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25日。晚上7點,東郊小鎮。
三人同時來13號小院的門口,裡面亮着燈。
宋廷軍和楊宇清互相打過招呼,然後把目光投向風平。
“我叫風平,你們也是被神秘信件邀請過來的?”風平問。
“是的。我叫楊宇清。”楊宇清自我介紹。
“我叫宋廷軍。”宋廷軍也對風平做自我介紹。
風平聽過宋廷軍的名字,知道他是A市有名的警察,轉身想離開。
宋廷軍叫住了他:“風先生,既然來了就一起進去看看,我也不必特意再去找你。”
風平想想也躲不過了,只好硬着頭皮和他們一起進入小院。
大廳明亮的燈光下站着一個背對着院門的男子。雖然看到的只是背影,但是楊宇清對他很熟悉,心裡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嘴角露出一絲舒心的笑意。
三人來到大廳,那人轉過身來。
“王嶽!”宋廷軍有點驚訝地說。
“大家請坐!”王嶽客氣地對三人說,“很抱歉我欺騙了大家,其實我並沒有自殺,跳下天橋時恰好經過的大卡車和醫院開出的死亡證明都是我事先找人安排好的。”
“難怪會有人那麼及時地從華瑞商業廣場的保險箱裡拿走東西,那個人就是你?”宋廷軍恍然大悟地說。
“不錯,保險箱裡的東西確實是我拿的。”王嶽笑了笑說,“因爲那天已經是保險箱的最後期限了。”
“所以你想了這個金蟬脫殼之計,讓人以爲你死了,這樣你就可以安全地去打開保險箱。”楊宇清看着王嶽說。
“宇清,真的對不起,連你也騙了。”王嶽抱歉地說。
“沒什麼,這樣纔不會被人識破。”楊宇清笑了笑說,“而且,那天我在醫院時已經產生懷疑,所以才說服宋隊長讓伯父伯母將你的遺體帶走。”
“原來楊先生早就察覺到了,難怪那天在醫院並沒有表現出失去摯友的悲痛,我還以爲是楊先生爲破案布的局,所以賣了個人情。沒想到佈局的是你。”宋廷軍微笑着看着王嶽說,突然話題一轉,“王嶽,你好象少請了個人吧。”
“你說的可是平安夜突然出現的所謂的舞王?”王嶽笑了笑說。
“所謂的舞王?”楊宇清疑惑地問,“難道她不是舞王?”
王嶽笑着看了看風平說:“風先生,你應該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舞王吧?”
一直沉默的風平有點不解地反問:“她不是舞王?”
“你竟然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舞王?”王嶽對風平的回答有點失望。
“從我們昨天晚上拍的相片和以前你所提供的錄象的對比來看,她應該就是舞王。”宋廷軍說,“難道你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她不是舞王?”
“這就是我今天晚上找你們來的原因。”王嶽說,“昨天晚上我在溜冰場的樓上看到舞王的表演,也以爲她就是真正的舞王。後來宋隊長帶人追舞王我也跟去了,聽到了你們和舞王的對話,那時我就可以肯定,她不是真正的舞王。我不能理解的是,她爲什麼會和舞王有着完全相同的身材面容和滑技。”
“不錯,身材和麪容要相同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舞王十多年來練就的精湛滑技,甚至她滑動的動作完全一致,這怎麼可能?”宋廷軍也表示不解,“你爲什麼這麼肯定她不是真正的舞王?”
