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又開始趕製夏衣,倒讓宇文櫻想起自己去年準備送給慕容恪的那件沒做完的衣服。連看了幾日資料簿,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給院子裡這些丫頭配婚,宇文櫻索性從櫃子裡找出那件衣服跟着阿迪娜她們一起做。
眼看自家夫人穿針引線熟練得很,阿迪娜直感慨道:“過去一年奴婢很少見夫人拿針線,倒沒想到夫人如今縫製衣服比起先前快了不少!”
宇文櫻輕輕敲了敲她的頭,笑道:“你這丫頭倒知道取笑我了!”
剛縫了一個時辰,宇文櫻才發現絲線不夠,讓她們找了找,卻找到。
託婭只笑着說道:“依奴婢看,往後夫人要給將軍做衣服,還是當年做完了的好!這藍灰色的線去年就用完了,今年時興的顏色不同,府上沒買藍灰色的布,線自然也就沒買,夫人現在要找。可找不到!”
託婭說完這話笑得促狹,宇文櫻看這些丫頭一個個膽子越來越大,佯裝生氣,假意斥責道:“讓你們敢笑我,扣了你們這個月的月錢!”
丫頭們一個個的都老實了,宇文櫻又笑着說道:“要是誰陪我去買線,賞一個月月錢,你們誰去?”
烏蘭撲哧一笑,“夫人就直說讓奴婢們陪您出街就是!”
宇文櫻帶着烏蘭、阿迪娜和託婭出去,想了想也不知道去哪家,直接說道:“阿迪娜你不是經常出來買絲線布料麼?就帶我們去你常去的那家就是!”
阿迪娜臉一紅,只吶吶說道:“奴婢先前光顧的那家只是個小店,不甚出名且還有些遠,夫人要買還是去大鋪子好!”
宇文櫻並不在意,直說道:“管它小鋪子大鋪子,既然它不甚出名還那麼遠,你都願意去,那它肯定是有可取之處!反正我整日無事,遠一些也無妨!”
阿迪娜聽了這話才放心,笑着說道:“那家專賣絲線,不止顏色正,選擇多,價格還便宜,夫人去了保管滿意!”
主僕四人去了阿迪娜推薦的那家鋪子。是有些偏僻,生意倒真是不錯,連烏蘭都忍不住感慨:“果真酒香不怕巷子深!”
四人剛進門,就有一穿着像是夥計的年輕人迎了上來,喊了一聲“阿迪娜”。
阿迪娜忙對他笑着說道:“這是我家夫人,今日特意來你這兒買絲線!”
那年輕人衝她笑了笑,再朝宇文櫻行了作揖禮,舉止得體,滿臉恭敬。
託婭看到他驚訝不已,拉着阿迪娜的袖子,直問道:“這不就是上回我跟你一起出門買絲線,把咱們的線都給撞掉了的那個?”
阿迪娜笑着說道:“我後來又有一次出來買線的時候正好碰見了他,他知道我要買線,就推薦我來這兒看看,所以我才知道有這麼個鋪子!”
對面那年輕人登時臉紅,對託婭道歉道:“上次有些急事才撞了姑娘。是在下的錯!”
託婭咧嘴一笑,直說道:“道歉就不必了!今日我來你這兒買線,你一會兒給我算便宜些就行!”
聽了她這話,阿迪娜直說道:“你不要欺負他!他們家價格已經比別家便宜,況且他只是這店裡的夥計,你不要讓他爲難!”
那年輕人聽了這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直說道:“你是這店裡的熟客,又帶了人來光顧生意,她們第一次來,可以給算便宜些!”
託婭倒真沒想到能再便宜些,笑得開心,阿迪娜忙笑着對那年輕人說了聲謝謝。
那年輕人聽她向自己道謝,臉又紅了。
阿迪娜只當沒看見,專心帶着宇文櫻挑線。
宇文櫻由阿迪娜帶着選線,總覺得有人不時往自己這邊瞧,她擡頭一看,正是在門口迎接她們的那個年輕人。他看到宇文櫻突然擡頭,一時臉紅,又低下頭去算賬。
宇文櫻這下有些明白了,看了看自己旁邊的阿迪娜,忍俊不禁。
這店子裡絲線確實多,光藍灰色就分深淺好幾種,看得宇文櫻眼花繚亂,直接交給了阿迪娜來選。
阿迪娜只看一眼,從裡面選出一股,篤定道:“夫人先前用的是這個顏色!”
宇文櫻聽了她的話選定了,讓烏蘭多拿了幾股去櫃檯結賬。烏蘭正在掏錢,阿迪娜卻將剩下幾種都拿了一些過來,笑着說道:“夫人第一次給將軍做衣服,也不能太簡單。回頭若用不同深淺的藍灰色絲線繡些圖案,乍看之下不甚華麗。符合將軍的喜好,細看卻能體現夫人用心,將軍應該會更喜歡!”
