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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新聞我也看了,照片上,安琪抱着慕安,兩個人一起坐在陽臺的欄杆上,搖搖欲墜。

有一張照片上,慕安的半個身子都已經掉了出來,看文字報道說,如果不是消防員及時趕到,他恐怕真的已經從十幾層的高樓處掉下來了。

會做出這種事來,如果不是她實在是愛慘了慕九言,那麼,就是故意搏噱頭。

如果是後者,我覺得這個叫安琪的女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虎毒都還不食子,可她爲了達到目的,居然連兒子的生命都可以當做籌碼。

慕九言在第一時間安排了危機公關,可是,似乎沒什麼作用,鹽城的各大媒體像是都被一隻幕後黑手給操控了,全部都把矛頭指向了我,並且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

我就算再不聰明,也隱隱感覺到,這件事本身就是針對我而來的。

按理說,我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即便是上了新聞,也不過是作爲慕九言的附屬而存在,可是,這些報道里面卻像是刻意弱化了慕九言的個人影響力,反而把我當成了主角。

他們甚至報道了我的生平,出生在哪裡,現在住哪裡,幾歲,從哪裡畢業,又從事過什麼職業,全部都挖得一清二楚。

還有一些人更恐怖,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知道的我的手機號碼和住址,直接給我發謾罵詛咒短信和各種恐嚇信件、物品。

事實上,我是一個很不熱衷於網絡社交的人,微信、qq、微博我幾乎都不玩,也沒習慣刷,可這幾天,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開始注意起來,我發現我的微博粉絲量瞬間增長,而且每天都有不同的人留言,大多是謾罵和詛咒的。

一時之間,我的整個人好像都被負面的信息所包圍,我甚至不敢出門,總感覺一出門就有人看着我指指點點,甚至於,我總有錯覺好像會有什麼人趁我不注意就衝出來砍我幾刀……

我把手機關了,不碰電腦,也拒絕接收任何快遞。

一開始,慕九言是打算把我接去他那裡住的,可是後來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就沒再提起。

不過,怕我繼續受到騷擾也爲了保護我,他還是特地給我找了其他住處,離他的公寓不遠。

對於這件事,我也沒有多問他什麼,事實上,我心亂如麻,也沒什麼心思關心這些芝麻小事。

依依還在醫院待產,在我徹底把手機關掉之前,我和她聯繫過,告訴她我重新找了個地方,也算是避避風頭,叮囑她要好好照顧自己。

此外,我也託慕九言找人看着依依那頭,我怕因爲自己的緣故,連累依依。

她現在挺着個大肚子,萬一發生什麼事,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慕九言說,讓我把這件事交給他去處理,而事實上,除了交給他去處理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所以,我天天等啊等,等他的消息。

我把自己關在小小的房子裡,渴了喝水,餓了吃泡麪,如行屍走肉,度日如年,而慕九言一直沒來。

就這樣過了五天,第六天的時候,終於,門鈴響起。

我住在這裡這件事,除了慕九言,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我潛意識裡就認定了來人一定是慕九言,所以,當門鈴響起的時候,我甚至沒有通過貓眼去確認就把門給打開了。

然而,門外站着的,卻是手裡舉着傘柄的慕恩。

從他的姿勢看,剛纔按響門鈴的就是他,身高不夠,他就拿傘做工具。

看我到,他還是那天見面時,一副高傲到不行的模樣。

“蠢女人,杵在門口乾什麼?還不請我進去?”

那語氣,好像他纔是這裡的主人似的。

我忽的想起了慕九言第一次去我和依依一起居住的出租屋時的情形,他好像也是這種樣子。

見我發愣,慕恩很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冒了多大的風險,才平安抵達這裡?早知道就把你的住址賣給狗仔隊,讓他們都追來。”

說着,他又以主人之態,揚着下巴對我吩咐:“還不讓開?”

明明只是七歲的孩子,可是說起話來卻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小朋友該有的樣子。

也許就是因爲他這個樣子,我也一點都沒有把他當成是小孩,當着他的面就甩了臉子,直接把門重重關上。

傲慢無禮真討厭!!我還偏偏就不放他進來了!!

