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作戰命令下達,整裝待發的士兵分批駕駛月舟駛出郊區基地,時間已近傍晚,火紅的晚霞輝映着那些疾速飛馳的銀色虛影,讓明朗的天空變得有些驚人心魄。
“實驗室那邊的情況怎麼樣?”白解還是有些不安,不知道緣由。
“大人,東平野大人還在和那裡的異常點對峙。”
“還是對峙?”
按說,時間已經過去不少,那個異常點雖然很是詭異,也不應該讓東平野束手無策。
“派人去協助東平野大人,幫助他解決那裡的異常點。”
“是!”
雷厲風行地下達着指令,白解內心竟然沒有太多波動,彷彿一切理所當然,他對自己的適應能力感到吃驚,最終只能歸於豐富的歷練經歷。
基地總控制室的監控畫面開始出現每支隊伍的實時圖像,天祿軍配備着最先進的圖像傳輸系統,不光具有超快的傳輸速度,還有強大的抗干擾能力,普通的隔離禁制,根本影響不到信號的傳輸。
通過圖像上的座標,白解知道,這些小隊已經進入了市區,正在按計劃向那些異常點的位置靠近。
總監控室的另外一面監控牆,十幾個監控畫面正顯示着那些異常點所在位置的圖像,基地擁有調動衛星的權限,通過距離地面幾十公里的高清衛星,白解可以清晰地看到這些地方的一切變化。
今天是週二,已經快到下班的高峰期,這些人口稠密的區域開始出現絡繹不絕的人流,有的人正在談笑風生,跟隨着人流,趕去就近的地鐵站。他們不會想到,就在距離不到幾百米的地方,就有讓人不寒而慄的異常點。
“這些異常點有沒有能量反應?”
“回大人,目前還處於穩定狀態。”
白解稍稍鬆了口氣,“讓所有隊伍加快速度,最好趕在下班高峰期到來之前,對這些地點完成封鎖。”
“是,下屬這就去通知他們。”
當白解的目光依次從監控畫面上掃過,位於角落裡的畫面,裡面的內容讓他皺起了眉頭。
“我們能夠能控制警方的人?”
“如果實施戰時管制,任何人我們都可以進行控制。”
“你去告訴到達那裡的隊伍,”白解指着畫面上的東浦警局,“讓這些人全都離開那裡。”
“是。”
通過超高清的畫面,白解看到了宮甲那熟悉的身影,雖然他穿着警服,而且把帽檐壓低,但白解還是能辨認出來。
“你們繼續進行監控,我出去一下。”
白解來到總控制室外,找到沒人的角落,拿出聯絡器找宮甲聯繫。
聯絡器響了不久,宮甲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你怎麼突然聯繫我?”
“趕緊離開警局,我的人馬上就到了。”
“你的人?”
“我現在已經得到授權,統領整個基地的事務,那個警局的地下有個異常點,我已經派出士兵去處理掉它。”
“原來如此,那我趕緊出來。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白解沉吟片刻,想了想,心中那絲不安讓他如鯁在喉,“你先別離開那裡,我有種感覺,那裡好像會發生不一般的事情。”
“你確定?”
“目前我還不確定這種感覺來自哪裡,但是爲了以防萬一,你還在暫時留在那裡吧。”
“我明白了。”
回到總控制室,白解立刻得到了消息,已經有兩隻隊伍到達異常點所在的位置,正在驅散周邊人羣。
“市執政府那邊有沒有迴應?”
“回大人,他們已經開會討論過我們的建議,最後迴應我們,只要不造成重大的人員傷亡,他們不回過問我們的行動。”
“他們就沒有提出派人蔘與?”
“沒有。他們的意見非常堅定。”
這些傢伙!白解有些忿忿。他不知道市執政府出於什麼原因,不打算參與對異常點的行動,但他知道,如果讓這些異常點爆發出來,無辜死去的人恐怕成千上萬。
“算了,不管他們!讓每隻隊伍注意,異常點的波及範圍之內,除了我們的人以外,絕對不允許其他人進入。”
“大人,要是有人不聽從我們的指令?”
白解的臉色異常肅穆,“戰時管制是怎麼規定的?”
“如果有人擅闖戰時管制區域,當值士兵可以驅趕或者擊殺這些擅闖人員。”
“那就按照規定行事,如果出了問題,我來承擔。”
隨着天邊的火燒雲越發燦爛,整座城市馬上迎來第一個下班高峰期,數以百萬計的市民,將會乘坐各種交通工具,回到他們溫馨甜蜜的家。
“已經有多少隊伍到達預定地點?”白解放下已經衝過幾次的茶水,面色肅然的問着。
“回大人,已經全部到達,正在進行封鎖行動。”
“最先到達的那些隊伍呢?”
