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方鴻?”
下行電梯裡,白冰見方鴻臉色不太對。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沒…沒事~”方鴻猛然間回神,心不在焉的衝白冰笑笑。
嘴裡雖然說沒事,但實際怎麼可能沒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方鴻腦中唏噓紛雜,亂成了一團麻。
爲什麼在李婉茹的辦公桌上會放着跟自己脖子上一模一樣的玉佩?
巧合?
雖然只遠遠的瞥了一眼,但方鴻百分之百肯定,那塊玉跟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塊絕對一模一樣。
就連那根系在玉山的紅繩也因爲上了年頭褪去本色,變得粗糙暗淡,一點淡紅還泛着白。
方鴻當年找師伯看過,找花和尚方塊龍也看過,自己脖子上的那塊玉價值不菲,上了年頭。
其實也不是玉,而是珏。
圓潤無缺爲玉,折損有缺口爲珏,方鴻脖子上的那塊於紅繩釦相對的那一邊有一長條形的缺口,正是珏,而方纔方鴻看見自李婉茹桌上紫檀盒中掉落的那塊是一模一樣的珏!
哪會有這麼巧的事?
難道自己真實她的……
可李婉茹分明說她孩子和丈夫都不在了,還是說這當中另有隱情?
方鴻臉色陰晴變幻,心亂如麻。
白冰看在眼裡,微微皺眉,想問什麼終究什麼也沒問出口。
叮~
電梯門開了,兩人同時走出去,正值上班早高峰,一羣白領衝進電梯。
“咦?方…方鴻是吧?你好,給你打電話也沒接,杜老也說你走了,沒想到在這碰上你。”
李慕白,李德福的親孫子,李婉茹的外甥,也就是那個許下一千萬的李家人,如今李氏最得寵的三代。
“剛我還正愁不知道去哪找你呢,現在既然遇上了,那快跟我走吧~”
“走?去哪?”方鴻莫名的道。
“去我家啊,爺爺說要給你把昨天的診金結一下。”李慕白客氣的說道。
方鴻白冰相互看了一眼,看來李婉茹跟李德福父女並沒有事先通氣兒,不然也不可能一份診金要跟他結兩次。
但方鴻心頭微動,並沒有拒絕。
“那就走吧~”
“行,我車就在外邊,那……”
“不用了,我做我朋友的就行,你開車前面帶路吧~”
“也行~”
一路無話,李家宅門前三人再次碰頭。
“方醫生,昨天我的態度有些不好,希望你往心裡去,我主要太擔心姑姑的安危,所以……”
李慕白一邊引領邊回頭跟方鴻道歉,態度還算誠懇,方鴻笑笑,伸手不打笑臉人,也沒往心裡去。
“沒關係,我能理解~”
“謝謝你能理解,也感謝你救了我姑姑。”
李慕白笑着,相比昨晚,看向方鴻的目光和善樂了許多。
“爺爺在裡邊等你,我就不進去了~”
三人在李德福的房前停下來,因爲是慕白少爺領的人,暢通無阻。
方鴻衝白冰點頭,示意她在外面等自己。
“進來~”
方鴻敲門進去,李德福正坐在書桌前,見人進來當即合上手裡的書站起來。
“九叔,給方醫生和外頭那位小姐看茶~”
李德福的書房不小,三面立櫃多的是古冊裝訂紅藍黃的大部頭,現代裝訂的書不是沒有,只不過很少,所以看上去整個書房古色古香。
正當間兒對書桌有一塊空地,四把檀木太師椅分立兩旁,別人家客廳的陳飾李德福用在了書房,想來他應該是經常叫人到書房談事情纔會這副模樣。
“方醫生,請坐~”李德福做了個請的手勢。
方鴻也不客氣。九叔腿腳利落,這時茶水已經端上來了。
“方醫生用茶~”
“謝謝~”
“不用客氣,白小姐在外頭有慕白少爺作陪,你放心,不會怠慢的~”
“有勞了~”
對九叔,方鴻觀感比李德福要好。
有些人就是這樣,也不知是天生面善還是冥冥中有天意,就是讓人覺得親近。
