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確出了自己府邸來到開封府衙的後堂來見蔡京。蔡京本是蔡確的同族。蔡確和蔡京的曾祖乃是親兄弟。蔡京到了東京汴梁,便來找蔡確,蔡確也是大力幫扶,爲了不惹人閒話,蔡京又拜在蔡確門下,對外以門生自居。但關係非旁人可比。平時蔡確有什麼事情不方便出面都是蔡京安排人去處理。蔡京本人也甚是有才,乃進士出身。但爲人很是圓滑,三教九流,無所不交,故而依附他手下的亡命之徒也甚是不少。
兩人一見面,蔡確將來意向蔡京說明,並和他商議。蔡京道:“兄長認爲要除去王圭,京深以爲然,但王圭貴爲宰相,歷事三朝,威望甚高,若貿然除去,朝中輿論必然一片譁然,若是追究起來,恐怕你我皆是脫不了干係。”
“符長莫非怕了?”蔡確冷哼一聲。(蔡京字符長)
“殺人之事京並非第一次做了,何曾有過懼怕。不過要殺王圭,京以爲必要找到一個好藉口,如此殺之方能免去後患。”蔡京臉上閃過一絲狠戾的笑容。
“那你說說當如何能找到藉口,找個什麼樣的藉口?”蔡確問道。
“兄長可找個機會試探於他,引誘他說出不立延安郡王之言,到時只要他話一出口,我便讓埋伏的人一擁而上,砍殺於他,事後可以推說他陰謀廢立,有壯士出於義憤斬殺了他。”蔡京說道。
“你我先擁立雍王和曹王,如何引誘王圭說出不立延安郡王之言,況且若是被雍王和曹王知道豈不怪罪於我?”蔡確皺眉道。
蔡京微微一笑,“王圭爲人甚是膽小,平時多是好好先生。他雖心中有定計要扶持延安郡王爲太子,但必不會當面堅持。兄長只需在言語中引誘於他,他必會言語中附和於你。只要他話說出口,便可抓他口實。另外,兄長當儘快進宮一趟,向皇太后保舉立延安郡王爲太子。”
蔡確愣愣的看着蔡京,問道:“這又是爲何?”
蔡京神秘一笑:“如今立太子之事,成敗只是五五之數,若是敗了你我當如何自處?如今你再去保舉延安郡王,將來若是事敗,可拿出今日之事爲你辯護,他當會念在今日之恩不會爲難與你,至於雍王那邊,可對他們講那是麻痹王圭的權宜之計。”
蔡確心中暗歎,心道兩面三刀,左右逢源,自己比這個族弟那是大大不如。
蔡確出了蔡京府邸,便急急忙忙進宮去了。見了高太后,明言保舉延安郡王趙傭爲太子。自然又是一番說辭。這幾日也不停有大臣前來勸說擁立延安郡王。高太后一看滿朝大臣基本都是傾向於趙傭,心中也暗暗下了決定。
話說雍王趙顥跟隨曹王趙君來到他的府邸,趙君馬上配了幾丸他命名爲“神仙醉”的藥。想想還是不放心。便找來她的侍妾,哄她喝下放有此藥的蔘湯。果然沒過多久便昏迷不醒,到了第二日已是沒了呼吸。趙君便叫下人擡出去埋了。這時候王府裡死個侍妾和死條狗沒什麼兩樣。
過了幾日,蔡確早早來到蔡京府邸,確認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商定了動手的地點和暗號。蔡確便上了王圭的府邸,邀請王圭一同入宮去看望神宗。二人來到宮中看到神宗神色又差了許多,便知道神宗的時日無多。回去的路上蔡確故意邀了另外一位同去看望神宗的大臣一起回去,以便做個見證。蔡確又提議前往相國寺去爲神宗皇帝上香祈福以盡臣子之心。這個提議王圭二人只是不便拒絕,來到相國寺,寺中香火鼎盛,人流如織,正是蔡確和蔡京選定的暗殺之地。
上香完畢,蔡確又提議遊覽一下相國寺,王圭一看天色尚早,便答應了。一行三人向相國寺深處走去。二人卻沒有發現他們後面不遠處跟了幾
個神色彪悍的惡漢。
蔡確邊走便說道:“如今皇上身體遲遲不見好轉,而太子卻又未立,實乃我大宋之隱患也。王大人以爲然否?”
