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桓的話一出,衆人不由的愣住,就連芳華本人都愣住了,爹爹這是在幹什麼?這十年來,雖然整日跟在爹爹背後,自己最多也只是跟爹爹兩人對藥物處方進行研究探討,大多數的時候都是爹爹口述一個病狀讓自己用來開處方,很偶爾的幾次也是給一些小病患者進行了診治,可是今日李大叔這病明顯看着就不輕,爹爹怎能讓她做主診,這,她怕是辦不到啊。
看着眼前的女兒愣住,一向慈祥的秦桓臉色突然難看起來,對着芳華幾乎是吼了起來:“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來診治!”
芳華想要拒絕,看着秦桓的眼睛,拒絕的話堵在喉嚨,不,她說不出來這番話。爹爹的眼神今日真是太可怕了,那種無形的壓力都快讓她窒息了,再看看牀上痛苦的李大叔,芳華只覺得自己的手都開始抖了!
“還愣着,還不趕快!”
最後一聲,芳華被驚嚇的邁出了一步,回過神來驚得只想退回去,雙眼一直盯着老李,只見此刻的臉色越來越白,芳華心中五味陳雜,百感交集!罷了,豁出去了,自己在這麼猶豫下去,李大叔的性命怕是危險!打定念頭,芳華上前來到老李面前,伸手搭在李大叔的腕部,一個咬牙,緊閉雙眼,努力讓自己狂亂的心平靜下來,探尋李大叔的病因所在。
看到芳華這般,秦桓原本不悅的面龐改善了幾分,有這等膽色不錯,好,不愧是他秦桓的女兒。不過現在不是誇她的時候,得趕緊救治老李頭纔是重點,看着芳華的背影,秦桓開口:
“什麼脈象?”
簡單的一句話,迅速讓芳華平靜了下來。挪動手指,探尋着脈象,世界就這般安靜了下來。身後的衆人看到這麼一幕,不由的開始議論,雖說這芳華跟秦大夫學習了那麼久,老李這可不是什麼小病,秦大夫就讓芳華來整治,萬一出了個什麼事情,鬧出個人命來,這可怎麼是好。衆人不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臉上的擔憂神色也是十分。不過,在場的倒是要排除秦桓跟芳華兩人。
良久,芳華終於睜開眼睛:“脈洪數,而大。”
“面、目、神、舌其他?”
芳華按照秦桓的指揮,一步一步操作,先是將老李頭的眼睛打開,接着是眼睛,下來是面色:“面色蒼白,口渴,舌紅而幹。”說着,芳華將手目光往老李的身上看去,伸手進行觸診:“卒在昏倒,氣喘不語,身支厥,冷汗不止。”說完這些症狀,芳華心中已經明瞭,原來李大叔這是中暑了,所以才產生了昏厥!還好,慶幸是暑厥,不然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毫針!”
一聲,秦桓早將準備好的針具包遞給芳華,只見芳華從一排的針裡拿出四支毫針,分別刺入李老頭的氣海、關元、神厥、百會四處穴位之中。待到第四根針刺入之後,老李原本抽搐的身體停住,原本蒼白的臉色好轉不少,看到這情景,芳華跟着秦桓兩人同時鬆了口氣,還好,芳華做對了。
大概一刻鐘,老李的雙眼睜開,一旁的家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李大伯的眼睛睜開,芳華緊張的神色才緩了下來,真好,自己沒有做錯,成功了,自己竟然成功了。高興之餘,上前緩慢的將穴位上的針取了下來,起身,朝着自己的父親走了過去。臉上的針消失,老李的臉色完全正常,在家人的攙扶下坐起身來,圍觀的衆人滿眼的驚訝。
秦桓對着芳華笑了笑:“處方呢?”
