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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就沒有料到這個時間點廁所里居然有人,一時忘了手裡還提着慕恩的鹽水袋,驚慌地放了下來,直到慕恩驚叫了一聲,我纔回過神來,連聲說着“抱歉”然後又把手裡的鹽水袋舉高,防止血迴流。

等我再轉頭去看剛纔從隔間裡出來的那男人時,他已經站在洗漱臺前洗手了。

流水的聲音嘩啦啦的傳來,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看起來有點眼熟,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慕恩冷哼了一聲,淡淡地說了句:“多管閒事。”

聲音不重,也不知道那男人聽到了沒有,不過他看起來沒什麼反應,也沒有在洗手間裡再多做逗留就走了出去。

慕恩可能是實在憋得慌,也沒有再防我,直接開始脫褲子。

我自覺地把頭轉向一邊,尷尬地聽着水流聲。

人在無所事事的時候,對時間好像分外敏感,在我數到四十六的時候,那水流的聲音終於漸漸停止,也就是說,慕恩的這一泡尿至少尿了四十六秒鐘,可見他膀胱裡的存貨有多足。

事畢,他抖了抖身子,長長地舒了口氣,聽起來很心滿意足的樣子。

在確定我沒有偷看他以後,他沒有再多說什麼,洗了手,就出去了。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就像跟在小皇帝身後伺候着的太監似的。

剛出門,卻意外地發現門口站了一個人,他正背對着我們靠在牆邊露出半個身子,從衣着看,應該就是剛纔在廁所裡方便的那位。

對這個揚言要把他“遊街”的男人,慕恩顯然是沒有任何好感的。

只見慕恩皺了皺眉,繞過他就往外走,就跟沒看到似的。

可是我總覺得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很熟悉,雖然覺得有些不太禮貌,可是走過去的時候我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只是那一眼,我的腳步就頓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動了。

慕恩走在前頭,沒想到我會忽然停下,手上的針頭就這麼被帶了出來。

“蠢女人,你幹什麼!疼死我了!”

慕恩在前頭嗷嗷直叫,我卻沒心情理會他,直勾勾地看着站在那裡的男人,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也大大方方地任我打量,片刻後,他忽的走上前來,笑着對我說:“小矮子,好久不見。”

“儲……儲謙?”

我有些不確定地看着眼前這個長着一雙桃花眼的男人,心裡翻涌起無數情緒。

“嗯哼。”他聳了聳肩,“上次送你的大禮還行吧?金碧輝煌可是個很有情調的地方。”

所以說,上次打電話給我的,真的是他?

聽他話裡的意思,他應該是早就知道慕九言就是景盛這件事了,而他會在電話裡危言聳聽對我說那些話,恐怕也只是激我的。

想到這裡,我心裡多少還是有點生氣的,可是比起生氣,知道他沒事,真是太好了。

想起上一次在金碧輝煌發生的事,我只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想他應該不知道後來慕九言跟着慕七夕走了的事吧。

儲謙像是還要再對我說些什麼,那頭,慕恩忽的衝了過來,擋在我面前,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架勢。

“喂,你不要對她圖謀不軌哦,她現在已經名花有主,以後還有我這個第一順位在排隊等着,再怎麼輪都輪不到你的,你死心吧!”

我伸手想去拉慕恩,可他卻犟得要死,動都不動一下。

儲謙玩味地看着他笑,隨後彎下腰去,輕聲道:“你就是慕恩?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

說着,他還意有所指地朝我這頭看了看:“看女人的眼光跟你老子一樣差。”

他語氣裡的挑釁,傻子都能聽得出來,我是被他譏諷慣了,聽着也沒多大感覺。

可慕恩就不一樣了,只見他很機警地眯起眼,反問:“你是誰?”

語氣之中,隱隱透着一股火藥味。

儲謙挑了挑眉:“想知道我是誰去問慕九言啊,他知道。”

聽到慕九言的名字,慕恩忽的不說話了,只是轉身抓起我的手,拉着我就往外走。

別看他個子小小的,力氣還真不小,我又怕把他拽倒,只能讓他拉着走。

邊走,我還邊回頭看儲謙,他也不追上來,只是淡定地站在原地朝我揮了揮手。

其實,我心裡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儲謙的,比如他是怎麼從景柏霖手裡逃出來的,他又是怎麼跟景盛聯繫上的,怎麼知道他變成了慕九言的……

可是後來想了想,這些事情的原委本來就不該從儲謙嘴裡聽到,也就沒有執意去問。

眼見着慕恩一路要把我拉出醫院,我纔想起自己手裡還捏着他的半袋鹽水袋:“慕恩,走錯方向了,鹽水還沒掛完呢。”

他卻像是沒聽到似的,跟頭蠻牛一樣還在往前頭衝。

我見狀,大聲吼了起來:“臭小子,我大半夜帶你來醫院看病,你好歹尊重一下我的勞動好嗎?!”