王嶽站了起來,從自己的凳子後面拿出幾個本子,分發給三人:“你們看看就知道了。這是舞王生前的日記,也就是她寄存在華瑞商業廣場的保險箱裡的東西,日記的原本我已經收好了,這是複印的幾份。”
風平突然變得異常緊張,用顫抖的手接過本子。
“日記比較多,我簡單說一下。”王嶽說,“舞王其實是一個男子,真名叫碧雨,是風先生從小到大的同學和好友,而且兩人都是從小開始就迷戀溜冰。但是碧雨的個性更象女孩子,他自己也一直想做一個女孩子,只能說這是天意弄人,讓他錯投了男兒身。”
宋廷軍終於明白爲什麼警局一直都找不到舞王的真實資料。
“2001年,碧雨和風先生一起考入了M大學,生就女兒心的碧雨這個時候已經喜歡上了風先生,只不過礙於性別一直不敢表白。2002年M大學的元旦文藝匯演上,碧雨和風先生搭檔的溜冰節目異常精彩,從此名氣大振,A市花樣滑冰主教練方正祥特意趕到M大學請兩人入隊。由於進入滑冰隊之後,每人要配練一名女隊員,碧雨最後拒絕了進入滑冰隊的邀請。但是風先生考慮到自己的前途加入了溜冰隊。從那以後,碧雨放棄了學業,開始去各地尋找可以爲自己做變性手術的醫生,他認爲只有自己變成女人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2002年9月,碧雨終於找到了一個願意免費爲他實施變性手術的人,這個人就是S醫院的著名醫師林甫生。那時候,變性手術還只是停留在理論階段,林甫生雖然在理論上碩果頗豐,但是還沒有真正實施過一個變性手術。面對送上門的試驗品,林甫生爲了自己能在醫學界獲得別人所不能獲得的成果,竟然違背醫德私下答應給碧雨實施變性手術。爲此,林甫生特意化了幾個月時間在這間小院裡置辦了一個功能齊全的手術室。到了2003年年初,變性手術開始進行,由於只有林甫生一個操刀,這個手術在斷斷續續中一直進行了6個月之久。又過了幾個月,碧雨身體恢復後,已經成爲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人。遺憾的是,由於危險性太大,碧雨的聲帶轉換手術沒有進行,所以他雖然已經成爲女人,卻還是男人的聲音。正因爲如此,從他變成女人開始,就一直不和別人說話,把自己當成一個啞巴。”
“難怪昨晚你一聽到舞王和我們的對話就肯定她不是真正的舞王。”宋廷軍恍然大悟地說。
“不錯,”王嶽說,“成爲女人後的碧雨當然最想找的就是自己一直喜歡的人,那就是風先生。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風先生會不會喜歡,於是決定先不告訴風先生自己就是碧雨,而是以一個啞女的身份和風先生接觸。結果風先生被碧雨的美麗和體貼吸引,隨着交往的深入終於在一個晚上做出了男女之事。碧雨認爲時機已到,就向風先生表露了自己的身份,以爲水到渠成之下風先生一定會接受自己。卻不料已經在滑冰界小有名氣的風先生爲了顧全自己的聲譽馬上和碧雨翻臉,用最惡毒的話把碧雨痛罵了一頓,然後提出絕交。”
說完,王嶽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下風平。風平的神情很是尷尬。
“此後,碧雨便經常一個人去城東娛樂城溜冰,並以其精湛的滑技獲得了‘舞王’的尊稱。從此,人們只知道有舞王,不知道有碧雨。到了2004年10月,舞王突然接到風先生的電話,電話裡風先生又把舞王痛罵了一頓,經過舞王再三問其原因,才知道有人以風先生和變性人有染爲由向風先生敲詐,風先生認爲這事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所以認定是舞王在敲詐自己。舞王苦苦解釋並沒有得到原諒,糾纏了兩個月之後,風先生依然對舞王不依不饒。對此種局面頗感絕望的舞王萬念俱灰,最後決定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於是在2004年的平安夜,舞王飛身跳下了天橋。”
聽到這裡,宋廷軍和楊宇清對舞王既同情又敬佩,風平則是滿臉的尷尬和不安。
“舞王選擇自殺除了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之外,還有另一個目的,”王嶽繼續說,“那就是想以自己的死阻止向風先生敲詐的人繼續下去,爲自己心愛的人做最後一件事。”說到“心愛的人”時,王嶽有意看着風平加重了語氣。風平痛苦地低下了頭。
“但是,舞王也想到了,她的死未必能阻止事情繼續下去。而且舞王對風先生非常瞭解,知道如果自己的死不能讓事情終止,風先生必然會找與自己關係親密的人的麻煩,也就是林甫生。但是她很清楚,林甫生根本不知道她和風先生的事,所以她在自殺前把自己的日記存進了華瑞的保險櫃。因爲她自己也想不出來是誰會這麼清楚她和風先生之間的事,她希望在風先生不能擺脫敲詐的情況下有人能從她的日記裡找到答案,從而幫助風先生擺脫麻煩。遺憾的是,她身邊沒有可以相信的人替他保管日記,而日記裡的秘密也不能讓外人知道。最後她選擇把日記交給我,一個沒有和她有過正式交往但是讓她感覺真誠可靠的人。可以說,這是給我帶來衆多麻煩的根源,但是也是我的榮幸。”
“舞王真是癡情,到死都沒有爲自己想過做的這一切到底值不值,而是一心想着爲風先生擺脫麻煩。”楊宇清感嘆說。
“我對不起碧雨!”風平深深地把頭埋進自己抱在一起的手臂裡,哽咽着說。
宋廷軍也是感慨萬分,他沒想到在這幾起案件後面竟然隱藏着這樣一個感人的故事。
四人沉默了一陣,宋廷軍突然問:“林甫生和舞王的關係到底是怎麼樣的?”
