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君芙呆了,你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王爺,天家貴胄,下廚房沒把廚房炸了?不過這份心意還是得領,連忙改口:“咳咳,其實味道不錯,剛好早上起來口裡太寡淡了。這鹹味正好。”說着就再舀了一勺往嘴裡送,哎媽呀,一時沒忍住,還是皺了眉頭。好鹹!果然是王爺,百姓家吃不起鹽都捨不得放,瞧他放鹽的手筆多大!
“不好吃就別吃了,”赫連雲鸞直接把粥搶了過來,自己嚐了一口,結果也皺起了眉頭,差點就吐了出來,“好鹹!等一下,我去重新加點水煮一下。”
他做粥時嘗過了,當時沒這麼鹹啊?
蘭君芙伸出爾康手:“等......”一下......
赫連雲鸞已經把粥和碗都拿走了,再次進廚房奮戰。
考慮到對方一腔心意,即使餓的肚子要咕咕叫了,蘭君芙還是忍着,沒有吃點心,不然待會沒肚子吃粥了赫連雲鸞要傷心了。
說起來,前世今生,這是第一個男人(不是廚師)專門給自己做早餐呢。
蘭君芙暈陶陶的想着,這莫不是是赫連雲鸞在追求自己?
想着,想着,連肚子也不覺得有這麼餓了。
“來,嚐嚐,我加水了,重新煮了一會。”赫連雲鸞興致勃勃再戰,“我嘗過,不鹹了。”
對於這種精神,必須表示讚揚。蘭君芙大力表揚:“這個不錯,真的。”然後放下勺子,舀一勺,嗯,米呢?
赫連雲鸞嚴肅臉:
“太稀了。”
他剛纔嘗的是米湯......
然後追求完美的赫連雲鸞同學端走粥碗:“我再去加點米。”
蘭君芙爾康手:“等......”一下......
我好餓......
可惜赫連雲鸞已經義無反顧的走了,熬粥去了。
最後,蘭君芙實在忍不住,偷偷吃了幾塊糕點先墊墊肚子。她想起以前還在讀大學時和室友折騰着做饅頭時,第一次做沒經驗,就先倒麪粉,再使勁倒水,最後面粉稀了加麪粉,麪粉加多了再加水,麪粉稀了再加麪粉......如此往復,最後做的饅頭超級多,一個寢室整整一個月的早餐都是饅頭......關鍵是糖放少了鹼放多了,饅頭帶點澀味,吃的跟吃藥似得。
不知道等到赫連雲鸞做好粥了,那鍋粥得有多少,是不是一個月的早餐都要變成皮蛋瘦肉粥了。
不過並沒有,因爲她看見廚房,冒煙了......
蘭君芙呆了,熬個粥是怎麼熬到廚房冒煙的?
“怎麼回事?過去看看。”
到了廚房,發現赫連雲鸞已經整張臉被燻黑了,見到她過來,尷尬的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蘭君芙:“噗——”雖然知道嘲笑他很不厚道還是忍不住怎麼辦......
“咳咳,是柴,竈裡的柴是溼的。溼的柴燒起了會有很大的煙。”胖大廚親自去檢查一番,苦着臉過來解釋,蘭君芙覺得吧,看大廚那苦瓜表情,若不是這位惹事的爺不是王爺不是自己主子真想拿着掃帚趕出去。
再一看鍋裡的粥,沒蓋鍋蓋,粥上面落了一層黑乎乎的柴灰。
赫連雲鸞更鬱悶了。忙了一早上,什麼也沒有忙成功。
“算了,我餓了,估計你也還沒吃飯,讓廚子來吧。”蘭君芙走上前,把赫連雲鸞拉出廚房,那胖大廚立刻看蘭君芙的眼神都感恩戴德了,大神啊,快點走快點走!
赫連雲鸞被蘭君芙牽着回到自己院子裡,親自給他打水擦臉,一摸臉,水都洗黑了。
“我是想着什麼都給不了你,好歹也得給你熬一碗粥,沒想到看起來這麼簡單的事我都做不好。”赫連雲鸞還在爲自己做粥失敗沮喪。他一個落魄王爺,給不了妻子榮華富貴,名利地位。兩人還是假夫妻,鶼鰈情深白頭偕老的也太早。真的是,連她的丫鬟都比不過。
“君子遠皰廚嘛,你這麼君子的人就不適合做這種事。”蘭君芙連忙安慰,“你有這番心意就好了,我很高興。”都說女子爲心愛的男人洗手作羹湯,她第一次遇到給她洗手作羹湯的男人,不管用意爲何,這一頓不成功的早膳,她一定終身難忘。
一番折騰,專業的廚子上手後,很快早膳就送上桌,看到桌子上又有皮蛋瘦肉粥,兩個人相視一眼,都笑了。
“以後,一起用餐吧。”赫連雲鸞看着蘭君芙的眼睛,眼裡似乎裝了盈盈秋水,水潤動人,情意綿綿。
蘭君芙看着那雙眼睛,有些醉了:“好。”
兩人相視無言,看着對方的眼睛,如糖絲一般,黏到了一塊。
玉衡見狀,對搖光幾人使了個眼色,腳步輕輕地退下了,然後輕輕帶上門......
