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公主口口聲聲說她是假的,可有證據?”
慕容恪看娜仁慌亂,直挑眉。
王琰只冷冷回道:“舍妹先前已經說過了,她親眼看見香兒死在自己面前,香兒絕不可能還活在人世。我們雖沒有證據證明這個香兒爲假,度遼將軍莫非就有證據證明她是真的?”
慕容恪直說道:“香兒在我府上貼身服侍崔氏兩年,我自然認得她的樣子。不止我認得她,我府上那些下人只怕也全都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世子若需要證據,只管從我府上隨便挑選一個下人來問話就是。”
王琰只冷冷說道:“你也說了那是你府上的下人,他們該怎麼說,不還都是由你說了算。”
娜仁聽了這話不禁擡頭望了慕容儁一眼,暗自懊惱。
果然香兒便向燕王低頭行禮。恭敬說道:“奴婢被崔夫人發賣之後便一直在龍城,就爲了伺機報復。上上個月奴婢將崔夫人引到夫人產房之中,將崔夫人殺了嫁禍給夫人之後便四處躲藏。奴婢正無奈之際,恰好世子府廚房招傳菜丫頭。爲躲避將軍府護衛追查,奴婢便進了世子府。只過了幾日,世子妃便將奴婢調入主院貼身伺候,接着世子又讓奴婢去服侍小段夫人。世子爺和世子妃應該認得奴婢。”
燕王頷首。“儁兒你看看她是不是香兒?”
慕容儁得令,盯着她看了一眼,“兒子見過她幾回,確實是香兒無誤!”
娜仁聽他們提起段錦漓。靈機一動,“人有相似,世子不過見了幾次,怎麼能確定她就是香兒。既然她是貼身服侍小段夫人。若由小段夫人來指認只怕更加合適。”
慕容儁又看了香兒一眼,轉眼滿臉氣憤,“莫說我前後見了她好幾回,哪怕只見了她一次也不可能認錯。這丫頭服侍兒子妾侍段氏不到一個月,一直唆擺她和世子妃爭寵,將府裡攪得天翻地覆。若讓段氏來指認香兒,等同於讓她當衆承認自己做的那些醜事,她怎麼可能說真話?世子妃就不一樣,她掌管世子府後院,香兒也是由她從廚房調到後院當差,娜仁公主若擔心我認不清,我自去派人將世子妃傳喚上來就是。”
王琰撇嘴冷笑一聲,“度遼將軍突然叫了這丫頭上來,若這丫頭的身份本就是假的,她說自己曾進過世子府,這話只怕也當不得真。找了世子妃來辨認又如何?你們本是一家人。該說什麼、想說什麼,不還是你們自己說了算。”
慕容霸本就覺得王琰胡攪蠻纏,聽了這番話只覺得更加急躁,他急忙出列,直說道:“如今我二哥和四哥都確定了她是香兒,也同意你們喚人來指認,你們抵死不承認她是香兒,竟是想耍賴不成?怎麼。你們這是害怕自己先前說的那些謊話如今圓不回來了?口口聲聲說香兒告知你們詳情你們才得知崔氏死了,問你們要人,卻說已經被你們殺了。如今我們把香兒找了出來,她分明一直就在龍城,你們偏偏說她回了丸都。只怕你們是擔心父王知道送來龍城的姬妾和侍婢私下向你們通報消息,心裡害怕纔想出了這套說辭吧?”
慕容霸說了這話又上下打量了娜仁幾眼,嘖嘖稱讚,“娜仁公主雖遮着面紗看不清臉,卻大致能瞧出是個美人。這麼美的公主你們竟捨得送來給我四哥爲妾,真是暴殄天物!送就送吧,偏偏崔氏剛死,你們就急哄哄送過來,爲了不讓我父王多想只能編出一堆自相矛盾的藉口。如今被揭穿了,你們竟又開始耍賴。唉……做人果真不能太急,一着急就什麼馬腳都露了出來。”
娜仁惱羞成怒,險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卻還是被王琰攔住。
王琰只直接質問道:“我們在丸都殺了香兒這是事實,我高句麗臣民睜眼看着她被斬頭,如何有假?如今你們分明也沒辦法證明眼前這個香兒是真的,只能一個個強詞奪理,莫非這便是慕容部的風範?”