“我倒忘了,”王嶽說,“林甫生這個人心理上有點問題,他並沒有把他和舞王的關係定位在醫生和病人的關係上。從他給舞王做了變性手術之後,他就把舞王當成了自己創造的一件藝術品,覺得自己對舞王擁有所有權。而舞王既不能被風先生接受,也不敢去面對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她根本無處可去,只有居住在這個小院裡。後來而林甫生也乾脆搬到了這個小院裡來住,這樣他就可以天天欣賞自己一手製作的這件精美絕倫的藝術品。所以在外人看來,舞王就象是被林甫生包養的情人。”
楊宇清說:“這種在學術上苦心孤詣的人往往因爲長久的心靈孤單,與外界缺乏溝通導致心智不健全。簡單說,就是一種心理變態。”
宋廷軍搖頭說:“這樣的人有點可怕,做事不能用常理去推想。日記裡還有關係到別的人和事嗎?舞王的交際圈這麼小,事情的始終好象只有幾個人參與,不是舞王本人,不是林甫生,更不可能是你,那敲詐風先生的人到底是誰?”
“這就是讓人最難以理解的地方。”王嶽說,“舞王的日記裡除了對這些事的記載,就是自己的感受。另外還有一些零碎的小事,從這些事情可以看出,舞王是一個特別善良的人。”
“有些什麼零碎的事情?”楊宇清問。
“一些生活細節上的小事,”王嶽說,“對了,舞王曾經在日記裡寫到她一直在用自己的血液救助一個絕症患者。這位絕症患者是S醫院的一位病人,是個女孩子,需要持續提供同種血型的血液才能延續生命。但是她的血型比較特別,在血庫裡找不到。林甫生在無意間發現舞王的血型和這個病人的血型相符的,把這件事告訴了舞王。善良的舞王從此以後就一直在用自己的血液延續那個絕症女孩的生命。”
“那舞王自殺後那位絕症女孩豈不是隻有等死?”宋廷軍問。
“2004年9月的時候,奇蹟出現了,那位絕症女孩竟然康復了。”王嶽說,“舞王非常開心,因爲她用自己的血液挽救了一個人的生命。但是一個月後,風先生的電話就來了,也就是剛纔我所說的事情。”
“其他還有一些事情,你們看了舞王的日記就能瞭解到。”王嶽說,“舞王曾經囑咐我這事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但是爲了查明真相,我還是讓幾位和我一起來了解舞王的故事,我相信在坐的幾位都會爲舞王保守她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我們會爲舞王保守秘密的。”宋廷軍說,然後轉頭對着風平,“風先生,事情到了現在的地步,已經很明白了,我想也不用我把話說得太坦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龍輝早已經在我們警方手裡,他給你打電話也是我們警方安排的。我希望你能去自首。”
風平擡起頭,面容早已憔悴不堪,低聲說:“明天我會去自首,希望我能爲自己贖罪,讓九泉之下的碧雨原諒我。”
宋廷軍站起來,拍了拍風平的肩膀,對王嶽說:“王先生,非常感謝你提供這麼重要的線索和證據,我回去好好讀一讀舞王的日記,希望能有更多發現。”又笑着對楊宇清說:“楊先生,相信你會繼續給我們警方帶來幫助,很多無法解釋的事情我們可是等着你來給我們一個解釋。”
楊宇清笑了笑說:“我會盡力而爲。”
四人就此在小院作別,楊宇清送王嶽回了娛樂城然後纔回家。
2005年12月26日,上午。A市警局。
宋廷軍正在認真看舞王的日記,小紅拿着筆錄走了過來:“隊長,根據林正和風平的口供,有關林甫生的命案調查事實基本清楚了,但是還有一個小問題。”
“什麼小問題?”宋廷軍放下日記問。
