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扭頭就看到了謝德權。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肥碩的臉上油光滿面,雖然參加的是喪禮,但是眼裡又含着笑,與周遭的氣氛顯得格格不入。
“張總。”
我叫了他一聲,裝出一副意外的樣子來,只是刻意與他保持着一點距離,“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張總,有段時間沒有見到您了。”
我巧笑嫣然,說完,目光不時的看向裡面。
赫柄晟還是立在那裡,有不少人過去跟他寒暄,只是他一直都面色凝重。
我想要趕快離開這裡,但是張頂順卻纏着我不放開,“是啊,有段時間沒有見到蓮花小姐了,我一直想念的很,不知道蓮花小姐有沒有想我呀?今天能見到可真是緣分,要是蓮花小姐得空,咱們找個地方坐坐吧?”
張頂順可真是會找時機呀,我又不傻,自然懂得他說坐坐話裡的意思。吃過虧之後,我這個人也算是長了一點記xing。
“張總。”
我面露難色,目光一直往裡瞟,“今天恐怕不行,昨晚我陪赫先生一直到很晚,他交代我今天不要離開。赫先生也是可憐,美菱姐姐就這麼走了,留下他們父子兩個人,家裡連個女眷都沒有。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我那時候已經擅長演戲了,說着,眼圈便紅了。
張頂順可沒想到我昨晚是在赫家度過的,他是赫柄晟身邊的人,凡事都是要看赫柄晟的臉色。如果我是赫柄晟看上的女人,他就算是喜歡,也只能是遠遠看着。
這時候他拿捏不準,所以不敢對我怎麼樣,只是訕訕的笑着,“蓮花小姐可真是體貼啊,我要是也能夠得到蓮花小姐的芳心,真是現在讓我去死,我二話不說立刻就死。”
他以爲他這是在表決心,可是在我聽來,那確實一種最低俗的玩笑,“張總,說什麼死啊死的,今天可是喪禮,這話不吉利。您可不能隨便死,您要是死了,夜總會的那些姐妹們可是要扒了我的皮吃了我的肉。您啊,還是好好活着,想您的人多了去呢!”
我沒工夫繼續跟張頂順囉嗦,最主要是我不願意跟他說話了。
“張總,那我現在先進去了,晚點我們再聊。”
我討厭他,但是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得罪他。
我朝裡走,隨着女眷的腳步往裡,我知道張頂順疑心那麼重的人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他此時肯定就站在門口盯着我,所以就算是做樣子,我也必須做到位。
我出現在赫柄晟的面前,他還是低垂着眼瞼,我能夠看到他隱忍的悲傷,可是,這都沒有用。
“赫先生,您好點了嗎?”
我壓低了聲音問道。
他擡起眼瞼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繃緊的臉上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恩,我好多了,昨天謝謝你。”
他能夠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於我而言,其實已經是莫大的歡喜。
“您要保重自己纔是,美菱姐已經走了,她肯定不希望看到您這樣。”我安慰着他,又覺得這樣的安慰多餘。
他微微的點了點頭,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知道我的身份不適合久留,張頂順會注視到我,那麼其他人自然也會注視到我,所以,我那時候只能離開。
我在裡面沒有停留多久,等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分明注意到不少目光注視着我。我雖然穿着黑色長裙,但是姣好的面容卻是不容小覷的。
男人嘛,這種低等動物不管上升到什麼地位,永遠都擺脫不了視覺動物的本xing。
我從裡面出來,就在前院呆了片刻,也只是片刻工夫便有人走過來搭訕。
“小姐,您是赫總的朋友?”
朝我走過來的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人,他帶着邊框眼鏡,目光一直灼灼的盯着我。
我抿嘴一笑,“是的。”淡淡的回答,而後目光又挪移到別處,“我和赫太太是朋友,關係很好,沒想到她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我說着,眼睛裡還真是擠出了幾滴淚水來。
但很快整理好情緒,伸手擦拭着淚水,男人有點着急,從兜裡掏出紙巾遞給我。
“謝謝。”
我還是淡淡的語氣,正說着話,我看到赫家的管家朝這邊走過來,便主動找上前搭話,“赫先生早上有吃東西嗎?”
我那時候膽子可真是大啊,赫家的規矩我不是很懂,但是就憑藉着骨子裡的這股勁兒去問。
管家搖了搖頭,“赫先生說沒有胃口,熬好的小米粥都只是吃了一點。”
這只是簡短的對話,不包含任何含義。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我知道有很多人會聽到這番對話,赫家已經沒有女主人了,此時卻出現了一位女子,可以對赫柄晟的起居關心。
這樣的話,必然是要引起旁人的多疑。
我說不清我那時候是不是有了別樣的心思,又或者說,我本來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我蹙着眉頭看似很糾結的樣子,“您讓廚房準備好吃的,晚點我勸勸赫先生。少爺那邊,您看能不能也勸勸,雖然是半大的小夥子了,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樣子不像話的。太太在的時候跟他最親,他這個樣子,怎麼讓太太放心的走?”
原本就是一番拉家常的話,但是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其中就包涵了不一樣的味道。
我知道我說這番話不是特別合適,但經過昨晚那件事情之後,至少在管家的眼裡,我已經不算是外人了。
他頻頻的點頭,“蓮花小姐,您有心了。”
管家離開之後,我嘆了口氣,而後也朝外面走去。
我不能一直在這個地方久留,任何事情,留白纔是最有效的方式。我告訴管家,晚一點我會再過來。
我離開了赫家,這才決定要去曲秋平那裡。
坐在去的車上,我心裡異常的平靜。好似在一瞬間,我想清楚了很多東西。
女人啊,感xing不能支持你走多遠,但是理xing卻能夠讓你看到不一樣的明天。
至少在那一瞬間,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