烏蘭笑着接過那些線,直說道:“夫人,說到做針線,聽阿迪娜的準沒錯!”
阿迪娜聽了這話甜甜一笑,挽着託婭又走到一邊挑線去了。
宇文櫻衝烏蘭使了個眼色,笑着說道:“烏蘭,平常很少見阿迪娜說話,倒不知道她做事這麼周全!”
烏蘭忙附和道:“她這麼心靈手巧,也不枉夫人費了好幾天的功夫,終於給她找了一門好親事。”
櫃檯正算賬的李鑫原本還笑得開心,聽了這句話,突然擡起頭來,一看宇文櫻主僕二人正看着自己,又飛快低下頭去。
宇文櫻心裡暗笑,對李鑫說道:“阿迪娜出嫁那日,將軍府也會張羅幾桌席面慶祝一番,你是她的朋友,到時候一定要去喝杯喜酒!”
李鑫低着頭,小聲說道:“多謝夫人盛意邀請!只怕老闆不給小的放假,小的去不了將軍府喝喜酒!”
烏蘭只笑着問道:“夫人又沒說是什麼時候,你怎麼知道老闆不給放假?”
宇文櫻接着說道:“要不你把你們老闆叫出來,我跟他說說,讓他準你一天假?”
李鑫只推脫道:“老闆去了江東吳國進貨,得等好幾個月纔回來!”
宇文櫻聽了這話若有所思,直問道:“若是老闆不在,你找老闆娘出來就是!這鋪子雖小,生意瞧着倒是不錯,也不可能就你一個夥計在這兒看着,想來總該有個能做主的人,你就叫他出來。我替你說說好話,保管讓你到時候有空去將軍府喝喜酒!”
李鑫聽了這話臉色有些發白,看了看正和託婭說笑的阿迪娜,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小的並非沒時間去,只是小的不想去將軍府喝喜酒!”
烏蘭忍不住想笑,半天才忍住,假裝生氣。小聲斥責道:“你好大的膽子!我家夫人請你去,那是給你天大的面子,你竟然推辭!”
李鑫聽了這話只恭敬地朝宇文櫻作揖,堅定說道:“還請夫人不要強求小的!”
宇文櫻上下打量他一番,讚許地點了點頭,直說道:“不錯!有禮有節,不卑不亢!既然你不願意去,那就不強求了!等你想去我將軍府的時候,可別怪我不讓人給你開門!”
她說了這話,也不管李鑫疑惑的神情,只對着烏蘭笑了笑,烏蘭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捉弄李鑫,只讓他算好了帳,跟宇文櫻一起出去等着剩下兩個。
阿迪娜挑好了絲線過來,李鑫撥弄着算盤。卻老是出錯。
阿迪娜看他心不在焉,忙問道:“李鑫,你怎麼了?”
李鑫看了她一眼,趕緊低下頭去,好不容易算對了。他看了宇文櫻一眼,發現她並沒朝這邊望,這才趕緊拿出幾十文錢遞給阿迪娜。阿迪娜高興地接過來收好,再次道謝。
託婭只驚訝地問道:“買東西還有倒得銀子的?”
阿迪娜只笑着說道:“我平常繡了些東西放在他這兒賣!”
李鑫有些着急。小聲說道:“你們聲音小一些,若讓你家夫人聽到了只怕不好!”
阿迪娜不以爲然,笑着說道:“我家夫人人很和善,對我們這些下人也好,你若當着她的面拿出來,她也不會生氣。”
“倒是我小肚雞腸了,你家夫人還能想到替你謀一門好親事,對你們肯定好!”
李鑫說了這話,也不管阿迪娜有些驚訝的神情,直說道:“阿迪娜鋪子裡忙,老闆去江東進貨去了,到時你成親我只怕沒法去喝喜酒,先在此恭喜你!你們的東西都算好了,下次你再有東西要賣,直接拿過來就是,不要讓你家夫人在外久等了。”
李鑫飛快說了這些話。只專注盯着賬本,阿迪娜雖覺得有些奇怪,也不好再打擾她,徑直跟託婭出來了。
幾人剛走出那條巷子,宇文櫻就笑着說道:“阿迪娜這鋪子果真沒介紹錯,東西好,價錢也公道!以後府裡再需要買絲線,讓她們直接上這兒來就是!”
阿迪娜聽了這話。忙笑着道謝!
烏蘭忍了半天沒忍住笑,直問道:“夫人又沒給你賞錢,你現在道謝,莫非是府里人上這兒來買線,你能拿到些好處不成?”