“風平承認指使龍輝去S醫院找林正,要他在手術檯上殺林甫生滅口。但是林正並不承認林甫生的死是自己在手術檯上做了手腳,堅持說只是手術失敗。”小紅說。
“我去問問他。”宋廷軍說着起身向審訊室走去,小紅跟了上去。
“既然龍輝前去找過你,而且要求你在手術檯上殺死林甫生。事實上林甫生也確實死在了手術臺上,你怎麼讓人相信這只是手術失敗?”宋廷軍對林正說。
林正擡頭無奈地看了看宋廷軍苦笑着說:“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只是說出事實,我沒有在手術檯上做手腳。我承認我一開始是想殺林甫生,所以故意製造了那起車禍。因爲自從林甫生到了S醫院之後,就成爲了S醫院的醫學明星,原本屬於我的榮譽都被他搶去了。在他面前所有的醫生都擡不起頭,所以我恨他。但是車禍以後,就算他醒過來也會成爲殘廢,對我構不成威脅,所以我根本沒有必要再去殺他。相反,我希望我可以救他,這樣我的心裡會好過一些。”
宋廷軍點點頭,示意隊員把他押下去,走出了審訊室。
“隊長,怎麼處理?”小紅問。
“這事除了林正自己心裡明白,再沒有其他人能瞭解到真相。”宋廷軍說,“其實不管他有沒有在手術檯上做手腳,林甫生都是因他而死,在法律上來說區別不大。林正說的也有道理,你召集警隊緊急開會研討一下,然後把結論提交局長大人審閱。”
“好的。”小紅答應了聲就去準備了。
正在這時,楊宇清打電話過來了:“宋隊長,能不能馬上查一下舞王日記中提到的那個絕症女孩的資料?”
“好的,沒問題,我立刻帶人去查,一會給你電話。”宋廷軍掛了電話,馬上找到小紅說會議推遲了,讓她找上小李小張馬上趕往S醫院。
在S醫院相關人員的配合與幫助下,很快在病人檔案室找到了絕症女孩的資料。
“這是2004年記載的資料:陽雪,21歲,2004年9月14日病癒出院。還有她父親的簽名。”小紅拿着檔案說。
“走,去找她的家人。”宋廷軍說,留下小張蒐集整理陽雪的檔案,帶着小紅和小李出了檔案室。
接到宋廷軍的電話後,許明馬上在電腦上找到陽雪父親的資料,然後通過電話把陽雪家人的住址告訴宋廷軍。
2005年12月26日,下午。宋廷軍帶人找到了陽雪的家人。
“陽先生,您好!我們想向您瞭解以下您女兒陽雪的情況。”宋廷軍對陽雪父親說。
“你們是?”陽父看着他們警惕地問。
“是這樣的,我們聽說您女兒患了絕症,但是後來被治好了。這種情況在醫學上極爲少見,所以我們想了解一下您女兒是否有什麼不同於常人的地方。”宋廷軍笑了笑說。
陽父將信將疑地打量了幾人一下,思考了一下說:“小雪小時候挺乖的,特別喜歡跳舞,她的舞跳得可好了,大人小孩都喜歡她。可是小雪從小身體就不好,小時候有一次代表學校參加市裡的文藝演出,在舞臺上表演時突然暈倒,給學校帶來了不好的聲譽。所以雖然小雪平時跳舞很棒,但後來再沒有機會上臺。其實她心裡一直有一個願望,能夠上臺跳舞,能夠獲得觀衆們的掌聲和稱讚。”
宋廷軍惋惜地說:“那真是太遺憾了!對了,楊先生,小雪會溜冰嗎?””
“不會,只喜歡跳舞,從沒見她溜過冰,怕扭傷腳踝不能跳舞。”陽父毫不猶豫地說。
“什麼時候檢查出來陽雪患了絕症的?又是怎麼治好的?”宋廷軍繼續問。
“是2003年吧,她正讀大學,被檢查出患了絕症,我們全家人都不敢相信。”陽父回憶說,“後來送去了S醫院,醫生說要找到相同血型的血液,我和她媽的血型都不符合,醫院的血庫裡也找不到,原本以爲沒有希望了。後來S醫院的林醫生找到了這種血型的血液,不但保住了小雪的命,而且在2004年奇蹟般的病癒出院了。”
“那真是可喜可賀。”宋廷軍笑了笑說,“那現在您女兒在哪裡?”