王圭點點頭,說道:“是啊是啊,蔡大人說的極是。”這是王圭的口頭禪,一般只要別人說了他便隨聲符合“是啊是啊”。朝中有人私下玩笑說,即使是當面罵王圭,他也必然會回以“是啊是啊”。
蔡確又道:“現如今我聽說高太后屬意在雍王和曹王中間選一人立爲太子,而朝中不少大臣也以爲當如此,王大人以爲如何?”按常理,王圭下一句必然會說:“是啊是啊,太后娘娘說的極是,當立雍王和曹王。”只要王圭說出這句話,他的腦袋便不再在他的脖子上了。
可是讓蔡確鬱悶的是,他左等右等沒等來王圭附和的聲音,只見王圭沉默了半晌,說了句“皇上自有子。”
當王圭說出這句話,蔡確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只好接道:“下官也是這麼想的。下官還專門進宮勸過太后娘娘,延安郡王已經十歲了。現在天下承平已久已不是開國初期。實沒必要再“兄終弟及”。這樣不過是徒增國家動亂的根苗而已。”
王圭馬上接道:“是啊是啊,差大人說的極是,實沒必要再生波折了。”
蔡確聽到此處,恨不得伸手出來把王圭的脖子掐住。他知道自己殺王圭的計劃算是落空了。這時鬱悶的他卻沒注意到王圭貌似忠厚老實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
蔡確鬱悶的回到了府邸,雍王趙顥和曹王趙君忐忑中帶着興奮的來到了宮中,先是給母后高太后請安,然後便去了福寧殿來看望他們生病的哥哥宋神宗趙頊。
雍王和曹王兄弟二人來到福寧殿。朱妃和陳妃剛剛走,她們被高太后叫道壽寧宮裡去了,倒不是高太后想幫趙顥趙君兄弟倆,是因爲高太后已下定決心立趙傭爲太子,找朱妃和陳妃去是想先秘密的把趙傭將來登基用的小龍袍先預備下。神宗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高太后雖然傷心,卻不得不私下裡準備好新帝登基所需要的各項東西。趙佶和趙傭兩兄弟也到了壽寧宮,一班裁縫正圍着趙傭量身體。
趙顥趙君二人先是問了問侍候的宮女太監神宗最近的身體狀況,知道神宗的情況已是油盡燈枯了,如是此時神宗去世,大家都不會多想。這時宮女拿來熬好的湯藥給神宗服食。曹王趙君趕忙接了過來,要親自給神宗侍疾,宮女無奈只得給他。趙君拿過來,裝作不經意用袍袖輕輕一覆蓋,一個小藥丸便滾入碗中。趙顥則站在旁邊擋住宮女太監們的視線。趙君拿碗吹了又吹,裝作很燙的樣子,實際上是等待時間讓藥丸融化。豈不知神宗剛纔恰恰醒來,眼角的餘光正好看到了碗中濺起的微小的浪花。
過了一會,趙君晃了一晃,碗中已沒有珠子晃動的聲音了,知道藥丸已經融化。便側過身來端到神宗的面前。胸腔中的那顆心臟砰砰跳個不停。這碗藥下去,神宗歸西,太子未立,自己暗下里已經拉攏了不少臣子,高公紀兄弟倆更是收了他不少的好處,這個連雍王都不知道,蔡確再把老王圭幹掉,到時候太后看神宗驟逝,爲了大宋不亂,必然要選擇一個成年的皇子,皇位舍我還能有誰,雍王他也配。這時看到神宗已經醒了,趙君不由得一陣心虛,趕忙收斂心神,嘴上說道:“皇兄生病這許久,弟弟一直沒能在身邊侍候,很是慚愧,今天就讓弟弟侍候皇兄吃藥吧!”說着便把藥碗遞到神宗嘴邊。神宗心中已然有疑,哪裡肯喝,只把牙齒咬得緊緊的,就是不鬆口。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們二人。
趙君看神宗不肯喝很是着急,趙顥旁邊看着也心急火燎,知道成功失敗在此一舉