阿迪娜聽了這話着急地解釋道:“夫人,我沒有……我只是謝謝夫人替李鑫介紹生意,他這兒雖然生意不錯,因爲賣得便宜。賺得並不多,將軍府每次採購的量多,他也能多賺些,所以我才……”
宇文櫻只笑着問道:“方纔你不是說李鑫只是個夥計,怎麼現在聽你這意思,他倒像是這鋪子的老闆似的?”
阿迪娜只小聲說道:“他確實是這店子的老闆,就是穿得像個夥計!”
託婭原先還一直不明白她們在笑什麼,現在終於反應過來,也笑着說道:“方纔你說他是夥計做不了主,原來是擔心他給我算便宜些之後賺得更少了。你明明就是上門買線的,怎麼還操着老闆娘的心?”
阿迪娜聽了這話羞得很,忙說道:“託婭你不要亂說!我跟李鑫只是相識!”
宇文櫻看阿迪娜害羞,只笑着對烏蘭說道:“都不許再取笑阿迪娜了!這李鑫相貌不錯,今日一看人也算可靠,卻不知平日爲人是否真這樣,回頭派人打探一下。謹慎起見,再讓他們好好查查他的底細,看看他祖籍何處,家中還有何人,最關鍵要知道他有沒有娶過親,若沒有,看看他是否已經同人定過親了。我看他做生意不甚精明,從咱們府裡找一個精明些的丫頭正好和他相配,黃鸝就不錯,你覺得呢?”
阿迪娜聽了她前面的話還一直靦腆地笑着,突然聽了這最後一句,立馬斂住了笑。
烏蘭只笑着問道:“還敢說你只當李鑫是朋友?”
阿迪娜聽了這話才知她們故意捉弄自己,又羞又惱。
宇文櫻不再笑她,鄭重說道:“你若再口不對心,我可真就做別的打算了!你跟我說實話,若是他尚未娶親,更不曾訂過親,我將你嫁給他,你可願意?”
阿迪娜紅着臉點了點頭。
回了將軍府,烏蘭立馬派人去打探,過了一天得來消息,這李鑫是個漢人,祖籍洛陽,爲逃避戰亂來了龍城,如今家裡只剩他一個。他這人有善心、經常幫人,鄰里街坊對他都是讚不絕口。
烏蘭將打聽回來的消息一一報告給宇文櫻知道。
宇文櫻看了阿迪娜一眼,直感慨道:“這李鑫什麼都好,就是窮了些!守着一間生意那麼好的鋪子,賺不了多少,還整日出錢幫人,日子過得拮据得很!你想清楚了?”
阿迪娜攥着雙手,靦腆一笑,低聲說道:“只要他心地善良。以後會對奴婢好,奴婢就覺得好!況且,奴婢是奴籍,也是碰上夫人這麼好的主子纔有好日子過,論身份尚且比不上他哩!”
宇文櫻聽了忍不住笑出聲,直說道:“烏蘭,她這還沒嫁出去就開始向着婆家,以後咱們這些孃家人說什麼她也不會聽了!”
阿迪娜聽宇文櫻稱自己孃家人這話感動不已,連忙跪下,“夫人看重奴婢,奴婢這一生定好好伺候夫人,忠心不二!”
烏蘭忙將她扶起來,笑着直說道:“李鑫若聽你這麼說該着急死了!”
宇文櫻也看不下去烏蘭總是這麼嘲笑她,直說道:“烏蘭,看你老這麼取笑阿迪娜,只怕是心裡嫉妒得很。你也無需羨慕!等回頭你有了心上人,我也這麼幫你!”
烏蘭聽了這話急得直跺腳,惹得宇文櫻又一陣笑。
過了三日,李鑫帶了媒人上門提親,不再是先前的夥計打扮,雖穿的只是一件半新的錦衣,比起之前卻多一份氣度,宇文櫻看着更覺得阿迪娜眼光不錯,當即應下。
宇文櫻看李鑫歡喜得只知道傻笑,忙笑着問道:“李公子打算什麼時候娶我們家阿迪娜過門?”
李鑫聽了這話頓時臉紅,只傻笑着說道:“夫人做主就是!”
宇文櫻剛想說越快越好,一直在簾子後躲着的阿迪娜自己跑了出來,朝宇文櫻跪下,堅定說道:“夫人對奴婢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爲報!還請夫人准許奴婢待夫人生產之後再嫁!”
宇文櫻心裡感動,再看李鑫也並無不喜,越看越覺得他二人般配,當即決定,年底讓她們成婚。
當晚宇文櫻一時高興,激動得睡不着覺,一邊看着身邊已經熟睡的慕容恪,一邊偷偷傻笑。她撫着自己的肚子,想着裡面正孕育着屬於他們的孩子,看着慕容恪更覺得歡喜,起身偷偷親了他一下。慕容恪有些驚醒了。也沒睜開眼,只順手將她抱得更緊一些。
得與卿同袍,有子萬事足!不僅家人安康,亦能分享他人之幸福,於願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