等九叔奉茶退出去,李德福也不囉嗦,開門見山跟女兒如出一轍,將支票放到方鴻面前。
“方醫生,這是昨天答應的診金,你收一下~”
“嗬,一千萬,這麼多~”方鴻瞥了一眼,李德福的爽快還是真讓人意外,李家真是有錢,一千萬說給就給。
李德福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眉目間有些些傲氣。
“方醫生,你只管收下,既然昨天慕白說了一千萬那就是一千萬,我李家人說出來的話從來一口唾沫一個釘,言出必踐。”
方鴻眼睛一眯,打量着眼前的老者。
如果,方鴻是說如果李婉茹真的是他此次進京要找的答案,那麼眼前這個人就是他的……“外公”。
遠古而陌生的字眼,反正從來沒有從他嘴裡蹦出來過的稱謂,方鴻覺得有些荒誕。
按說一個他們李家在燕京地位非同一般,素來都不信任的中醫,遠不到讓家主出面親自結診金的地步,可他們偏偏還這麼做了。
回想起昨晚杜仲說的那些關於李婉茹的事情,有所懷疑的方鴻心頭微動,生出一計。
他不動聲色將支票揣進兜裡,看着李德福道:“錢我收下了,不過我還是比較感興趣,您這一千萬單單是爲了支付診金還是說有什麼別的用意?如果真有,您不妨明示,也好把帳算清楚一些,我這個人雖然醫術還行但腦子不太好使,聽不懂暗示。可能會辜負您的一番心意,畢竟一千萬也不少了~”
李德福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猛地一突。用一千萬支付診金,哪怕是家大業大的李家也是太多了些,如果換一個人,就算李慕白說過那樣的話,李德福也絕不可能這麼爽快的拿出一千萬來,之所現在這麼爽快而且等到今天親自見方鴻交給他,無非是爲了安撫自己愧疚多年的內心,不管方鴻是不是當年那個孩子,他都當他是了。
李德福只爲求個心安當自己贖完了罪同時也算是用這一千萬在內心買斷了當年那個孩子跟李家的瓜葛,從今往後,就真的徹底當那個孩子不存在了。
可是現在,這個年輕人突然莫名的暗示讓他覺得不妙,難道他真是當年那個孩子?
“別的用意?方醫生,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不是支付看病的診金難不成你跟我們家還有別的帳要算?還是你覺得這一千萬還不夠支付診金?”李德福有些莫名的看着方鴻,目光逐漸變冷,沒有刻意,而是將這種情緒控制拿捏的極爲到位,就像是非常自然的反應,讓人從情緒上捕捉不到任何的異樣!
正所謂人老成精,內心波瀾再大,面上仍能做到滴水不漏。
“一千萬付診金肯定是夠了的,不過如果老爺子您要是有別的意思,以今天李家的資產來說,給一千萬未免太小氣了些~”
“你什麼意思!診金嫌少?”李德福心中越覺不妙,但仍很好的掩飾情緒道。
方鴻跟他一樣,同樣在裝,在詐!
“我說了,診金一千萬是夠的,但如果是別的帳的話,一千萬恐怕不夠!”
“別的帳?”張德福冷笑。
“年輕人,可別信口雌黃,你是救了我女兒不假,但如果你以爲這樣就能訛上我李家的話,那你未免也太小我姓李的了,我還是那句話,你救我我女兒我感激你,但奉勸你你別打別的什麼主意,我們李家能有今天的成就可不是被人唬出來的!好自爲之!”
李德福軟硬有度,聲色俱厲的模樣自由一股子冷厲風範,尋常人若是面對他這番言語保不齊當場就告罪道歉,李婉茹能有那樣的氣場,除了她後天的修煉外,未必就沒有李德福的遺傳。
方鴻心裡也納悶,心道難道是我猜錯了?
但戲既然已經做到這兒了,爲了弄清心中疑惑,他一咬牙決定再玩一把大的,如果真是自己誤會了,以後盡力保住李婉茹的命,也當是賠罪了。
“這麼說,老爺子您是不打算認賬?”