“在國外。病好後小雪突然說要去國外唸書,我就送她去了。差不多一年了吧,一直沒有回來。偶爾打個電話回來,後來電話都打得少了。”陽父說,感覺眼前的這幾個人雖然穿着便服,卻不像記者,倒像警察,疑惑地問:“怎麼,小雪做了什麼錯事嗎?”
宋廷軍笑了笑說:“沒有,您別擔心。我們只是覺得陽雪能從絕症中康復簡直是個奇蹟,所以過來向您證實一下,非常謝謝您的配合!”
聽宋廷軍這麼一說,陽父稍稍放心,禮貌地笑了笑說:“謝謝你們關心了。”
告別陽父出來,宋廷軍馬上給楊宇清打電話,告訴他調查得來的情況。
“現在的舞王就是陽雪!”楊宇清在電話裡說。
“你能肯定?”宋廷軍驚訝地問。
“還不能確定。”楊宇清說,“不過既然陽雪的父親說她已經出國,你們可以去海關查看出入境記錄,看她是不是已經在近段時間回國。如果她已經回國,我就可以肯定是她。”
“好的,我們馬上去查。”宋廷軍掛了電話,馬上帶人直奔海關。
在海關的出入境記錄裡面,果然找到了陽雪於2005年6月回國的記錄。後面還有備註,裡面說陽雪本人的容貌和出境時的相片不符,陽雪出具了在國外做了整容手術的證明才得以通過檢查,後面附帶了整容手術證明的複印件以及出境和入境對比相片。入境時相片上的陽雪正是舞王的面容。
宋廷軍總算鬆了口氣:“原來如此!”
但是他還有一個問題不明白,一直沒有溜冰經驗的陽雪怎麼可能會成爲滑技精湛的舞王?就算她從小學舞蹈,身體的活動技能比一般人強,也沒有可能在短短几個月內擁有舞王十多年練習才獲得的精湛滑技。
爲此,宋廷軍再次打電話給楊宇清。
“我能解釋這是爲什麼,見面再詳談。”楊宇清在電話裡說。
宋廷軍說:“好的,那我們開始收網。”
下午5點半,宋廷軍和楊宇清匯合後帶隊來到了陽雪租住的房子前。
宋廷軍找來出租房子的老闆敲門,敲了好幾次,陽雪打開了房門。
宋廷軍說:“陽雪小姐,不介意我們進去聊聊吧。”
陽雪認出門口的幾位是那天晚上向她瞭解情況的警察,猶豫了一下,還是請他們進來了。
進入房間之後,宋廷軍發現牆角有幾雙白色溜冰鞋。
入坐之後,宋廷軍說:“陽雪小姐,我們對你的身份已經調查清楚了,知道你並非一年前的舞王。今天我們過來,一是想向你確定幾個尚未得到確認的問題,二是希望你能自首。”
“你們是怎麼知道的?”陽雪驚訝的神情中帶着疑惑。
“王嶽並沒有死,他拿到了舞王放在華瑞保險櫃裡的日記,裡面把所有的事情都記載得清清楚楚。”宋廷軍說。
“王嶽沒死?”陽雪吃驚地反問到,瞬間臉色又平靜下來,“有什麼問題,你們問吧。”
看到陽雪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宋廷軍單刀直入地問:“敲詐風平的是不是你,爲什麼這麼做?”
“是我,”陽雪說,“我這麼做並不是真的爲了錢,而是想替舞王教訓一下這個無情無義的人,讓他一生不得安寧。但是我沒想到舞王爲了保全他竟然寧願捨棄自己的生命,反而害了舞王。”
“既然如此,爲什麼舞王死後你還是不肯罷手?”宋廷軍說,“你難道不知道舞王選擇自殺就是想讓你停止對風平的騷擾嗎?”