“知母18克石膏30~45克(碎,綿裹)甘草(炙)6克粳米12克人蔘9克。以水1升,煮米熟湯成,去滓。溫服,一日三次分服。”芳華自信滿滿的說出了自己心中早已經準備好的處方。聽完這些,秦桓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的女兒果真沒有讓自己失望。
父女兩人的對話更讓圍觀的百姓驚訝,目光轉向牀上的老李,原本蒼白的臉色現在望去已經恢復了正常,一時間衆人都不可置信的朝着芳華看去,這一望,更多人愣住。
素衣女子的臉上掛着笑容,眼裡難掩高興。酒窩更顯得笑容的甜美,芳華的形象在衆人眼中瞬間變得高大起來。她美則美,更重要的是美的有氣質,就像遺落在世間的仙女一般。衆人恍惚,芳華是上天派來的仙女,不過仔細想想,不愧是秦大夫的親傳弟子。
醒來的老李頭看着衆人,只記得自己剛纔在田裡勞作,突然眼前一黑自己就沒了意識,再醒來自己躺在家中,旁邊還圍着這麼多人:
“你們這是幹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李,你終於醒了,剛纔你突然暈了過去,可嚇死我們了!”
老李的夫人連忙扶住自己的丈夫,一臉的悲傷,聲音中還帶着哭腔,想到剛纔的一幕都覺得害怕!
聽了自己女人的話,老李算是反應過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秦桓,連忙準備下牀:
“秦大夫,老李謝你救命之恩。”
秦桓連忙上前扶住老李,臉上充滿了笑意:“老李,你說說這話是客氣了。”
“爹爹,救你的可不是秦大夫,芳華姐姐!”童真的聲音響起,老李不由的愣住,衆人反應過來,連忙開口:
“對對對,老李,是秦大夫家的芳華救了你!”
“秦大夫的女兒就是不一樣,真是完全繼承了秦大夫的本領!”周圍的百姓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進行討論,老李算是明白過來了,原來救自己的人是芳華,不是秦大夫救了自己,而是芳華姑娘。目光移至芳華的臉上,此時的芳華含笑的看他:
“謝謝芳華姑娘!”
“李叔,你別說這話!”芳華上前幾步扶住老李:“救人治病是醫者本能,您不用對我們說謝謝!”
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不由得對芳華更加佩服起來,秦桓看着自己女兒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說不出的感覺。處理完老李頭的事情,父女兩人回到家中。一路上芳華的臉色十分凝重,似乎有什麼心事,秦桓看在眼裡,不由的有些不解,自己女兒這是怎麼了,自打
出了李老頭家就是這幅表情,難道是剛纔自己有什麼地方沒有做正確?秦桓不禁想着剛纔發生的事情。那時候當李老頭要謝芳華被她給制止之時,芳華的一番
話讓村中的人都是說不出的敬佩,就連他自己也是幹敗下風!
秦桓根據李老頭的病症,在往裡面增添了幾味輔藥,向衆人解釋老李只是虛弱,纔會導致於此,簡單的中暑昏厥而已,不過也是因爲老李多日耕作,這幾日
就不要勞作,好好休息便是。最後在囑咐李家人旁晚十分來家中取藥材,兩人在百姓的注目下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路上,芳華的臉色就這般不對勁。仔細回
想了一下剛纔所發生的事情,秦桓開口:
“芳華,你在想什麼?”
“啊……”一直走神的芳華,糊里糊塗正準備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身後秦桓的聲音讓她猝不及防,轉身看着眼前的人:“爹爹,你說什麼?”
秦桓皺了皺眉,女兒很少會出現這種情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由的焦急兒:“華兒,你到底怎麼了?”
芳華看着自己父親,表情似乎很是爲難:“爹,剛纔你是知道李大叔的病不重,才放心讓我去診治的吧!”
秦桓先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自家女兒是爲這件事情生氣?“你這麼說不全對,若是你沒有那本事,你爹我會冒着李大叔的生命危險讓你去診治?你能去
,就證明你真的有這實力,不過只是缺乏一些臨牀上的經驗罷了!”