“他們已經開始對異常點採取行動,根據目前上報的信息,要想對異常點完成控制,至少需要三個小時。”
對於所需要的時間,白解其實非常意外,遠比料想的要少,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這些異常點似乎只是紙老虎,看上去令人感到害怕,實際上並不難處理。
正當白解稍鬆口氣,東平野的聲音卻像驚雷般從總控制室外傳來。
“行動已經進行到了哪一步?”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目光隨即掃向所有的監控畫面。
“平野叔,你已經解決了那個異常點?”白解不由雙眼一亮。
“現在你是基地的實際控制者,我就是你的下屬,請稱呼我的名字。”
看着臉上沒有絲毫異色的東平野,白解知道他是認真的,於是改口問道:“東平野,實驗室的異常點已經處理了嗎?”
“回大人,它已經消失。”
“消失?”白解聽到非常意外的結果。“怎麼消失的?”
“在您派來隊伍協助處理的時候,它就開始不斷縮小,最後從實驗室裡完全消失。”
“你難道沒有追蹤到任何痕跡?”
“回大人,請恕下屬實力不濟,沒辦法追蹤到它的去向。”
這時,白解內心的不安感越來越強,就像屁股坐在即將噴發的火山上一樣,不由自主地走到監控面前,看着畫面中緊張忙碌的士兵。
嘟——嘟——嘟——
就像汽輪起航的長號,負責對異常點區域的能量進行監控的儀器,接連不斷地閃爍刺眼紅光。
“大人,那些異常點······”
白解揮手阻止了他們,“我已經看到了。”
從實時監控畫面中,他看到這些異常點突然開始分裂,就像單性繁殖的生殖細胞一樣,分裂成兩個一模一樣的異常點,大小、能量色彩,沒有任何不同。
而這樣的分裂並不是結束,半分鐘不到,兩個異常點又分裂成了四個,緊接着,四個分裂成八個,隨着時間的流走,異常點的數量呈指數級增加。
面對突如其來的異變,白解毫無辦法,除了用雙眼看着,沒有任何措施能夠採取。
“大人!”
最終,還是東平野叫醒了滿臉愣神的白解。
“必須得采取行動。”
白解就像溺水者遇到了求生艇,無比懇切地看着東平野:“你有什麼辦法?”
天祿軍常年進入異常區域作戰,和其他部隊相比,有着自己一套非常特別的處理辦法,可以應對大量出現的異常點。但白解不是天祿軍的人,雖然能夠對整個基地下達指令,卻沒辦法下達完全不知道的命令。
“我們每名隊員,身上都攜帶着可以中和異常點的裝置,異常點其實就像口寬尾窄的漏斗,只要能夠把漏斗的尾部能量口堵住,就可以讓異常點自然而然地消散。”
白解不太理解東平野的描述,但是不影響他做出判斷:“具體該怎麼做?”
“很簡單,只要派人進入異常點內,把可以中和異常點能量的裝置安放在特定位置,就可以消弭那個異常點。”
“這麼簡單?”白解不由地看向其他人,卻見其他人都是一臉慷慨之色。
“但它也有個非常明顯的缺點。進入異常點的士兵如果沒能來得及出來,便會和異常點一同消失。”
白解吸了口涼氣,難怪其他人的臉色有些複雜,這種辦法就是用生命去交換異常點,只要是個正常的人,內心難免會有諸多念頭。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白解期待地看着東平野。
東平野搖搖頭,不似作僞的表情告訴白解,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大人,您趕緊做決定吧。”
說話的間隙,異常點的數量已經暴增到上百個,就是神經再大條的人,看到數以百計的異常點,內心都會感到不寒而慄。
如果這上百個異常點全部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但要讓白解下達這個作戰命令,對他來說,無疑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考驗之一,過去他曾奪走過很多人的生命,殺人,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但讓他用無辜的性命去填補異常點,他不是殺人如麻的魔頭,做不到鐵石心腸,即便理由非常充分,他還是遲遲做不出決定。
“大人,要是再等下去,我們就什麼辦法都沒有了。”東平野繼續催促着。
“平野叔,你能替我下達命令嗎?”白解用眼神懇求着。
看到白解懇切的眼神,東平野將心一橫,語氣強硬地拒絕道:“不行,我不是基地的控制人,我不能替你下達命令。”
白解第一次領悟到上位者的殘酷和無奈,每個人都憧憬着成爲上位者,但是他們不知道,對那麼多鮮活生命做出隨意處置,對於上位者來說,是件多麼殘酷的考驗。
“傳達我的命令,”白解不得不深吸口氣,“告訴所有隊伍,對異常點實施‘自殺式攻擊’。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異常點!”