我憤憤地盯着房門,正想往回走,門鈴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我不打算理會他。

可是,慕恩年紀小歸小,耐性卻是一等一的好,他一直堅持不懈地按着門鈴,五分鐘過去了都不見停。

我怕他吵到隔壁住戶,把人引出來鬧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來,終於忍無可忍又把門打開了。

門外,慕恩正舉着傘柄像是正要再接再厲按門鈴,看到我,他挑了挑眉,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喲,這就開了啊?我還以爲還得過一會兒呢……”

說着,他直接把傘塞入我手裡,這一次也不問我了,趁我不注意,就從我身側鑽到門裡去了。

幾乎同時,我隱約聽見走廊那頭似乎有住戶開門了,我心下一凜,忙不迭把門關上,生怕自己被發現。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我在鹽城也能算是個名人了,不過是聲名狼藉的那種。

我也不知道這些媒體和民衆到底是怎麼了,單憑安琪單方面的說辭就把我給一棍打死了,每個人都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把我批判得一無是處,可是,他們到底知道什麼?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我確實也被這種批判折磨得連光明正大都做不到了。

轉身,發現慕恩已經脫了鞋走到了客廳,雙手背在身後,像個小老頭一樣打量着我的新住處。

我連忙走了過去,對他說:“有事就說,沒事就走。”

說到底,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還是安琪,我甚至懷疑那些報道是不是根本就是她爲了奪回慕九言買通了所有媒體,故意炒作出來的。

儘管知道安琪這麼做從某種角度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私心裡,我對她的怨言還是蠻大的。

因爲她,我現在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過街老鼠,這輩子就只能生活在暗影裡了。

就整件事情而言,我我覺得我是那個最大的受害者,而慕恩……我不知道他是受害者,還是幫兇。

他才七歲,如果他是受害者,我同情他,可是如果他是幫兇,我也無法責怪他。

我做不到在他面前說他媽媽的壞話,但是我也做不到對他和顏悅色。

我心裡煩着呢,見着誰都想打一頓,而他還是安琪的兒子,我沒有把他趕出去已經是極限了。

慕恩身後背了個書包,聽到我這話,他直接把書包放在了沙發上,然後一字一句地對我說:“我要和你一起住在這裡。”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夥子,你是不是還不大清楚姐姐我現在的處境啊?你看看這垃圾桶裡的方便麪盒子,就該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了!你知不知道因爲五天前你和你媽在陽臺上的那麼一坐,我現在已經成了過街老鼠,變得見光死了?!”

慕恩卻只是很嫌棄地看了那些吃剩下的方便麪盒子一眼:“原來你不止蠢,衛生習慣還不好,髒死了!!”

我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他忽的撩起袖管,開始幫我打理起垃圾桶,一個一個打包完畢之後,又從衛生間拿來比他人還要高出幾個頭的拖把,動作嫺熟地把地給拖乾淨。

緊接着,他又走進了衛生間,從裡面傳來的水聲來判斷,應該是在洗拖把。

大概十分鐘之後,他走了出來,問我:“你有錢嗎?報紙上登的那些照片沒有把我拍得很清楚,我可以出門去幫你買吃的。”

我皺眉,開始趕他:“你沒事的話就快回去,家裡人不會擔心嗎?”

聽到我的話,他的眉間似乎隱隱閃過一絲失落,然後,聲音很輕地道:“沒有人會擔心的。”

雖然我很不願意提起安琪這個人,可是聽到這裡,我還是忍不住問他:“你媽呢?”

慕恩嘴角揚起和他年齡嚴重不符的一抹苦笑:“她巴不得我消失。”

說完,他又向我攤出手:“錢呢?時間不早了,現在出去,回來應該剛好可以做晚飯。你放心,我不會在你這裡白吃白住的,我會付出我的勞動作爲報酬,比如洗衣做飯拖地和各種打雜。”

也許是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實在是太……可靠,而我也確實已經到了看到方便麪就反胃的地步,一個腦抽,還真給了他兩百塊錢。

他動作熟練地驗了驗,在確定不是假鈔之後,把錢仔仔細細地放進了書包。

出去之前,他還不忘把之前打包的垃圾袋給拎出去,一共四袋,一隻手兩袋,由於垃圾袋過於龐大,他走路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都搖搖晃晃的。

出門的時候,他對我說:“趁我出去,你先把飯煮了吧。電飯煲會用吧?兩罐米,現在的米不乾淨,淘米至少過三遍,煮飯的水過你食指第一個關節就夠,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他轉身欲走,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叫住他:“那個……這屋裡頭沒米。”

他翻了翻白眼,略顯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了。”

話落,嘴裡又咕噥了一句:“輸給你這種蠢女人,要擱我,我也會被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