“認賬?該認的已經認了,不存在的怎麼認?年輕人,可千萬別想歪門邪道,你年紀輕輕的又有一身好醫術,吃牢飯可惜了!”李德福聲色冷冽。
其實他心裡也越來越打鼓,摸不清方鴻到底是什麼來頭,同樣的,這一老一少都是一個心態,各自懷揣着各自的算盤,都不磊落。
已經到了這一步,方鴻乾脆也就豁出去了,冷笑着道。
“看來老爺子你是真不打算認賬?那好,那我提醒提醒您,說不定您就想起來了~”
“哦?比如?”李德福心裡打鼓,瞳孔微縮。
這是一場博弈,一老一少各懷鬼胎,拼的是演技跟心理防線,而兩人又都不是省油的燈,故而僵持!
“比如萬斯同的死!”方鴻語不驚人死不休。
此言一出,李德福臉色瞬變,本就心中不磊落的老狐狸心防瞬間崩塌,失聲道:“你是誰?”
方鴻心頭一喜,冷冷道:“我是誰?呵,我爹萬斯同的死,這筆賬難道只值一千萬?”
“你……”李德福瞪大了眼睛看着方鴻。
濃眉,挺鼻,秀氣的眉宇,或許是氣氛和心魔的緣故,在這瞬間越看越覺得像當年老太爺的警衛員萬斯同。
“你…孽障!你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麼!你知道我是你什麼人麼!”李德福衝他大吼。
這話是衝動的,因爲一開口就暴露了很多東西,但李德福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而這時候,另一個讓他沒有料到的情況出現了。
“外孫!我的乖外孫,你真的還在麼~”
老太太竟然從一座書櫃後衝了出來,拉着方鴻老淚縱橫!
“你…淑嫺你不是出去散步了麼?你怎麼……”李德福傻眼了,他親眼看着老闆在阿姨的陪同下出門散步去了,這才約方鴻在書房,沒想到……
毛淑嫺不滿皺眉的粗糙手掌輕輕摩挲着方鴻的面頰,大顆大顆的眼淚斷線珠子般簌簌而下。
“我的乖孫兒,你別怪你外公,當年把你送走他也是逼不得已,我們……嗚~”說到一半,老太太哽咽到不行,捂着嘴說不下去了。
方鴻心中猛地一突,一切的疑惑似乎在這一瞬間豁然開朗,她想找的那個答案該就在眼前了。
看着滿臉慈愛望着自己哽咽到說不出話的老太太,方鴻感覺體內有一股熱流在往上涌,淚腺崩塌,瞬間了紅了眼。
對這個才謀面的老太太,瞬間生出一股親近感。
外婆?
血濃於水?
也許吧。
他對李德福就沒有這種感覺。
“淑嫺,你閉嘴!胡說八道些什麼,他不是當年那個孩子!”
“好小子!竟然敢詐我!我不管你從哪聽來的關於我家的這些事,你現在立刻給我滾,不然我就報警告你敲詐!”
李德福惡狠狠的道。
其實他現在越來越不確定方鴻到底是不是當年那個孩子了,但是從剛纔這小子的反應來看,之前他就是在詐自己,李德福風裡雨裡大半輩子,還是頭一遭被一個年輕人戲弄,不管是不是外孫,這都不是他能容忍的。
“你趕緊滾!”
原本哽咽的方鴻笑了,他輕輕掙脫老太太的手,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孩子,你……”老太太聲色哽咽,方鴻已經出了門。
“方鴻,出來啦~”正在客廳陪白冰坐着的李慕白站了起來。他正尷尬着呢,白冰雖然漂亮,但是整個人冷冰冰的,跟她說話都是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他感覺自己有點hold不住了。
“白冰,咱們走~”方鴻看都不看李慕白一眼,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白冰一句話沒說,起身跟着方鴻,兩人如一陣風一般眨眼的功夫已經出了李家大宅。
“方醫生,方…………”九叔急匆匆的從內堂追出來。
“慕白少爺,方醫生呢?”
“走了,他怎麼了?剛纔我看他臉色很難看,叫他都不搭理我。”李慕白一臉莫名。
“老爺那邊臉色也差得很,我正想問問他是怎麼回事呢?他臉色也很差?”說到這,九叔想起了什麼臉色劇變,一拍大腿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