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聯公司由一羣寧波同鄉集資興辦的輪船航運公司,總經理周曹裔,其餘還有四位股東,龔聖治蔡天鐸馬世燧周慶雲。蔡天鐸的兒子,正是臺灣著名主持人蔡康永。
太平輪載重二千五十噸,自一九四八年開始,中聯公司以每個月七千美元的租金向太平洋船塢公司租用,往來於上海和基隆。
隨着國黨軍隊的節節敗退和淮海戰役的失敗,作爲商務船的太平輪開始成爲了逃難船。
這羣太平輪的最後一批乘客裡,有當時上海最有錢有勢的一些人。他們有的用金條換艙位,硬是從原來的乘客手上,把位子買過來;有的靠關係,向船公司要到最後幾個位子。
山西省主席邱仰浚一家,同行的山西同鄉遼寧省主席徐箴一家,蔣經國留俄同窗好友俞季虞,總統府機要室主任毛慶祥之子,臺灣清真寺創辦人常子春的家人,臺灣陸軍訓練部司令教官齊傑臣的家眷五口,袁世凱之孫袁家藝,國立音樂學院院長吳伯超,海南島代表國民政府接受日本投降的海南島司令王毅,天津市長之子,時與潮總編輯鄧蓮溪
除了名流顯貴之外,船上還有許多公教單位遷臺洽公的公務員,比如國防部第二廳調臺職員三十多人,中央銀行押運員六人,淡水合作社負責魚苗放流的工作人員十三人,中央社編輯和家人,郵電局職員,香港工商日報記者
另有許多往來兩岸的名人商旅眷屬,李昌鈺之父臺灣演員林月華之父著名美籍華裔神探等等,都是早年成功的富商。
香港已故女首富龔如心的父親,也因爲乘坐太平輪去臺洽公,不幸離世。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當罹難者的家屬們不得不接受親人可能已經在海難中去世的事實後,他們開始準備追求補償。
中聯公司擁有的每一艘輪船,一律都向英國著名的保險公司投保,唯獨太平輪例外,爲了捧人場,太平輪給了上海人自營的保險公司承保。太平輪一出事,保險公司就立刻宣佈倒閉,於是所有的賠償,全部由中聯公司自己負責。
罹難者家屬被中聯公司安排住在吳宮飯店,負擔一切費用,每人發放米十四石。
法院初審判決,中聯公司應該付損害賠償二百二十三萬元,因爲中聯公司無法繳納這麼多的賠償金,高雄法院扣押了中聯公司的安聯輪。中聯公司答應在臺北重慶北路中聯公司內發放臨時救濟金,每個受難者家屬可領金圓券一萬元,摺合臺幣三十五萬元。
中聯公司經理周曹裔一家的孩子們跟着母親連夜搬家,周家拿出所有私人現金財產金銀首飾來理賠,但是在那種通貨膨脹劇烈,市面上幣值一日三變的動盪年代,周家傾蕩家產,仍然無法支付鉅額的理賠金。
周曹裔到了臺灣,以華聯輪向臺灣銀行抵押現金一百二十萬新臺幣,作爲償債的抵押品。安聯輪也抵押了三十萬現金,作爲支付太平輪事件的賠款使用。中聯公司早已經無法營業,幾乎是一個空殼公司了。
官司始終無法解決,公司旗下太平輪以外的另外兩艘輪船,被鐵鏈鎖在高雄,直到全部鏽爛,成爲廢鐵。
一次意外的相撞,無數的家庭從此陷入困境,無論是罹難者還是生還者,他們的人生都徹底的改變。
各種傳說和猜測,飄蕩在那個混亂的年代,其中最廣爲流傳的是,太平輪因爲運載了太多黃金和故宮的文物,造成超載而發生撞船,實際上太平輪上並沒有中央銀行的黃金和故宮文物。
故宮國寶多半在一九四八年底,分三大批由海軍運輸艦中鼎輪崑崙艦和招商局商船海滬輪等,搶運到臺灣。同年中央銀行的黃金也同時分批運往臺灣,負責運輸黃金的,從海軍海星號美盛艦峨眉艦到招商局的漢民輪等。
太平輪存在駕駛操作失誤,有不少生還者說到,那天因爲是小年夜,船長船員置職務於不顧,共聚喝酒賭錢,以致看舵的二副三副交班沒有銜接好。此外在撞船發生以後,兩個救生艇沒有能夠及時放下,又無人過問,導致救生艇在沉船時沒有能夠發生任何功效。
太平輪的船長和大部分船員在海難中死去了,這些疑問被永遠埋葬在舟山羣島的深海里。也許連船長自己,在當時也沒有時間弄明白,撞船那一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仿若是一場沒有散場的電影,不停地在時光玻璃中翻攪涌現。
被澳洲軍艦救起來以後,葉倫明回到了上海的家裡。死裡逃生後,他從此與在臺灣的妻子失去聯繫幾十年。直到他去香港定居後,才聯繫到臺灣的家人,得知妻子在太平輪出事後早已經改嫁他人,他覺得很傷心,竟然孤老一生。
被太平輪的沉沒改變了人生命運的,又何止葉倫明一人。
刑事鑑識專家李昌鈺曾說:如果不是太平輪事件,父親過世,我後來不會去念警校,也不會走上刑事鑑識這一條路,也許就與父親一樣選擇當一名商人吧。
父親李浩民在太平輪上遇難時,李昌鈺纔不到十歲。隨着父親的離世,他優越的生活就此結束,最後因爲警校免學費而選擇從警之路。
一直在臺北居住的王兆蘭,是官方公佈的三十八名倖存者中最年輕的一位,獲救之後,王兆蘭的父親把他接回了臺北,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經歷過什麼。
擔任過國防部少校參謀的葛克,他的臺灣之行本來是要趕在新年前把妻子家小帶到臺灣,結果這趟旅程成了家人的不歸路,只有他倖存下來。
海上被救之後,他遇到了同樣在太平輪上失去親人的袁家姞,在太平輪遇難後第二年,他們結婚生子。袁家姞在太平輪上失去的是父親袁家藝袁世凱之孫。
幾乎每一個經過太平輪海難的家庭,都有一個心酸的故事。
在這裡失去親人的家屬們,每個人手裡握着一束白菊花,默默地凝望着大海。唸完祭文,幾個在海難中失去了父親的寧波老鄉,一起向着大海的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在海難中失去母親的黃似蘭,花了三個月的時間爲所有的受難者折了一千隻紙鶴。大家把手中的白菊花一瓣瓣撒向大海,把大大小小的千紙鶴放入大海。
當船行駛到三十八名生還者被救起的海域,船上所有的人,一人拿着一朵紅玫瑰,送給曾在這裡死裡逃生的葉倫明和王兆蘭,每個人給了他們一個深深的擁抱。
葬身海底的魂魄,早已經隨着巨浪舞動向天;洶涌潮水,將陳年往事滾向遠方。天,望不見盡頭;海,看不見彼岸。所有的幽怨,化爲沉香,期待着下一輪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