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滬都。
年初一一大早，城市各個角落的開門爆竹聲此起彼伏。
華夏曆來的傳統，開門爆竹趨吉避凶來財，老祖宗傳下來的討采頭的意趣，讓滬都這白雪皚皚的鋼鐵叢林一派喜慶熱鬧。
周家小院兒，一年難得聚上一次的周育才一家人終於團聚。
不苟言笑的老學究今兒起了個大早，哼着小曲兒幫老伴準備早飯。
如果是放在平常，包子油條都將餡餅小面兒這些也就應付過去了，但今天是年初一，應付不得。
錢素娥老太太手藝是極好的，火上燉着一鍋高湯，揭開蓋來熱氣騰騰只見乳白色的高湯正嚕嚕冒泡滾的正歡，細膩的芳香撲鼻而來。
清蒸鱸魚，靈芝養生雞，八寶鴨，和在鍋裡翻炒的糖醋排骨也正散着香，老太太一人連軸轉，帶上蒸鍋三把火，穩而不亂。
“哇~”
廚房的拉伸門扒拉開一條小縫，先是一個毛球球的晃晃悠悠的耷拉進來，然後門扒拉開了，露出周可欣戴着針織小紅帽的腦袋，素面朝天清爽美麗的臉蛋兒笑得跟朵小花一樣，小鼻子嗅了嗅，一副貪吃小貓咪覓食的俏模樣。
“奶奶，好香呀~”
“再等會兒，很快就能吃了~”老太太寵溺的看着孫女，慈祥笑着。
旁邊正在摘蔥的周育才卻是突然垮了臉，板着臉道：“可欣，幾點了？”
“快八點了，怎麼了爺爺？”周可欣疑惑。
“這都快八點了，你爸媽怎麼還沒起來？年尾睡到年頭，怎麼，還打算讓把飯端到牀上送到嘴邊？”
“額~”
周育才那撮小鬍子一動一動的，臉色垮的厲害。
旁邊老太太眉頭一皺：“老頭子，這大過年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他們昨晚睡得晚，早上多睡會怎麼了？”
“睡得晚怎麼了，我昨晚……”
“你什麼你，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腦子裡定了鬧鐘早上到點就睜眼再也睡不着了？你是一把年紀，他們還年輕，能比麼？”
“…………”
周育才敢怒不敢言，不敢跟老伴鬥嘴，只能一個人吹鬍子瞪眼拿手裡的蔥撒氣。
“嘿呀！說你還不高興？我警告你老頭子，不滿意你就明說，別拿我的蔥撒氣！怎麼你還想讓我哄你啊？一把年紀了跟個孩子一樣，老皮臉也不知羞。”錢老太太一點不客氣。
周育才哼了一聲，還真就跟個孩子一樣不吭聲了。
老太太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也不再搭理，轉過頭對孫女道：“可欣啊，飯菜差不多了，去，叫你爸媽準備起牀吃飯了~”
說完，老太太還衝老頭子努努嘴，又衝孫女眨眨眼，臉上一副乖孫女你懂我意思的可愛模樣。
“哦~”周可欣心照不宣，偷瞄眼爺爺，吐吐舌頭轉身走上爸媽的臥室。
飯桌上，周育才一直板着臉。
周可欣的父親周建良卻是不知老爺子心裡正因爲他起得晚的事嘔着氣，還在那邊哈欠連天的更是讓老爺子心裡很不痛痛快。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這輩子的貼心小棉襖，而兒子是父親上輩子的仇人隔世的仇這世來要賬的。打小周建良跟周育才父子兩關係就比較僵硬，人常說，懂得很多道理卻還是過不好自己的生活，對周育才來說，他雖然桃李芬芳滿天下卻沒能教育好自己的兒子。
這個沒有教育好並不是指周建良現在沒出息，而是周建良並沒有按照周育才替他規劃的路線來走。
從小到大，周育才讓他往西他偏往東，周育才讓他學醫他偏偏下海，即便現在周建良在社會上也算是一個小有成就的商人，名和利都不缺，但一直沒能入周育才的眼。
他當初的設想是相讓兒子繼承他的衣鉢成爲一名中醫界的精英，所以當初兒子毅然決定下海經商的時候可謂是傷透了老爺子的心，曾一度要和兒子斷絕父子關係連家門都不讓他進，直到後來周可欣出世，慢慢長大，老爺子在她身上看到了隔代的傳承希望，這才逐漸放下對兒子的芥蒂。