臘八過後,離除夕更近了,眼看着要過年的喜慶時分,人人都笑意盈盈忙着準備過年諸事,皇宮深處卻一聲不合時宜的哭嚎聲卻打破了平靜。
“啊——我的孩子啊——”
不到半天功夫,一個噩耗傳遍了雍京上下。
榴仙夫人還不滿兩歲的孩子,皇上最寵愛的幼子,一出生就封王的皇子,昌王赫連淳璦,沒了。
沒了的意思,就是不是正常死亡。到底是怎麼回事,小老百姓是不可能知道真相的,只能茶餘飯後一頓侃。蘭君芙這幾日本就都在往一些下層貧民的地方鑽,如果要做地下拳擊場,都是有生命危險,有很大風險的,而願意爲錢賣命甚至爲奴的,也都是在這種地痞流氓匯聚的地方。窮山惡水多刁民,貧窮能逼出人的狠勁。三個人都化妝成不起眼的窮小子,在一間破舊的看起來像危房的茶館裡聽別人嘮嗑。
據說昌王沒了皇帝震怒,後宮爲了追查責任,天天往外面的亂葬崗擡屍體,宮裡的深井裡更是不知填了多少條人命。百姓在閒話時不由更是把榴仙夫人稱作“紅顏禍水”“亂世妖姬”了;
據說喪子之後榴仙夫人大病一場,躺在牀上幾天沒下牀,而爲了安慰榴仙夫人,皇帝下令全國進獻上百種珍惜鳥獸,尤其是榴仙夫人喜愛的錦雞翠鳥鸚鵡類色彩斑斕的鳥兒,把榴仙宮的石榴林裝點得生機勃勃;
據說皇帝還下令大秦各大名劇戲班子進宮演出,現在得到消息的戲班子都卯足了勁往雍京跑。當然,不是每一個戲班子都有機會進宮的,於是皇帝在雍京特別設立了一個“採戲官”,專門負責考覈這些戲班子本事如何,最後會選出十臺大班除夕之夜給榴仙夫人表演;
據說爲了安慰榴仙夫人,皇帝特別給杜家長媳婦賜了封號“安國夫人”,有了爵位就可以經常進宮陪榴仙夫人說話解悶,讓她早日康復;
據說皇帝已經下令要爲榴仙夫人建皇宮最高的樓閣,讓榴仙夫人賞景散心,名叫“邀仙觀”,過年時不宜動土,但現在已經在召集工匠,開年後就要開始動工;
據說......
“這杜家,風光無限啊!”蘭君芙坐在茶館的角落裡跟搖光玉衡一邊喝茶,一邊聽牆腳。聽了許久,除了閒漢們越來越猥瑣的YY也沒聽出個什麼有用的,蘭君芙起身,“走吧,看來今天又沒什麼收穫了!”
玉衡結賬,三人一起出門。剛剛走出茶館,街對面一個色彩斑斕的麪人攤子就引起了搖光的注意。
“小姐,看那麪人好漂亮!”
“嗯,去買吧。給我也買一份。”蘭君芙突然想到了之前聽到的話,貌似婆婆生病,兒媳婦得去探望?不去探望怎麼也得送份禮物吧。
搖光好奇了:“小姐,你也要玩?”這可不是小姐的風格,難不成是給天璇帶的?
“不是,我有用。”蘭君芙想了想,還是親自去讓麪人師傅按自己要求捏了一組,然後搖光和玉衡看她的眼神更奇妙了......
“回來了,晚膳剛剛好,回來的真是準時。”赫連雲鸞笑着親自過來迎接蘭君芙。
蘭君芙敏銳的發現赫連雲鸞雖然笑着來迎接自己,臉色卻並不自然。
“聽說榴仙夫人病了,我回來時順便準備了一些小禮物。東西也不貴重,但宮裡估計見不着。”蘭君芙說着,卻並不打算把禮物打開給赫連雲鸞看,赫連雲鸞心思也不在上面,只是自己在思索着。
“你說,我要不要進宮去看看她?”