。趙君和神宗僵持了一會,心中恨不得把嘴巴掰開給神宗強灌進去,可是宮女太監們離得不遠,他也不敢太過放肆。眉頭一皺,心生一計,他慢慢把一隻手放到腰間,裝作無意中一摸,實際上是把腰中針囊的銀針抽出一支。他知道只需把銀針往神宗面部對應穴位上一紮,神宗的嘴巴便會張開,那時候便由不得他不喝了。要說曹王趙君還真是個才子,琴棋書畫皆爲精通不說,還有一手上好的醫術。平時出門都喜歡把鍼灸的銀針帶在身上。有時候也會救治一些病人。在民間倒是落了個不錯的名聲,可惜此時他卻把救人的醫術用在了害他親生哥哥身上。
趙君手緩緩擡起,心中默默唸叨:“皇兄九泉之下可不要怪我,怪只怪你錯生在帝王之家,這個位子只有一個,咱們兄弟誰都想坐,你不能老霸佔着。皇兄你命也不久矣,讓弟弟來送你一程,保你去的沒有絲毫痛苦,皇兄你要相信我的醫術。”趙君手臂迅速一抖,銀針馬上就要紮上神宗的面部穴位。
就在此時,一個稚嫩的聲音想起:“佶兒給父皇請安,給二位王叔請安!怎可勞煩王叔親自動手,讓侄兒來就好了。”說着便走上了前來。原來趙佶之前反覆思考將來可能出現的漏洞,就想起了這種可能,所以就吩咐福寧殿的宮女太監首領要是雍王和曹王單獨前來看望神宗一定要第一時間知會他。雍王和曹王剛進福寧殿。值班大太監別打發一個小太監小玄子去找趙佶。小玄子先去了趙佶的寢宮,一問去了皇太后的壽寧宮,便追到了壽寧宮,告訴了小桂子。小桂子趕忙告訴了趙佶。趙佶推說自己吃壞了肚子這才跑了出來。怕時間長了有什麼意外一路都是跑着過來的。可憐了他這一副小身板。可巧他趕到的時候正是曹王趙君準備強灌神宗毒藥的時候。
趙君一看趙佶過來了,知道今天的計謀得逞。尷尬一笑,說道:“皇兄現在臥病在牀這麼久,本王甚是擔心,今天特來給皇兄侍疾。”趙佶道:“王叔有心了,只是這些粗活讓侄兒來做就是了。”說着把藥碗接了過來,說道:“哎呀,看來藥已是涼了。”“小桂子,把這碗藥拿出去倒了,再給父皇熬完新藥。”說完向小桂子使了個顏色。小桂子馬上會意,端着藥碗就出去了。趙君心中一陣慌亂,尷尬的又是一笑:“皇兄剛牙關緊閉,看來病情有所加重,還是傳太醫過來瞧瞧,我和雍王去喚太醫。”說完拉上雍王趙顥便匆匆離去。
過了一會,小桂子來報,剛纔那碗藥餵給狗喝了,結果過了不多久狗便昏睡了過去,到現在都還沒醒。趙佶心中一緊,幸虧自己來的及時,不然父皇今日怕就要見上帝了。此時神宗看到趙佶過來,知道自己終於從鬼門關前走回來了,眼睛亮亮的,流下了幾分淚珠。趙佶趕忙上前握住神宗的手,說道:“有孩兒在,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父皇。”說罷大顆的淚珠流下來。
第二日,小桂子來報,那條狗已經死了。趙佶知道定是雍王和曹王下的手無疑了。爲了防患未然,他馬上到了高太后那裡,將事情原原本本的給高太后講了一遍。高太后聽了心中一陣悲哀,她心中明明白白的知道,這定是那兩個兒子下的手無疑了,平時看着他們都是兄友弟恭,侍候自己也算孝順,現在居然爲了皇位做出如此禽獸的事情來。可是他們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自己能把他們怎麼辦呢?高太后默坐了一會,下旨將所有接觸過這碗藥的宮女太監統統處死,包括開藥方的太醫。趙佶知道高太后是不想牽扯到他的兩個兒子,把過錯推到這些無辜的人身上。可是他卻毫無辦法。好在高太后又下了兩道懿旨,封閉宮門,禁止任何人不經過太后允許出入。知會各位大臣,明日齊聚福寧殿,議立太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