慕容恪只一臉平靜說道:“香兒殺了崔氏嫁禍給內子之後便逃之夭夭,我先前雖沒找到香兒,卻也一直派人盯着龍城四個城門,她定逃不出去。這幾日我更是發散了將軍府全部的護衛,全城貼滿香兒的畫像才找到了她。莫非高句麗世子有辦法證明我們眼前這個香兒是假的?”
王琰語塞,娜仁一直強忍住不讓自己發作,爲給宇文櫻定罪,再讓王兄以宇文櫻殺了崔氏爲由向燕王要個解釋。她最終還是決定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早已經想好,若燕王真要問起自己來龍城的意圖,便說是因爲自己鍾情於慕容恪才違背父兄之意,孤身來龍城。
眼見娜仁緩緩擡起右手。想揭掉臉上的面紗,慕容恪趁勢說道:“崔氏是我的妾侍,更是我次子的生母。香兒殺了她,我在確認香兒身份之時自然不會草率。香兒五個月前被髮賣到青樓妓館。我特意派人去找了怡春院的老鴇認人。香兒在怡春院雖只待了幾天,那老鴇前後也見了她不少次,老鴇說是那便錯不了……”
娜仁聽了這話只將手覆在頭髮上不動,回想當初讓崔氏將自己發賣到青樓就是因爲一旦贖身不會引人懷疑,沒想到如今竟成了自己的軟肋。
娜仁心中又氣又惱,慕容恪只接着說道:“世子只怕要說,那老鴇也可能認錯。我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便派人將香兒的恩客也找了出來……老鴇可能認不清。恩客還能看錯了不成?至於香兒的恩客到底提供了些什麼線索才讓我確定了香兒的身份,大殿之上實在不宜提及。世子和公主若是不相信,私下將那恩客傳喚過來問問,再派個女人檢查香兒身體便是。”
娜仁暗自思忖,慕容恪將香兒的恩客說的像是真的,自己此刻若是自報身份,就算燕王不追問自己爲何一直潛在龍城,只憑自己在自己在怡春院待了幾天,他也定不會將自己指給慕容恪。不止如此,他一怒之下只怕還會趁機對高句麗發難。
思及此,她收回右手,臉上的面紗終究沒有揭下來。
慕容恪和香兒見她右手垂下不禁長舒一口氣。
如今“事實”擺在眼前。高句麗使節分明在撒謊,衆人一時間又議論紛紛。
“大殿之上喧譁,簡直胡鬧!”
燕王一聲呵斥之下,殿上又恢復安靜。
燕王看了王琰一眼,直問道:“不知高句麗世子對此作何解釋?”
王琰低頭看了娜仁一眼,娜仁心領神會,徑直跪下,直哭道:“香兒確實不曾回過丸都,崔家姐姐被將軍夫人殺害是由我傳出去的謠言,父王斬殺的那個香兒也是我找人假扮。我之所以在丸都就知道崔家姐姐歿了,乃是因爲在崔家姐姐來龍城之前便已經買通了她身邊的一個侍婢。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爲我心中愛慕度遼將軍,父王和王兄並不知情,他們也是經不住我以死相逼才許我來龍城聯姻。娜仁懇求燕王成全!”
王琰看了跪着的娜仁一眼,痛心疾首,卻也跟着跪下,“請燕王成全舍妹一片心意!”
燕王看了慕容恪一眼。慕容恪只拱手說道:“父王,兒子還是那句話,宇文氏賢良淑德、勞心勞力,兒子定不能辜負她,也絕不願娶娜仁公主。”
慕容恪說了這話之後暗自抽氣,最終還是到了這一刻,一切只能交由父王決定。
燕王凝神靜思,好半晌纔開口。直問道:“娜仁公主你一直在丸都,卻不知你是何時見過恪兒,更是在何時對他起的愛慕之心?高句麗王只是派人送來了十二名姬妾,卻是本王將崔氏指給了恪兒。娜仁公主竟能提前想到賄賂崔氏身邊的侍婢。莫非是因爲早就預知到本王的想法不成?”
慕容恪聽了這番話,終於確定了父王的想法,他暗自長舒一口氣,瞥眼看了香兒一眼,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