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成神的緣故嗎?
“當然是有好事發生”一絲微不可見的波瀾在安然眸中輕輕一旋,猶如春水方生。
眸色由黑變白,安然凝視着那個虔敬的白衣青年,他拜得認真,每一叩都用盡全力。
她似是聽到他額頭和地面碰撞的血肉聲。
前一百階,錦淵還能站起來,後面完全靠爬。
骨節分明的大手,攀住白玉石階梯,膝蓋用力,他就上了一階。
自始至終,他都沒擡過頭。
他不知自己爬了多少,前方還有多少,他只知道,他最後一口氣,一定是留着見到她的。
順着安然的視線看過去,金鳳看到天梯上緩慢而又堅定往前走着的白衣男子,渾身的毛豎了起來。
“你怎麼啦?”看到它如此失態,安然覺得好奇。
這天地間,還有讓它覺得害怕的嗎?
“沒什麼,主人,我想起我有一些事沒辦,先……”話沒說完,就想溜走,安然從背後抓住它。
手中用力,就把它拎到面前,大大的鳳眸裡光芒流動,彷彿把人所有心思都倒映出來。
“你有什麼事?”
要有事也是她有事吧?何時它比她還忙了?
“自然是去勾搭母鳥”金鳳臉不紅心不跳的撒着謊。
“是嗎?那延後吧,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藍裙從王位上滑落,安然長身玉立。
“主人,去哪?”金鳳現出原形,停在她面前。
“找陣眼”她要找到天地最光明之處作爲陣眼,黑暗四角爲合,造出鎖神陣,困住墨雲。
金鳳啼鳴,展翅翱翔,星光開道,萬物臣服,安然戰神再度出世。
臨走之前,金鳳不忘給四大星君傳訊。
正在自己轄地勤奮耕耘的四大星君,接到金鳳的訊息,臉色鐵青。
他倒是有臉,還敢來找她,癡心妄想。
四道光芒,從四方落到天梯上,化爲四道屏障。
喜怒哀樂四障,過了才能接着爬,不然他就滾回去吧。
最難過的是人心,是深藏於心的貪嗔癡怨。
錦淵的手放在階梯上,突出的部分劃破了他的手,血色殷紅,好像初綻的梅花,觸目驚心。
他跪着往前移,膝蓋要奮力擡起才能爬上階梯。
剛匍匐在地,場景一變,他置身在了一座山裡。
山上樹木林立,樹葉尖尖的,像豎起的刀,散發着光芒。
他不是在爬天梯嗎?怎麼到了這裡?錦淵保持着原先的姿勢,打量着四周。
長劍刺破空氣的聲音傳來,錦淵側眸,瘦小的人兒就那樣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他面前。
“小然”錦淵望着她,眉眼悲愴。
她聽不到他的呼喚,只顧揮舞着劍往前,往前。
但見她長劍一挑,撲過來的妖魔便被她攔腰砍斷。
眉眼一如既往的溫和,只是多了抹凌厲和決然。
錦淵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不知疲倦的披荊斬棘向前走。
她沒有了神力,不會武功,連基本的招數都忘了,到底是什麼給她膽量讓她勇闖妖魔遍地的山?
“呀”小然突然叫了一聲,錦淵順着她的目光垂眸,尖銳的木頭一端,刺穿了她的鞋子。
小然拿起鞋子左右上下查看了一番,最終認命的一甩:“不要了,破了”
傻啊她,山裡沒路,她光着腳怎麼走?
一隻腳有鞋,一隻腳沒鞋,小然跌跌撞撞的走着,沒過多久,再度停了下來。
太難走了,還不如不穿呢,她把僅剩的一隻鞋也扔了。
白皙的雙腳,很快就被石頭,樹枝割得鮮血淋漓,怵目驚心。
錦淵很想閉上眼,不再看,但是不能,他能做的只是把眼睛再睜圓一點,生怕錯過一點一滴。
他知道,老天爺這是在懲罰他,安然受過的苦,如今全都一一回報在他身上。
她曾經有多傷,他如今就有多痛。
賣力往前的小然,沒發現地下還有陷阱,雨天過後,雨水積窪,樹葉紛紛灑灑的落下,遮蓋住下面的積水。
不注意看,根本沒發現。
小然就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倒黴的人。
“啊”隨着她的驚呼,她整個人撲入水中。
污水濺了她滿身,落到滴血的傷口上,讓她疼得抽搐。
在水裡泡了半天,她才爬了起來。
她沒有馬上從坑裡起來,反而貓着腰,雙手在裡面摸索着什麼。
“找到了”小然微笑起來,山水溫柔。
手中用力,嘩啦一聲,她的手中便多了一柄劍。
身先士卒的長劍,沉入泥裡,劍身上早已佈滿了污泥,看不出原先的樣子。
小然皺眉打量了它半天,慢慢的從水裡走出來。
走出積水,她停在綠油油的青草地上,蹲下來,不斷的用劍摩擦着地上的草。
翠綠的草被淤泥染黃,劍身變得乾淨,露出本來面貌。
細心的擦拭好劍後,她把劍抱在懷裡,繼續前行。
站起來的時候,頭暈目眩,小然搖晃了一下,錦淵伸出手,想扶住她,大手卻從她的手臂穿過。
他抓不住她。
這一切只是幻覺?
不,絕不會是幻覺,是真實發生過的。
錦淵臉色發白,不甘心的再次伸出手,依舊從小然的手臂裡穿過。
她只是個幻象而已,錦淵闔眼。
他就那樣看着她遍體鱗傷的爬上山。
她每受一次傷,他的心就被凌遲一次。
當他看到她掉落山崖,心痛得無法復加,那種煎熬,他再也承受不住,不由得跟着她一起墜落。
死了也好,這樣是不是就能快樂了?
曾經她跟他說,成仙就能無憂,他如今都成爲了天仙,爲何還不能無憂?
跟她在一起,就能無憂吧?
她是他的幸福。
他居然把自己的幸福給弄丟了。
何其的愚蠢。
後背重重的摔在石階上,天梯再現,幻象消失。
錦淵往後滾着,白衣上紅色點點,儼然是血。
他這一滾,就滾回了最初開始的地方,好不容易纔爬的一點階梯,全沒了。
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錦淵躺在地上,久久站不起來。
當初她是不是就是這樣?筋疲力盡,疲憊不堪,但是不能喊,不能哭,只能忍着。
錦淵手指彎曲,再次從地上爬了起來。