這下子,慕恩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他轉身,問我:“剛纔那男人你認識?”

我點了點頭:“嗯,一個老朋友。”

慕恩一聽,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確實挺老的,一點也不適合你。”

頓了頓,他又不太放心地問我:“你應該不喜歡他那種類型的吧?一看就知道是花心大蘿蔔,而且又不會說話,愛得罪人,長得也沒我好看……”

後面就是他對儲謙噼裡啪啦的一頓數落。

“慕恩同學,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我很好奇,儲謙也不過是說了一句要把他拉去遊街而已,又沒有付諸行動,這小子怎麼就能對他抱有這麼大的敵意呢?

慕恩看着我,忽然就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的偏過頭去,有些悶悶地道:“掛鹽水往哪頭走?我不認路。”

看着他那副倔強的模樣,我心裡一陣發笑,不過沒真笑出來,怕這小子跟我拼命。

回到醫療室,在護士給慕恩重新輸液的時候,我才發現慕恩原來吊針的地方腫了一片,當即就自責得無地自容。

那護士本來就對我印象不好,這會兒更是直接給我甩起了臉子:“就算不是自家的孩子,也不能這麼虐待吧?”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我的不對,我也不想辯駁,就沒有吭聲。

倒是慕恩開口替我說話了:“這是我自己搞的,和她沒關係。你們能不能別不分青紅皁白就冤枉人?看事情只看表面,那些沒文化的p民也就算了,做護士的也這麼膚淺嗎?”

我想攔他,已經來不及了。

那護士好心被當驢肝肺,臉頓時就沉了下來,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等她走後,我小小聲地對慕恩道:“小夥子,你說話向來都這麼口無遮攔的嗎?”

沒想到,他只是瞄了我一眼,道:“我這已經嘴下留德了好嗎?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輪得到她來教訓你嗎?”

雖然這一回他是爲了我,可是我心裡終於也有點明白他爲什麼會被人揍成這樣了,這其中,他這張臭嘴應該功不可沒。

想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看他那副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也是恨不得能打他一頓的。

只不過,這世上的人,不可能每個都跟我一樣這麼能忍,所以……他變成了豬頭。

不過吐槽歸吐槽,那些打他的人,還是不能縱容的。

“慕恩,這件事我想我們該報警還是去報警,那些人你是認得出來的吧?你別想騙我,不然你怎麼找他們報仇!乖,聽我的,這次他們能把你打成這樣,下一次,他們就能真的把你打死打殘了!”

一提起這件事,慕恩就又不說話了,無論我怎麼苦口婆心地勸,他打定了主意不說話就是不說話。

看他的樣子,我就知道他是不會乖乖配合的了。

等掛完點滴回去,已經已經近五點,雖然天空還是很黑,不過空氣中依稀已經有了清晨的味道。

出門的時候,慕恩見我瑟瑟發抖的樣子,執意要把他身上披的毯子給我。

我拗不過他,提議我抱着他,兩個人一起裹着。

他嘴裡一邊說着“我是男子漢纔不需要你抱”,一邊卻向我伸出了雙手……

這口是心非的功夫也是沒誰了!

等我抱起他,他用毯子把我們倆裹了個遍,他又輕聲道:“我這是爲了讓我們倆都不要感冒才勉爲其難的。”

“嗯,我懂。”

我點了點頭,累得根本就不想和他辯解。

“真的,我一點都不想被你抱,也沒有覺得被你抱着很舒服。”

這小子真是……!!

他難道不知道這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明明平時看起來精明得跟個人精似的,這會兒卻表現得像白癡。

我沒理他,專心等車。

等了十幾分鍾,終於等到一輛出租車,我抱着他坐進去後,報了地址,車子就開始飛馳。

我實在是困得不行,才十幾分鐘的路程,上下眼皮都直打架了,意識渙散到不行。

之後,還是慕恩在我耳邊說了一聲“到了”,我才恍然回過神來,付了錢下車。

剛下車,就在公寓樓下停了一輛黑色的邁巴赫,車子沒有熄火,看樣子車主人就在裡面。

眼看着天色越來越亮,我怕來往的人越來越多會被認出來,也沒多做停留,抱着慕恩就往公寓裡頭走。

可就在經過那輛邁巴赫的時候,車子一側的車門忽然從裡頭被人打開,直接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緊接着,一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夏小姐,幸會。鄙姓宮,叫宮久燁,不知道我有沒有這種榮幸和你共進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