“我當然知道,”陽雪的臉色依然平靜,“但是舞王已經死了,我更不能放過他,還有林甫生,那個衣冠禽獸的變態醫生。我只要繼續敲詐風平,他一定會以爲是林甫生所爲,他們兩個就會狗咬狗。果然不出我所料,舞王一死,風平就把注意力放在林甫生和王嶽身上,請了私人偵探監視他們。林甫生害怕警方的屍檢結果會查出舞王是做過變性手術的,所以在S醫院把舞王的屍體掉包。卻沒想到風平黃雀在後又把他換出來的舞王屍體偷走,用以要挾林甫生。看到這個情形,我就可以放心地去國外做整容手術了。”
“你爲什麼要把自己整容成舞王的樣子?”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發現從未溜過冰的我竟然擁有高超的溜冰技術,於是我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讓舞王的神話重現,而我將會成爲萬人矚目的舞王。”陽雪說。
“事實上你那時是想取代碧雨成爲舞王,從而獲得她所擁有的榮譽和光芒。”宋廷軍看着陽雪說,“因爲你從小就希望自己能成爲舞臺上一個萬衆矚目的舞者,可是你從小體質弱,雖然資質不錯,卻一直沒有得到機會。所以,你的目的並不是讓舞王的神話重現,而是自己的虛榮心在作祟。”
“我不否認自己有這種想法。”陽雪冷笑了一聲說,“從國外回來後,我完全擁有了舞王的身材,面容,又進行溜冰訓練,幾個月後也擁有了舞王的精湛滑技,那時我已經可以完全替代舞王。”
“所以你請電腦高手製作病毒,散發舞王會在平安夜歸來的消息?”宋廷軍繼續問。
“不錯,我這麼做不但是要引起舞王迷的注意,更是要給風平和林甫生帶來威脅。那時他們兩個已經多次談判,可能已經意識到對方並不是自己的威脅,所以我必須想其他辦法來對付他們。爲了達到最好的效果,我利用舞王特有的白色溜冰鞋來摧毀他們的心理防線。恰好這個時候林正設計殺害林甫生,幫了我一個大忙。因爲只要我故技重施對風平進行敲詐,他的注意力必然會轉到王嶽身上,而且他認爲王嶽已經是唯一一個可能知道他和舞王關係的人,所以決定除掉他。”
“爲什麼你要用白色溜冰鞋去恫嚇王嶽,而且挑起風平對他的猜疑,他對你並沒有什麼阻礙。”宋廷軍說。
“你錯了,他纔是我最大的阻礙。”陽雪說,“我如果想要成爲真正的舞王,必然要知道舞王秘密的人全部消失,至少我手裡要有他的把柄。我那時已經猜到舞王可能會把日記本交給王嶽,所以他是我最大的威脅。我不時在溜冰場出沒,在他的辦公室放置白色溜冰鞋就是想讓他徹底崩潰。所以他跳下天橋我從來沒有懷疑他會是假死。”
宋廷軍點點頭說:“事情基本上已經清楚了。但是還有兩個關鍵問題,一是你是怎麼知道舞王與風平及林甫生之間的事的;二是你從沒溜過冰,怎麼會在短短几個月之內成爲滑技精湛的舞王?”
陽雪苦笑了下說:“這兩個問題我自己也還不太清楚。對於舞王的事情,我是慢慢地在自己的記憶中出現的。從舞王給我第一次輸血開始,我的記憶中就開始出現有關舞王的一些片段,隨着輸血次數的增多,這種記憶片段也越來越多,最後竟然形成我舞王生活經歷的一個全記錄。”
宋廷軍不解地看了看楊宇清,希望他能給出合理的解釋。
楊宇清想了想說:“那是因爲你獲得了舞王的記憶。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爲記憶只是大腦的功能。後來因爲‘再生’現象的出現,有人提出靈魂也有記憶能力。自從器官移植手術獲得成功之後,醫學界又有了一個重大發現,那就是細胞也具有記憶能力,而且不同個體的細胞記憶能力也有差別。所以有人在移植了他人甚至死刑犯的器官之後會經常看到或回憶起自己從未經歷過的東西,其實就是因爲移植過來的器官細胞裡儲存着原來器官所屬人的記憶。細胞一旦在新個體裡存活,就會把記憶傳到大腦進行儲存,甚至有時新的個體根本分不清哪些記憶是自己的,哪些記憶是被移植過來的。”
宋廷軍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這麼說是舞王的血液細胞把記憶傳給了你。那第二個問題呢,精湛的滑技是怎麼來的?”
