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璽不知此刻是什麼心情,他只是呆愣愣的盯着軟帳告訴自己,阿錦不會有事,絕對不可以有事,他的阿錦,怎麼能有事。
“無論如何,她不能有事。”非不得已,他何嘗捨得放棄那個孩子,心如刀割一般的煎熬,看着軟帳內不停遞進遞出的暖袋。
而外殿內,老夫人和白太妃等人雙手合實,不停的像上天祈禱,母子平安,可是越來越焦灼的氣氛,讓他們越發的不安起來。
“多久了,這都多久了,那孩子…”老夫人已有了淚光,怎麼沒動靜,到底情況如何了啊,這都一天一夜了,怎麼會要這麼久。
蔡氏和烈雲舒一邊一個攙扶着老夫人,也是一臉急色,卻不敢亂說話。
白太妃來回踱步,手中的娟帕已被攪的皺巴巴的了,“娘,咱們要相信錦兒,相信老天爺是疼她的。”如今,也唯有盼着老天爺的憐惜了。
一天一夜,實在是時間太長了,恐怕是大人和小孩都不妙,白太妃在宮中多年,心裡有些數,可是,她還是盼着。
太醫們一個個拉着藥箱,時刻準備,裡面都是當世神醫,他們也只是盡個心意,皇后生產如此之久,心中已有數,估摸着是不太好。
“林太醫,這…”幾個太醫看向林太醫,這裡面就林太醫給娘娘診過脈,不知,是不是知道些情況。
林太醫提着藥箱,心中一片涼意,八成是跟寒疾有關啊!可是他什麼都不能說。
軟帳內,青錦感覺自己身子越來越冷,有些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股寒氣在她體內遊走的越來越快,每到一處,就凍的肌膚髮紫,沒一會,這一身上下,沒幾處好的了。
帳內兩人也有些手忙腳亂起來,怎麼竄的這麼快?像是要被什麼東西追着跑一樣,暖春慌了神看向青雨,“怎麼辦。”這麼下去,人要活活凍死了。
青錦感覺眼簾有些重,沒有力氣擡起來,好重,她好冷,但是,她不能睡,不能閉上眼,她的孩子還在等她與她見面。
“雨兒,我感覺的到,孩子沒事,所以,無論一會發生什麼,都不能動她,明白嗎?”青錦怕自己扛不住昏睡過去,怕他們會捨棄孩子,保她。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孩子沒事,孩子好好的。
“大姐…孩子…你這樣下去,撐不住的,寒氣已遊走全身,你現在一身寒傷,兇險萬分。”再耽擱下去,她都不能確定,他們幾個人聯手,是不是能保住大姐了。
“不可以,雨兒,她好好的,我要生下來。”青錦的目光變的犀利而堅定,如同在戰場上一樣,這是一個母親的本能,要護着自己的孩子。
青雨咬着嘴,眼淚順勢留下,大姐,這一次,就是你殺了雨兒,雨兒也不能聽你的,孩子,雨兒也想保着孩子啊,她是孩子的親姨,看着大姐十月懷胎,早就有了感情的,可是,想必之下,什麼都沒大姐的命重要。
“暖春,不管用什麼辦法,別讓大姐睡着,暖袋周身都放上,我去更他們商量一下。”
“雨兒!”商量,商量什麼,青錦清楚的很,雖然幾近昏迷,可是,她心中卻是一片清明,什麼都清楚明白。
青雨不管,撩開軟帳一角鑽了出來。
“皇上,救大姐!”青雨出來,對着秦玥璽直直跪下,現在,只能保大人了,剛纔她在牀帳內這麼久,一直都未曾探到孩子的脈象,說明,這個孩子,已經…
就算如大姐說的,還活着,就大姐現在的狀態,也不可能將他平安生下來,孩子…對不住了。
秦玥璽的身子晃動了一下,閉上眼,“你們趕緊想辦法,救她。”真到了這一步時,心在滴血。
他和阿錦的孩子,第一個孩子啊,眼看,就要落地了,怎麼就…
沒事,沒事,只要阿錦好好的,孩子,將來還會有的,他們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將這個孩子的一份也活回來的。
楊喜擦了下眼角的老淚,娘娘,娘娘啊!想着又看向秦玥璽,老天爺爲何如此不開眼,這是他們大錦的第一個皇嗣,是娘娘和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啊。
“丫頭,師叔她現在的情況,你給我們仔細說說。”既然做了選擇,紅霧再不敢耽擱,趕緊詢問情況,他們才能做出應對的法子。
“寒氣遊走全身,幾乎都被寒氣傷到了,孩子…一直沒有脈象,也沒有一絲動靜。”
南宮炔手握成拳,這些年,他拼了這條命就是要治她的寒疾,是這個孩子,來的早了些,還是他的法子出錯了。
如今,要功虧一簣嗎?去掉孩子,或許是保住了她的命,可是,從今往後,她還會是她嗎?這將是她心中一道永遠的疤。
他看得出,她對這孩子的寵愛,每次,她不經意將手落在肚子上時,那一眸溫柔,那是爲人母的柔軟,而且,這個孩子,是他第一個知道的,是他親手把脈探出來的,真的就這麼沒了?