倒也不可能真是仇人，只不過當父親的嘛，總有着我是你老子的獨斷專行，打着爲你好的名義讓你做他們認爲對的事，這應該是華夏絕大多數父親的縮影，好壞咱們不提，但這的確是多數父子有隔閡的緣由。
“怎麼？年尾睡到年頭，還沒睡飽？”老爺子終於忍不住爆發了，筷子一摔：“吃飯不停的打哈欠，你還有一點規矩麼！”
媳婦劉慧茹嚇了一跳，兒子周建良一臉懵逼，周可欣訕訕的低頭扒飯，沒事，反正她都習慣了，這也就是爲什麼家裡常年不見父女的原因。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爺爺在學校雖然是受人尊敬的院長，但他也並非是一個完人，有着這樣或那樣的毛病。
周可欣心裡亮堂的跟明鏡似的，這些年父親確實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爺爺也並不是全對，歸根結底，兒子不服老子，老子控制慾太強。
“爸，我這又是怎麼了？打個哈欠又礙着您了？”周建良無視妻子勸他忍一忍的眼神，不悅的道。
一聽這話，周老爺子這火氣蹭一下上來了。
“啪~”拍桌子起來：“你還好意思說？吃飯打哈欠，怎麼？新年讓你回來吃個團圓飯是累着你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爸！我說您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這都什麼跟什麼？我眼裡怎麼就沒您了？”
“我無理取鬧？”周育才瞪大了眼睛，張口剛要說重話，旁邊啪一聲，老太太冷聲道：“大過年的，還能不能好好吃頓飯了？”
周育才瞅了眼老伴的臉色。
“臭老頭，你看什麼看？給我坐下！”
周育才訕訕的閉上嘴，乖乖坐下。
旁邊媳婦劉慧茹心裡那叫一個佩服，這麼些年在外邊見過不少強勢的女人，唯獨最佩服自家的婆婆，你看這管教丈夫的手段。
“吃飯！”老太太拿起碗筷冷冷道：“今天誰再敢提不高興的事或者主動找茬，那以後都別想再吃我做的菜！”
嚄~！
老太太這話一出，旁邊兩鬢斑白的周育才跟個剛受了老師訓的小學生一樣，乖乖低頭扒飯。
兒子兒媳都是一臉訕訕，心道老太太寶刀不老啊。
“可欣啊，新年了，什麼時候把方鴻也叫到家裡來吃頓飯~”老太太或許是爲了緩解氣氛，笑着對孫女道。
聽到方鴻兩字，周可欣沒來由的一慌，這可是家庭聚餐，奶奶突然提這個……
她故作鎮定道：“您放心吧奶奶，昨晚他給我發短信送新年祝福來着，說這兩天會過來給您二老拜年的~”
“臭小子，也不見他給我發短信送祝福，有了媳婦忘了師傅~”周育才老小孩一般嘀咕了一句。
老太太笑眯眯的，周可欣卻是臉頰通紅。
“什麼媳婦！爺爺您胡說什麼呢！再說了他怎麼沒給您發，您的手機從來只用來打電話接電話。什麼時候看過短信？我每次看您的手機都是好幾百條未讀信息，我今天早上都看見了方鴻給您發的了，跟給我的內容一樣！”
本來是要解釋，結果卻是掩耳盜鈴般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老頭哦了一聲道：“那還算着小子有良心，不過發什麼短信，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哎呀，還有這小子追女孩的手段真不咋地，怎麼能給你也發跟我一樣的信息呢，不開竅啊……”
“…………”
周可欣百口莫辯，旁邊老太太卻是笑眯眯。
端莊的劉慧茹眼前一亮，笑眯眯的看着女兒道：“小欣，怎麼回事兒？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連媽媽也瞞着？太不夠意思了吧~”
周建良的臉色卻突然拉了下來：“男朋友？可欣你纔多大就交男朋友！到底怎麼回事兒，那男的叫什麼名字？”
人說，丈母孃看女婿通常越看越喜歡，而老丈人看女婿則是一副我種的好白菜被別人的豬拱了的糟心感覺，看劉慧茹跟周建良夫妻倆的反應，這話還真是一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