“爹,女兒想要離開這裡!去村外看看,去看看這天下到底是什麼樣子!”雖然心中有太多不捨,芳華還是將自己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剛纔在面對李大叔之
時,自己那般怯場,就算自己真的有實力,救人講究及時迅速,幸好李大叔的病情不是多麼嚴重,若真是什麼大病,自己卻那般,結果她芳華不敢想!
秦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的看着眼前的女兒,芳華剛纔說了什麼?
“爹爹,村中的人唄爹爹照顧的很好,書中所說的大病幾乎不可能發生。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村莊不是不好,只是太過安逸。既然身爲醫者,
就應該履行自己的義務,行天下之路,爲天下百姓解除痛苦。爹,女兒要離開,求爹爹成全!”說完,芳華通的一聲跪在秦桓面前:
“女兒不孝,求爹爹成全!”
秦桓只覺得自己活了快四十年,這些話第一次讓自己手忙腳亂,踉蹌後退幾步,連忙扶住自己身旁的桌子。眼前的女兒真是長大了,她所說的話,句句都有道理,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話來回駁!聽見響聲的芳華連忙擡起頭來,秦桓臉上的神情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咬着嘴脣,忍住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低頭:
“爹爹,求您成全!”
秦桓的臉色愈發的難看,艱難的轉身,扶着桌子朝着屋內走去,腳步十分沉重,每走一步只覺得心像刀扎一般!再次擡頭,父親那步履闌珊的背影像一把刀直直刺進芳華的心中,眼淚再也忍不住,如雨滴般肆意落下!
後周-皇宮
陳皇后來到東宮之時,院中傳來舞劍的聲音。十年歲月,已經將她的雙鬢染成了銀白,歲月催人老,這句話一點都不假。在宮人的帶領之下來到院中,身後是數不清隨行的宮人,皇后架子十足。院中是一身黃衣的男子,手拿着劍,不經意間更換動作,或上揚,或下刺,一*作下來行雲流水,遠遠看去,眉宇間也是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陳皇后眼中寫滿了驕傲,十年來,自己的丈夫登基爲帝,身邊的女子也越來越多,對自己的疼愛也是越來越少,每當想起這件事情自己都忍不住難過,不過還好,這個兒子是自己心中的驕傲,只要一想到這個兒子,陳皇后就覺得無比自豪。
自己兒子不禁才華橫溢,重要的是相貌那可是京城一等一的上品,整個皇城怕是沒有人能比得上自己的兒子。兒子那張俊俏的臉,可是惹了京城無數女子的青眛,更有傳言後周太子是衆多女子成親的首選對象,就連太后孃家的侄女也難逃於此,對宇文晟更是死心塌地,一心一意想要嫁給他。每每看到這場景,陳皇后臉上的笑意就無限擴大,心中的驕傲感也越來越強。
宇文晟拿着手中的劍,一身明黃似乎火鳳在院中起舞,時而上揚,時而下刺,動作行雲流水間又不失霸氣,眉宇間更是說不出的英姿颯爽,看的一旁的衆人如癡如醉。十年,當初那個只有十三歲的男孩,如今也早就過了加冠之年。十年,曾經新生的後周政權,如今成了一同中原南部的強國!
十年前,就在這個新生的後周政權在當時的諸侯國眼中沒有任何威脅,後周就以看不見的速度快速強大起來,相繼吞併了南方的諸侯國家,就這般一步一步強大了起來。放眼整個九州大陸,十年的格局只是三分天下,北有姜國雄霸中原已北,南有後周叱吒中原以南,整個中原已被這兩個國家瓜分。在看看西部,那是漢人之外的草原民族建立起來的政權,西部地勢險峻,更沒有中原富足遼闊,也算是三國之間國力最衰弱的地方。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統一中原不是一個人的夢想。身居高位已久,就有太多人越來越不滿足現狀,想要建立一個真正的強國,統一是必須要去實現的夙願。後周宇文無極這般,姜國淳于遠亦是如此不過宇文無極善於心機,倒是北方姜國善戰,率先挑起了兩國間的鬥爭,戰火再次響起,身爲後周太子的宇文晟,又怎能袖手旁觀。不久將出兵攻打姜國,讓他們徹底從中原滾蛋!
