣,我當然喜歡了。”
月華露出了非常可愛的門牙,說道:“那好,你陪我一起看星星吧!”耀秋有些模不找頭腦,可月華卻行動了起來。她慢慢地走到三樓,一邊走着一邊對耀秋說:“輕點走,我怕吵醒父親和其他人。”
耀秋聽着這話,讓他對這個女孩有了一個判斷。在公館裡,父親在她心中的位置是第一的,然後是其他人,顯然杜太太和清翔也是其他人之列了。他也聽話,跟着月華,一起走着。慢慢地來到了天窗口。
女孩打開了天窗,她爬上了屋頂。這讓耀秋很是擔憂,說道:“你小心點啊!”
月華回頭看着他了,害羞地說道:“你在關心我嗎?”耀秋這時候臉紅了,他沒有回答月華的問題,而是也爬上了天窗,來到了屋頂。
兩個人就這樣站着,然後女孩躺在了屋頂上,仰望着滿天的繁星。而耀秋也學着躺了起來。
“範耀秋,我第一次見到你,卻爲什麼沒有給我帶來距離感呢?”月華的嘴說着,而那眼睛看着滿天的星星。
星星是自己母親去世後,她最好的玩伴。她一直都是這麼過的。不是她不喜歡杜太太林蔭,也不是她不喜歡清翔,可是就是有種說不出的距離感。這個男孩是自己第一次見到,可是那個男孩的感覺讓自己彷彿就是上輩子認識一樣。
範耀秋道:“我怎麼知道啊,大概是…聽母親說,這叫緣分。”
“你的母親還好嗎?她一定是個很和藹慈祥的人,而…我的母親…沒有了。”說道這裡,月華黯然神傷。
耀秋也是黯然道:“我的母親也沒有了。我的母親不但是個和藹慈祥的人,同時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月華聽着他的話,就像找到了知己一樣。她說:“我的母親說,人死後,就會化成天空中的一顆星星。我的母親一定是最亮的那顆。她一直都在天上看着我,關心我。所以我總是偷偷跑到屋頂上,對着星星說話。你的母親肯定也是在關心着你,看着你。”說着說着,她笑了起來。
面對這麼奇葩的理論,耀秋也笑了,他居然也相信了起來。他也是看着星星,想着自己的母親。
“範耀秋,以後我就叫你耀秋吧!父親讓我和清翔叫你哥哥,我還是覺得更喜歡叫你耀秋。”月華道。
耀秋道:“可以啊!那麼以後我就叫你月華吧!”
月華不再看繁星,而是坐了起來,她看着耀秋說道:“你有朋友嗎?”
耀秋想着她的這個問題,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便是小山上的那個女孩。到現在他都記得那個女孩叫孟彩香。他見到月華坐了起來,自己也是坐了起來。對着月華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只是她人在洛陽。”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自己本想着希望每天都能去小山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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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聽到他的前半句,有些失望。但是聽到他後半句,又是高興起來。她又躺了下來,對着繁星說道:“耀秋,我做你的朋友吧!”然後又有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說道:“我希望我是你在上海唯一的朋友。”
耀秋說道:“當然了,我們不但是朋友,也是兄妹。”
“那你會照顧我嗎?”月華道。耀秋又感覺莫名,說道:“我當然會照顧你,不但我會,杜家每一個人都會照顧你啊!”
“我的一個同學,她叫。她告訴我和一個男孩拉手的感覺很是美妙。你拉過女孩子的手嗎?”月華道。
耀秋這時候,又想起了孟彩香。但他卻說道:“我沒有。”
月華微笑了一下,說道:“我們回去吧!”說着便站了起來,往天窗走去。耀秋看着她離去,也是緊緊跟着,生怕她出意外,因爲屋頂的瓦片太滑了。
月華這時候忽然腳下沒有踩穩,要滑倒的時候,耀秋及時扶住了她。月華這時候感覺自己的腰被一個男孩抱着,小小的臉蛋立刻紅了下來。她急忙推開了耀秋,臉有些生怒。
“月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幫你。”耀秋急忙解釋道。
“你不要說了!”說着她進了天窗,然後又走到了三樓自己的閨房。耀秋看她進了房間了,搖了搖頭,也進了自己的房間。
在閨房裡的月華在房間裡睡不着,她想着一個男孩居然那麼靠近自己,還抱着自己,就感覺一陣怪怪的,也許從自己第一次見到他就是怪怪的。以前見到其他陌生人,都是羞澀和怯懦的,可是這一次卻沒有。以前就是被教堂學校的男生拉手,都感覺很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而今天卻被一個男孩佔了那麼大的便宜。進入青春期的男女總會那麼多變,也是那麼萌動。在矛盾中,她也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