蘭君芙反問:“你想去嗎?”
赫連雲鸞果斷回到:“不想。”進宮去捱打傷心嗎?他又不是傻。說話敘舊也沒那感情,一點都不想見面。但又覺得她生病了,自己還是有些擔心的。
“要不你送些禮物進去?”像她一樣?走個過場也要把禮節盡到。
“送什麼好呢?”赫連雲鸞又糾結了。她身居高位,萬千寵愛於一身,要什麼沒有。
“不論是什麼,只要是你送的,她總會高興的。”比如她,送的東西雖然不值錢,但是跟赫連雲鸞沾上邊,榴仙夫人一定喜歡。
“就怕她以爲我是在幸災樂禍。”自己不喜昌王,她又不是不知道。
“你送禮物是盡你的本分,你又不進宮,她高不高興你也看不到。”蘭君芙坦然道,“你又不求她什麼。”
“也是。”就當是回報當年的生育之恩。想了想,赫連雲鸞專門調了府裡的藥材,雖然知道宮裡也不會缺,但是他送,那是他的心意。最後還是寫了一封信,實在不知道寫什麼,連到底怎麼稱呼也不知道,稱呼“母親”?他自己心裡不情願;稱呼“榴仙夫人”?她本來聽到這個稱呼就不高興,這次生病了不會更加刺激人?琢磨許久,最終只寫了兩個字:“保重。”
很快,這份特別的禮物就到了皇帝的桌頭。
皇帝看稀奇一樣看着這份禮物,再三跟趙公公確認:“謹王送進來的?”赫連雲鸞會給榴仙夫人送禮物?自從榴仙夫人進宮這十年來,別說逢年過節生辰送賀禮,連送一句祝福都沒有的赫連雲鸞會給她送禮物?真是奇了怪了。
“是。”趙公公把禮盒抱到桌案上,對着皇帝打開。
只見大的紅木禮盒裡分兩格,左邊一格是藥材,倒也不稀奇。右邊一格卻是一排插在木底座上用竹籤串着的小巧玲瓏的麪人,看着活潑可愛,皇帝仔細看兩眼,發現竟然都是赫連雲鸞的模樣,一排排小麪人是姿勢各異的Q版赫連雲鸞,看着倒是讓他想起了赫連雲鸞小的時候,就如這麪人一樣,是一個小麪糰。皇帝看着笑了:“這藥材應該是謹王送的,這些小玩意應該是謹王妃送的。都是女孩子家喜歡的,倒也有幾分野趣。”
“拿過去吧。”皇帝心情似乎好了許多,趙公公走了之後猶自在嘀咕着,“娶妻之後,倒是懂事了許多。”
“成家立業,成家立業,”皇帝又想起了和周丞相下棋談論的話題,一下子有了決策,“來人,傳周丞相覲見。”
榴仙宮裡,趙公公親自把這份不起眼的禮物送到榴仙夫人手上。一聽說是赫連雲鸞送來的禮物,榴仙夫人立刻坐起身來,情緒激動地撫摸着那箱藥材,還把那麪人拿出來反覆端詳,藥材上放着的那封信箋也是反覆翻看閱讀,短短的兩個字,卻讓她反覆看了幾遍。
“我的兒......”
“我的鸞兒......”
又哭又笑的,情緒激動起來,卻是難得的有了精神。
“夫人,您兒子兒媳孝順,還有什麼好傷心的。”祁女官見狀過來柔聲問道:“夫人,起來吃點東西吧,您都幾天沒好好用膳了。”
“來,扶我起來。我要用膳!”榴仙夫人掙扎着從牀上坐起身來,蒼白病弱的臉上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但整個人明顯精神許多了,“我兒子都讓我保重,我要養好身體,沒準以後還要抱孫子。”
“是啊,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祁女官親自伺候榴仙夫人更衣梳頭,一邊衝旁邊的宮娥使了個眼色去擺膳,一邊看着榴仙夫人抱着禮盒愛不釋手,打量一眼笑道,“這麪人肯定是王妃送的,看這多可愛。”
“是啊,這樣子,倒讓我想起了鸞兒小時候,那時就是這個模樣,像個麪糰子,又愛哭,除了我,連他父親也不讓抱,一離開我的懷抱就哭個不停......”榴仙夫人絮絮叨叨,一說起兒子就不停了,一直說到晚膳已經擺了上來,纔不舍地把禮盒遞給祁女官,
“把這些麪人兒擺出來,我要天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