把命令下達,白解就像大戰了一場,渾身汗水涔涔,臉色慘白,雙拳無力地攥緊。
得到指令的士兵,開始對異常點發動攻擊,看着實時畫面中那些前赴後繼的士兵,白解不忍目睹,閉上雙眼,內心痛苦得如同刀割。
“希望···大多數人···能夠順利出來······”
要是東平野聽到白解的心聲,可能會感到惋惜,應該他隱瞞了非常重要的細節,實際上,那些能夠中和異常點的特殊裝置,被植入在士兵的體內,和士兵的生命息息相關,如果想要那些裝置爆發,士兵的性命就無法留存。這也是爲什麼,天祿軍的戰士對異常區域的作戰無往不利的原因之一,全是鮮血浸染出來的成績。
不知不覺,白解聽到警鈴開始停止響動,過去了多長時間,一分鐘,五分鐘,他的內心備受煎熬,眼前彷彿能夠看到不斷消逝的生命。
“大人。異常點已經全部消滅了。“
白解終於睜開了眼,目光掃過巨大的市區地圖,上面的密集紅點已經完全消失,目光接着看向實時監控畫面,派出去的上千名士兵,現在只剩下不到三百,七百多條鮮活生命,就因爲他的一道命令,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覈對情況,我要確定,沒有任何異常點殘留!”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胸口就像火燒一樣。
“是,大人!”
經過剩下那些士兵的仔細覈查,異常點的確已經完全消滅,得到這個肯定的消息,白解這才長鬆口氣,臉上露出卸下包袱的表情。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交還基地控制權,不管誰來當這個基地老大,反正他已經沒有半點想法,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事情的收尾工作按部就班,天祿軍的人將那些地區的封鎖解除,然後市執政府派人把那裡復原,再發布相應公告,緩解民衆的不安,這件事情就會不知不覺被人遺忘。
第二天早上,東方從遙遠的世界聯盟總部趕了回來,在郊區基地見到有些垂頭喪氣的白解,就把他叫到了辦公室去。
“怎麼,看上去就像打了敗仗一樣。”
“東方叔,我的決定是不是錯誤的?”
東方已經在路上得到了事情的詳細報告,所以清楚白解的意思。
“如果讓你再來一次,你會做什麼決定?”
白解低着頭,仔細回想當時的情形,腦海中反覆浮現那些慷慨赴死的身影。
“我···不知道。”
“在這一點上,你和你母親真的很像,她也是面對抉擇會優柔寡斷的人,我希望你能夠學到你父親的果斷。”
“我母親······”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父親的過去?”東方突然問着。
“您願意告訴我?”白解有些驚訝。
東方自顧自地說:“你父親是個值得讓人尊重的傢伙,他雖然樣貌天資全是一般,但是意志力堅不可摧,如果把他換成你那時的情況,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下令,別說幾百士兵,就是十萬百萬,他也不會產生遲疑。這樣的傢伙,的確是當指揮官的最好人選。”
白解感覺東方似乎話裡有話,但是東方如果不明着說出來,他也只能在心裡暗暗揣測。
“如果你沒辦法從內心真正做到這點,以後可能會有大麻煩。”
“大麻煩?”白解若有所思,“您能不能直接告訴我,是什麼麻煩?”
“我也不清楚。”
白解錯愕地看着東方,不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
東方的談話興頭漸漸消失,勉勵了白解幾句,就讓人把他送回楚家。
直到出了郊區基地,白解這纔想起,他似乎忘了一件事情,向東方探詢光明王的後續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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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離開楚家已有兩天,大門上的喜聯仍然明淨如新,進入宅院,來來去去的僕從見到白解,全都恭敬地稱着“姑爺”,並且露出捉黠的眼神,讓他有些不明所以。
等他見到楚侍月,從她口中得知,楚家正在爲他和楚月準備新的庭院,頓時疑惑地問道:“我們的新房不是住的好好的,爲什麼要準備新園子?”
楚侍月笑臉盈盈,輕快的說:“那是給您和小姐的孩子準備的,現在動工,絕對可以趕在孩子出生前完工。”
白解勉強地應付了兩句,內心卻不抱太多期望,就按目前的情況看,別說他和楚月的孩子,就是兩人睡在同一張牀上,都是絕對的小概率事件。孩子只怕遙遙無期。
回到園子,推門進入房內,他的精神有些疲憊,直接穿着衣服往牀上躺去,兩眼一閉,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牀邊的紅燭散發着迷醉的香氣,展開身體伸着懶腰,往旁邊探出的手臂忽然碰到柔軟的肌膚。
“有人?”
他突然屏住呼吸,輕輕擡起手臂,腦袋扭向側邊,楚月不施粉黛的嬌顏近在咫尺,小巧的鼻尖輕輕起伏,誘人的粉脣在呼吸間不時輕啓,吐出含香若黛的芬然。
白解不由自主地嚥下口水,內心的天平來回搖擺。
“這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看看又怎麼了!”
“爲什麼我的心臟會跳動得這麼厲害,就像快要爆炸一樣,難道我愛上了她?”
“不對,這不是愛,她長得這麼漂亮,心跳加速又有什麼,這絕對不是愛!”
“貌似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睡顏,要不要記錄下來?”
“不行,白解!你怎麼像個豬哥一樣,做人要大膽一點!”
不知不覺,白解的眼神,被吐氣若蘭的櫻口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