陽雪無奈地搖頭說:“剛剛我已經說了,是突然發現自己有了這個能力,至於爲什麼,我也不太清楚。”
“還是記憶的問題。”楊宇清說,“技能其實就是在記憶條件下機體動作的一種重複。”
衆人都搖了搖頭,不明白楊宇清的意思。
“楊先生,能不能說得通俗一點?”小李着急地說。
楊宇清笑了笑說:“拿跳高來打個比方,對於一個沒有把握的高度,在沒有第一次跳過去之前你心理上會害怕自己跳不過去,只有進行一次又一次的嘗試。而一旦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後面要跳過去就會變得很容易。這就是因爲記憶記錄了第一次跳過去的整個身體狀況,再跳時不但心理上有了把握,機體的活動上也會按照記錄的已經成功過的身體狀況進行調節,從而順利地完成動作。”
“明白了。”小李恍然大悟地說,“因爲舞王的記憶裡已經對溜冰的動作有了記錄,成爲陽雪的記憶後就會指揮她的身體做出相同的動作。而且陽雪從小就練習舞蹈,身體非常靈活,所以她不用學就已經繼承了舞王的高超滑技,只需重複練習幾次,就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不錯,就是這樣。”楊宇清笑着點點頭說。
“這世間的事真是無奇不有。”宋廷軍感嘆到,繼而又對陽雪說:“你雖然擁有舞王的身材,面容,甚至她的滑技,但是你可知道她有一樣東西是你永遠沒有辦法擁有的?”
陽雪驚訝地看着宋廷軍問:“是什麼?”
“是善良。”宋廷軍說,“舞王是一個善良而純淨的人。我們希望你能去自首,在此之前,你還有什麼要求嗎?是否要見一下你的親人,他們還不知道你已經回國。”
陽雪低下頭沉默了一陣,看了看手錶,已經快7點了,擡頭對宋廷軍說:“我想再去趟城東娛樂城的溜冰場。”
宋廷軍對她點點頭說:“可以,你準備一下,我們送你過去。”
2005年12月26日,夜。
已經是夜幕降臨,溜冰場的人越來越多。在1600平米的溜冰場裡,燈光,音樂和人一起搖曳。王嶽依然悠閒地在辦公室喝茶,對外面的喧囂不聞不問。
牆壁上的大掛鐘敲響晚七點的鐘聲時,王嶽習慣性地站了起來走出辦公室。而此時,溜冰場狂勁的音樂嘎然而止,整個溜冰場變得異常安靜。
五顏六色的燈光剎那間熄滅,只有雪白的一束照着入口處,----衆人目光投射的方向。
這只是一種儀式,王嶽知道,不管是真的舞王還是假的舞王都已經不可能再出現了。
安靜,只能聽到心跳的安靜。
突然,溜冰場門口出現了一個白影,舞王竟然出現了!
玲瓏曲線的少女輪廓,飄逸如舞的長髮,輕盈的步法如飛而至。
飄過王嶽身邊時,她突然嫣然一笑。王嶽收起驚疑的神情回以一笑,看着她的背影滑向中心的舞臺。
雪白的光束追着她的身影一直到了溜冰場中央,只見她輕盈一躍,穩穩地落在了舞臺上。
她開始在舞臺上盡情地滑翔,舞蹈。無法用言辭來形容她滑技的高超和舞動的美妙,每個人都似乎被她的舞蹈催眠一般,眼神中透着傾慕和癡迷。
人們的心裡都在默唸着她的名字—-舞王。
近半個小時之後,她象往常一樣飄然離去,飄過王嶽身邊時對他投來感激地一笑,然後回頭留戀地看了下舞臺,突然加速飛出了溜冰場。
王嶽覺得這一切竟然如此熟悉。
所有的人如夢初醒,爭先恐後地去追尋她的身影。
她的身影箭矢一般從守侯在溜冰場門外的宋廷軍一行人身邊飛過,滑行至天橋上時,突然回頭對大家嫣然一笑,然後一躍而起,滑輪輕巧地擦過天橋的不鏽鋼護欄,人們只看到她嬌美的身軀飛向天橋下的如水車流…
宋廷軍一行人趕緊跑過去想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她留給人們的是一聲聲不解的驚呼。
小紅馬上拿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小李不解地說,“她的罪行並不重,在監獄裡呆不了幾年。”
“爲了舞王,也爲了她自己的虛榮。”楊宇清說,“她不想讓舞王迷看到一個走進監獄的舞王,更想永遠戴着舞王的皇冠。只有死才能讓舞王的神話永遠美麗下去,永遠神秘下去。”
“一切都結束了。”宋廷軍注視着天橋下說,“就讓舞王的神話永遠留在人們心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