“人各有命,可能是這孩子沒福氣,耽擱不得了,先去準備一碗催產湯來,這孩子,必須儘快出腹。”負責,拖累的大人會受不了,也不便後續的救治。
老莊主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爲了這皇后的寒疾花費了多少心血,他這個當爹的也知道了,如今,哎!人算不如天算,還以爲,這次皇后寒疾解了,這小子的心裡也就鬆快了…
一旁的小葉子也有些手腳發涼,這孩子,明明推入腹部了,怎麼會沒了脈息呢?這足月的孩子,昨天他還摸到胎動,很有勁,是個很健康的孩子,這一碗催產湯下去…
哎!寒疾果然是女子之噩夢啊,尤其是生產時,那孩子,估計也是被這寒氣傷的沒了脈息…如果真是胎死腹中,那儘快引出來,是最好的法子,否則,對大人不利。
“小姐!”黎叔扶着屏風,清清楚楚都聽在耳朵裡,要他選,他也會這麼做,只是小姐,小姐如何受的了,這孩子,小姐有多在意,他比誰都清楚。
軟帳內,青錦迷迷糊糊的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不行,絕對不能動這個孩子,她知道,他們是爲了救她,她不怪他們,可是,她是這孩子的娘,這孩子的生死,只能她來絕對。
“暖春,扶我坐起來點。”孩子,別睡了,娘要把你生下來,你給娘挺住了。
暖春慌慌張張的扶着,她已經失去的思考,只是麻木的動着,不知道青錦要做什麼,以爲她難受,想要換個姿勢。
稍墊高些上身,青錦深深吸了口氣,她已經忘記了寒冷,忘記了痛楚,忘記了所有,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一定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平安的生下來。
她現在沒力氣更他們去說什麼,說了他們也不會聽。
“啊!”一聲尖銳的叫聲從軟帳內傳來,所有人,都嚇的魂不附體。
暖春第一個回過神來,她正扶着人,感受到青錦全身僵硬,身子緊繃,她在用力…
“大姐!”青雨衝入帳中,一看情況,嚇的腿腳發軟,大姐,大姐想要自己把孩子生下來,她在用力。
不行的,這樣,很容易沒命的,可惜,已經晚了,青錦第二聲叫又響了起來,哪怕用盡全身最後這點力氣,她也要把孩子生下來,不管死活,這個孩子,是她的,只能她決定。
誰也不能動她的孩子。
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秦玥璽衝進軟帳,楊喜和衆人拉扯不急,這女子生產,是大凶大晦之事,皇上乃天子之軀,不能見的啊。
會影響國運的,會影響皇上的身子啊,楊喜已經跪下了,宮人也跟着跪了一地。
“阿錦,我來了,我來了,我陪着你,我陪着你,不怕,阿錦。”他早該進來的,他怎麼能放着阿錦一個人受苦,他該死,他應該一直陪着他的阿錦。
什麼國運,什麼身子,什麼不能見血,如果阿錦出了事,這一切,跟他都沒有如何關係了。
緊緊抓着青錦的手,感受着她的堅定,感受着她周身的寒氣,將頭湊過去,在青錦耳邊嘀咕,“阿錦,我來了,不怕,你要怎麼樣都隨你,你要生,我就陪你一起,你難受,你就咬我,別傷着自己。”
“阿璽,咱們的孩子,活着,她不會有事,她一會就會出來見她爹孃了。”手心傳來的熱量,讓青錦突然徒生了一股力量。
孩子,你爹來了,別怕,爹孃都在,你一定能平安出生,青錦生怕咬到自己的舌頭,不客氣的咬像了秦玥璽的手掌。
“嗯!”一聲悶哼的用力,接着就是一口粗氣,儘管身子越來越冷,可她卻越來越清醒。
“大姐!”青雨泣不成聲,扯開軟帳,“去,打熱水來,熱毛巾,剪子,都拿來。”既然大姐不要命也要生下這孩子,那不管死活,她都要幫着大姐生下來。
事情發展的,出乎大家預料,那之前老莊主和紅霧他們做的方案,都沒用了,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去拿參片給皇后含着,青雨,必要時,金針給她提氣。”南宮炔閉上眼,既如此,都陪着你賭命吧。
“這位小哥,耐煩你。”南宮炔轉身對小葉子恭敬一禮,他的手法他見識過,現在一般的穩婆都不如他有用。
小葉子回禮:“一定盡力。”再次淨手,呼了口氣,公子,你可的給小葉子求求老天爺啊,這娘娘也太兇悍了。
強行自己催產,小葉子儘量讓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去想着這眼前兩人的身份,就當是給普通婦人接生吧,伸手,摸了摸肚子。
暖春已給青錦合上了裡衣,下身有被帳遮掩,青雨和小葉子配合,所有人都焦急的等着。
“入盆了,入盆了!”好快,但是皇后還的留着力氣,接下來,纔是要用力的時候,“含着參片,休息一會,平緩吸氣,姑娘,看看宮門開的情況,開到幾指,立刻告訴我。”
“宮門開了,但是開的不大,羊水破了,大姐,堅持住,忍耐一會。”這時候,子宮會收縮,會很疼的,全身毛孔都張開了,盆骨也鬆開了。
是最難熬的時候,寒氣也是最容易生事的時候。
青錦點頭,保存體力,這麼多人在,她不冷,她不冷,她還有力氣,不停的告訴自己,放穩呼吸,等待發力。
“這怎麼回事,怎麼樣了啊,你快進去看看,我這心…”老夫人在外頭,已經焦躁聽來了,聽的體面的叫聲,是在生了,可是,一會又沒聲了。
白太妃點了點頭,“娘,你們等着,我去看看。”
進去,就看到秦玥璽不管不顧的坐在牀上,抱着青錦,兩人頭靠在一起,手拉在一起,白太妃突然就落下了眼淚,即便,即便今天真有個好歹,錦兒也無憾了。
別說天子,就是尋常人家男子,也是不可能踏入產房半步的。
皇上看重錦兒,將她看的比什麼都重,比命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