感覺到有人朝着自己走來,宇文晟連忙將手中的劍停住,轉頭看向來人。看清來人,連忙上前,順手將手中的劍扔給了身邊的侍衛,侍衛連忙接住:
“母后,你怎麼來了?”宇文晟已經來到陳皇后面前,伸手扶住,跟着她的腳步,朝着院中的石墩處走去。
“怎麼?母后來看看我家兒子都不可以?”語氣間充滿了調侃,臉上的的笑意更是明顯。
“哪裡。是兒臣不孝,沒有去給母后請安,讓母后擔心了!”
“吾兒這話說的,身爲男子當以國事爲重,母后都明白。吾兒一直都是母后的驕傲,不過要說這不孝,怕有件事你要還是還不去做,那就真是不孝了些。晟兒,你打算何時娶親?”一行人來到石墩前,陳皇后的話就脫口而出。
娶親?宇文晟不由愣住,腦中浮現出一個孩童的身影,十年了,自己找遍了整個後周,都不曾見過她的身影,她若是真活在這世上,現在怕也是位絕色佳人。當初也就是那麼小的人兒,都能讓自己念念不忘,若是現在見到她想必自己只有徹底淪陷下去了。傾歌,你到底在哪裡?我們何時才能再相見?想着想着,宇文晟忍不住笑了起來,臉上是說不出的幸福,不知道當初那個小不點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
陳皇后見自己問的話半響沒有人回答,不由擡起頭看着自己兒子,宇文晟臉上的笑容讓她緊張。這笑容有多久沒有見過了,自從那丫頭死後晟兒就沒有這般笑過,如今再次出現在他臉上,陳皇后能不緊張嗎?十年了,十年都過去了,自己兒子還是沒有忘記那個丫頭,越是擔心就越顯得不安,陳皇后連忙抓住宇文晟的手:
“晟兒,她已經死了,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找到什麼時候?”
宇文晟如夢中驚醒,連忙止住笑容,拿起桌上的杯子,爲自己母后倒了杯茶,遞了過去:“母后,您喝茶吧。”
陳皇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也不伸手去接,就這般看着自己的兒子。宇文晟手舉着茶杯,無奈的搖了搖頭:“母后,你就喝吧。等到這次我回來,就成親!”
成親兩字一出,陳皇后立馬笑了起來,滿臉笑意的接過宇文晟手中的茶杯,兒子願意娶親了,身爲母親肯定比什麼都高興,可是陳皇后高興之餘卻忽略了宇文晟話中的前提!看着自家母后臉上的笑意,宇文晟抿了抿嘴,不再說話,此去姜國戰場,也不知能否平安歸來,母后不知這件事情,自己也不用說破,省的她終日擔心。不過,若真是回不來,傾歌,我宇文晟能否再見你一面。
山下-村莊
自秦桓進屋之後,芳華就這般一直跪在地上,眼睛也哭的紅腫。房間內的秦桓臉色也是十分的不好看,就這般,時間便已經到了黃昏,整個秦家顯得十分寂靜,芳華也已經在地上跪了三個時辰,緊閉的屋門良久沒有打開的跡象。
芳華想了整整三個時辰,心中更是恨透了自己,爲什麼要生出這樣的想法,讓爹那麼傷心,只是若不出村,她又怎麼能甘心,她只是真的很想去看看,去走走,這外面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就在芳華思想鬥爭之時,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芳華連忙擡起頭來。
只見秦桓一步步朝着她走了過來,臉上的神色說不出的疲憊,人一瞬間蒼老了下去,來到芳華面前,伸手:
“起來吧,你要走,爹同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